在大伯不懈地贿赂下,小金宝终于不直扑‘三锅’了。
大伯得意地张开手,准备迎接苏有金的宝贝。谁知金宝儿却从他腋下冲过,扑到了何田田怀里……
“姐姐,俺好想你啊!”
“妹妹你又重了……”何田田小脸一阵扭曲。
“整天不住嘴,她不胖谁胖?”大伯把金宝儿强行抱过来,问道:“你娘呢?”
“在堂屋里玩我大锅!”金宝便道。
“啥?”众人齐齐往堂屋看去,就见大伯娘一边手脚麻利地捆扎包袱,一边不断发号施令:
“把东屋的那几床被子扎好抱过来!”
“还有马桶也得带着!”
“还有我晒的麻椒收了没?也包起来带上!”
可怜的春哥儿被大伯娘指使得团团乱转,大冬天的一脑门子白毛汗。
见苏录进来,他像看到救星一样,赶忙招呼道:“秋哥儿你可算回来了,快来接力!我要被我娘指使晕了。”
“不是。”苏录不解问道:“嬢嬢,咱们去小叔家过年,还得带被子吗?”
“咱们这么多人,他家的被子不够咋办?大过年的又没地儿买,总不能老的少的盖一床吧?”大伯娘振振有词道。
“那马桶就没必要了吧,哪里还上不了个栏?”
“老太太就认这一个咋办?换别的她上不下栏来!”大伯娘说着,问一声在火塘边上喝茶的老太太:“对吧,娘?”
“啊,对对对。”老太太也不知道他们在说啥,反正点头就完事了。
一抬头看到了老板娘,她不由大喜道:“老二媳妇儿来啦,快过来陪娘摆龙门阵!我说话他们都听不懂……”
至于老爷子,早就嫌闹腾出去遛弯儿去了。
“那麻椒呢?县城的麻椒不麻人?”那边苏录还在试图打消,大伯娘把家搬到县城的念头。
“家里有就带着,省一个算一个!”大伯娘理所当然道,又热情地招呼老板娘道:
“大妹子来了?快陪老太太喝茶。”
“大嫂,我来帮你收拾。”老板娘挽起袖子。
“不用真不用,你越帮越乱……”情商洼地同样稳定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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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码归一码,大伯娘手脚太麻利了,忙成这样都没耽误了开饭。
当然晚饭就比较简单了。荤的素的切吧切吧,吊锅子一锅烩,先吃菜后下面,一样让全家吃得美滋滋。
席间,自然说起明天去县城的事儿,这回几乎是全家出动。
老爷子、老太太还没见过小孙子小孙女呢,正好跟着苏录一起去探望。
小金宝吵着去看弟弟妹妹,大伯娘也挺想去……她还觉得自己在妯娌那挺香。
老爷子考虑到大伯娘虽然去看过一次喜了,但在族人眼里,她那次是去看儿子的。这回要是不去,难免会有人说些妯娌不和的闲话,所以就同意了。
苏泰一年忙到头,过年终于能歇了,自然也想跟着去凑个热闹。
春哥儿倒是不想凑热闹,可身为二郎滩社学的在编先生,他也得参加县里的注音辅导班呀!
卢知县是下了大决心的,早就通知下来,谁敢请假不来,扣三个月的束脩。一帮穷先生哪个敢缺席?
这下家里就只有苏有金和苏有才了。
大伯还要坚守岗位,虽然腊月的门摊费已经收完了,但年底可是老板们表达心意的时候,他得给人家这个机会呀!所以二十八之前都得在镇上待着,不过能去县里一起过除夕。
至于有才,从明天开始,就要跟老板娘到处拜访,答谢客户,顺便也摸一摸他们明年的意愿。
然后一过年又得忙正月庙会了,实在抽不开身……
其实硬抽的话,怎么也能抽得出时间。但是大过年的,哪能撇下老板娘?
