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病弱反派后 第49节

  “哪样。”

  “自作主张,耍这些小聪明。那忽敕尔是什么样的人,那是战场上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北匈左贤王,那也是你轻易算计得的。”

  “算计不得,那也算计了。”

  楚歇咕哝着,抬起一只手抓着许纯牧的手腕,“他往西退去了?”

  “嗯,应该会退回南山之外。阿歇,你立了大功。”

  “别告诉别人……”

  楚歇像是清醒了一点,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尤其是上京城里头的……让那里的人就当楚歇死了吧。”

  “……为什么。”

  “我不想再回去那个地方。”

  夜色如水,北境入秋后早晚都寒凉得很。许纯牧握着那只手塞回被褥里:“好,我们谁也不告诉。阿爹知道你救了北境,他不会再赶你走了。从此往后,我们就呆在北境,哪儿也不去了。”

  “嗯……”

  楚歇困极了,一个偏头在许纯牧的手弯里睡过去。

  他睡着的样子格外温顺,像林间跪卧的梅花小鹿似的纯净无邪。不自禁又想到他在上京城里狠毒的眼神。

  不管在旁人眼里的楚歇是什么样的。

  自他重生后一步步接近此人,越发地靠近,他眼前真实的鲜活的这个楚歇并不像过往他所以为的那般。

  他满是针刺的外表下,裹着一颗很柔软的心。

  前世,他手握三十万兵权却被诬陷弑杀郡王江景谙,落入昭狱受尽拷打。

  第一次见到楚歇,是在自己奄奄一息的时候。

  他端来一碗水喂给自己,他睁开眼甚至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听他一句:“别担心,我会救你。”

  没几日,刑部查出楚歇暗害江景谙的证据,坐实了那人的死罪,也洗清了自己的冤屈。

  他从牢中放出来的时候,楚歇已自尽于城墙上。听闻他死的那一日,满城欢欣,举杯同乐。

  可许纯牧却记得自己濒死时的那一碗水。

  他开始暗查楚歇的身世,甚至怀疑那刺杀郡王的罪究竟是不是冤枉了楚歇。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是他过往二十多年所受的教导。

  若他为人所冤,他须得替他翻案。

  可是很快,他也死了。

  他不知道自己因何重生,只是那深深压在魂魄里的执拗让他分外关注他,得知金玉赌坊中他依旧失势,下定决心靠近他。爷爷许邑自幼教导自己,尽信书不如无书,尽听人言,不如无言。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只有自己亲眼去确认。

  楚歇,楚歇。

  许纯牧在心底不断咀嚼着这个名字。

  看着指甲尾将要褪色的指甲,许纯牧心底又甜又苦。

  他是怙恶不悛的掌印,也是深夜里捧着一筐残花,风卷衣袂扣门而来的楚歇。是明明弱不禁风,却以一人却千军万马于北境之外的楚歇。

  是怕得要死,可为了不让受伤的自己上战场,头也不回直入敌营的楚歇。

  如果他所猜不错,楚歇一定是当年开国功勋沈氏遗孤。

  他所做的一切恶事,都因他身负着血海深仇。

  如果能将他这样深重的仇恨中拽出来。

  是不是这一次,就能保他一条性命。

  许纯牧这么想着,不自觉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掐出几道月牙似的红印,几乎要渗出血来。

  “小侯爷。”

  外头门轻轻扣响三声,“将军要您现在去一趟前堂。”

  “夜已这样深了,是有什么旁的事吗。不若等明天……”

  许纯牧片刻都不想离开,出言推辞着。

  “将军说您必须过去,是,是有位贵客。”

  似乎怕他再次拒绝,那侍从再添半句,“……上京城来的。”

  许纯牧脸色骤变。

  招来几个丫头仔细看顾着楚歇,命人前来为他更衣束发,打来一盆清水将脸上脖子上手上的灰尘血迹都彻底擦去,又恢复了往日整洁素雅的模样。

  收拾妥帖也不过半刻钟,立刻赶往前堂。

  远远地便隔着树叶的缝隙瞧见父亲坐在高堂坐侧,堂上背对着自己,站着一个身披鸦青色大氅,玉冠墨发的少年人,他手中正握堂前所奉的宣和帝所赐的宝剑默默打量,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纯牧只觉得那身形几分熟悉。

  再走近了些,许纯牧凭背影认出了此人。

  登时心便凉了。

  是太子。

  听见脚步声,江晏迟手握宝剑微微侧首,眼眸中浮光掠影般地闪过什么,渐生阴霾。

  却瞧不出什么情绪。

  还是许承堇先站直了身子,对迎面而来的许纯牧沉稳着介绍:“这位是太子殿下,还不快快见过。”

  许纯牧双手交叠行了正礼,心如擂鼓却强行稳住声音:“殿下。”

  “不必多礼,我与许小侯爷在上京城里早已打过照面。”江晏迟的声音很是淡漠,“是旧识。”

  这二字的分量极重,许承堇立刻推辞:“犬子不敢当。”

  江晏迟嘴角带了点笑,看上去眉目莞尔,将许将军虚虚一扶:“将军此次立了大功,是大魏顶顶的功臣。我还想着要不要多给了爵位封赏,如此多礼,倒是让晏迟惶恐了。”

  许承堇越发恭敬,心底却很是开心。许家向来子嗣单薄,他本就是许邑独子,膝下也只有两个儿子。长子许长陵将来一定是要继承镇国侯位的,次子许纯牧一直养在北境,许邑亲自养着这位小儿子,更是将大半的军权都交付给了他。

  可到底是长子享福,次子受累。

  老爷子也不是不知道。

  始终觉得愧对许纯牧。如今若能再得个爵位,过几年太平了,教纯牧也能想象着太平盛世的福,那就真是再好不过。老侯爷定能安心。

  “纯牧不在意这些功名。”

  还没等许承堇压下心底的喜悦,就听到这么一句,顿时瞪着眼看向许纯牧示意他住嘴。

  江晏迟问:“可是小侯爷立下如此大功,不费一兵一卒抵挡匈奴二十五万雄兵,若是不赏,岂不是要说朝廷苛待了。”

  “纯牧身受朝廷封赏,保家卫国是本分。不敢再求功勋。”

  故意不看父亲的脸色,许纯牧执意拒绝。

  江晏迟指腹擦着手中的宝剑,感受着那一片肃杀似的凉意:“人人都道上京城好,怎的就许小侯爷偏爱这荒凉雪原,竟都不愿争个封赏像你兄长似的,去上京城享福。”

  “若是人人都只知享乐,河山谁护,疆土谁守。”

  江晏迟缓缓垂眸。

  掩起眼底一番晦暗涌动。

  “也是。这次的仗便打得漂亮。竟能教那一统南北部落的北匈左贤王让出三郡,退守南山之外。”

  “纯牧愧不敢……”

  咔嚓一声将剑合上,稳妥地放回堂上。

  “只是不知许小侯