于是老爷子决定,明天一早贴对子,然后锁门走人。
其实也没什么好锁的,家里那点值钱的家当,都让大伯娘打包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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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走啊?”快吃完饭时,苏大吉和老族长来了。
“对呀,孩子生了还能不去看看?”老爷子忙起身招呼老兄弟,又赶紧支开大伯娘道:“老大媳妇,快去泡茶。”
“不用了,大忙忙的,坐坐就走。”老族长在老爷子身边坐下道:“听大吉说你们家不要分红?那怎么能行?坏了规矩以后就乱套了!”
“看,我说吧,大哥不能同意啊。”苏大吉说着伸手从斜挎的牛皮包里,摸出用红布包好的银子,埋怨道:“害我遭了顿日诀。”
老爷子叹口气道:“大哥,你这是不让我做人呀。家里拿了整整一成股了,哪能再占族里的身股?”
“一码归一码,是你做人重要还是规矩重要?”老族长却一挥手,不许他再说废话。
“唉,好吧。”老爷子也只能乖乖听命。
“这就对了!不是你的好儿女,今天各房能分到钱?吃水不忘挖井人,没有人会眼红的!”老族长高兴地拍着老六的肩膀道。
“就是,他们眼红的过来吗?”苏大吉笑着把牛皮挎包一倒,又咣咣倒出两封银子。
先把少的一封,递给闻着银子味就过来的大伯娘道:“这是你家的分红,三十九两。快称一称,回头说少了我可不负责。”
“呀,这么多?”大伯娘差点把茶壶扔他头上,激动地搁下茶盘,接过银子掂了掂道:“一两不差!”
“这是老板娘的分红,我一块给带过来了。”苏大吉又把多的一封银子,递给了老板娘。他早就发现了,越把老板娘当成自家人,她就越高兴。
再说,大家都是股东,我分多少就知道你分多少,没必要藏着掖着。
“大掌作今年辛苦了。”老板娘笑着拆出十两银子递给他道:“浪哥儿明年也要上书院了,给他买点文具吧。”
“多谢老板娘赏。”苏大吉推让一番,还是喜滋滋地收下了。
“老板娘你不用觉得他可怜。”老族长这才笑道:“大掌作一年二十两的工钱,年底还有犒赏,拿的不比老六家少。”
“大哥,我可没拿犒赏!”苏大吉赶忙叫起撞天屈道:“酒坊的帐还清之前,我是不会拿一文钱犒赏的。”
“我也没要……”夏哥儿也道,二掌作也是有犒赏的……
“这是你俩决定的事儿,你俩不要我可管不着。”老族长大笑着起身道:“回去了,赶紧忙完歇着吧,明早我去送你们。”
两人便告辞出去,众人将他们送到天井。
苏大吉落在后头,小声问苏录道:“也不知浪哥儿,明天能不能考得上?”
“七叔公放心吧,没问题的。”苏录微笑安慰道:“苏浪的基本功,已经非常扎实了。”
“就是,也不看看谁教的!”大伯听见了,回头笑道:“秋哥儿都要去县城教先生们了,教你个浪哥儿,还不手拿把攥?”
“也是,那我就放心了。”苏大吉这才松口气道:“回头等浪哥儿考上了,我得好好谢谢秋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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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送客回来,老板娘也将一百两银子,并马千户给的五十两,送到了大伯娘手中。
大伯娘幸福得快要晕厥过去了……
老爷子见状摇摇头,暗叹银子这玩意儿真他妈的坏,家里穷的时候,是一个不来。
家里越有钱了,它反而就扎着堆往家里窜,贱货!
第134章 点兵点将
夜里,大伯娘盘腿坐在银子堆里,嘴都乐瓢了。
大伯把金宝哄睡了都,见她还在点钱,轻声问道:“你点明白了?”
“当然点明白了。”大伯娘把钱排得整整齐齐,十两的元宝是大元帅,在最中间;一两的银锞子是将军,站二排;散碎银子是校尉,站外圈。
至于铜钱,就属于小卒子了,只配被摞起来堆两边。
“喏,一共是两百七十六两七钱六!”大伯娘像女皇一般介绍着自己的银钱大军!
“这么多?”大伯吓了一跳:“感觉这半年,家里没少花钱啊?”
现在家中那些老掉牙的桌椅板凳,掉了瓷的杯碗壶盆都已经不见了。里里外外,全被大伯娘换了一遍新。苏录爷仨也终于一人一个盆,可以分开洗脸洗脚洗衣了……
老老少少也都做了全套的过年衣裳,吃的喝的更是没短着。
“是没少花钱,我都记着账呢。”大伯娘打开一个草纸本,上头歪歪扭扭记着数,别人看不懂,但她能看明白。“从七月到现在,家里只是日常开销,就将近十两银子了。”
她便兴致勃勃、如数家珍道:“但架不住现在进项多啊!咱们不算零头——七月时结余二十四两,春哥儿五个月工钱七两五,二叔十两,夏哥儿今天拿回来工钱十八两,你二十五两。知县和马千户给了秋哥儿六十两,再加上今天的两笔分红一百三十九两。”
“今年咱们没种庄稼,十亩地租给了五房,收成对半分,这块还有个三两五,前几天给拿过来了。”大伯娘喘口气道:
“你算算这多少钱吧?还有族里分的那九两,我看老爷子不舒服没往里算,回头你们爷们看怎么处置。”
“嗯,我回头跟老爷子商量商量。”苏有金点点头,不禁感叹道:“果然是会过不如会挣啊……”
“是啊。一个个都跟开了窍似的,都开始往家拿钱了!”大伯娘捂着嘴,吼吼吼低声笑起来。
“怎么样,老子厉害吧?”大伯得意洋洋,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你那才几个钱?”大伯娘撇撇嘴道:“主要还是老二两口子挣下的。”
“这话说的!第一,他们还不是两口子;第二,就算成了两口子,也是我撮合的!”大伯不愧是场面人,讲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第三,你只看到他们风光挣钱,却没看到你老公在为他们负重前行。”
“不就是整天捧马千户臭脚吗?”大伯娘撇撇嘴道:“再说人家两个你情我愿的事,跟你有啥关系?”
“这话说的!大年初一我给他们送饭,是不是让你多装点?”大伯哼一声道。
“还真是。”大伯娘恍然道:“难不成那时候,你就发现他俩不对劲儿了?”
“那倒没有。”大伯啪啪拍着将军肚,得意笑道:“不过他俩就是没那意思,我也会想办法让他俩有意思的。”
“真阴险。”大伯娘鄙视他一句,又笑道:“不过老二这回真是捡着宝了。快点让他们成亲吧,不然我总是担心两个人掰了咋办。”
“你不是怕他俩掰了,你是怕没人给你挣钱了。”大伯一针见血,笃定笑道:“放心吧,两个人都不是老三那种货色,人家稳着呢,用不着咱操心。”
他很清楚,两个人想要终成眷属,不光要等到期满,终究还得过程秀才那一关……
但这话就没必要跟她讲了,不然这愚蠢的婆娘就该睡不着觉了。
便岔开话题问道:“你还是操心,明年在哪盖新屋吧。”
“我怎么没操心?”大伯娘苦着脸道:“但二郎滩没地了,再起就得上山了,爹娘腿脚不利索,哪能再往高处住?”
“是。”大伯深以为然道:“我看爹上下楼明显不如去年利索了,不行搬到镇上去吧?”
“镇上不还是吊脚楼?”大伯娘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谋划。“我之所以非要跟着去县里,不光是为了看孩子。”
“那你还看啥,看猴子吗?”大伯笑道。
“看你个头啊,看房子!”大伯娘道:“我不是去年,在县里住过一段时间吗?发现那里啥都比咱二郎滩好。”
“废话。”大伯失笑道:“咱就是个山村,人家是县城,虽然也是在山沟沟里,可好歹在江河交汇之处——要不是平地太少,赤水河又通航困难,可能都没泸州什么事了。”
“是啊是啊。我当时就想,将来儿子中了秀才,要在县学读书,干嘛还要再回来?直接在县城娶个媳妇,跟他小叔似的当个城里人多好?”大伯娘憧憬道:
“可是当时家里太穷,我也就是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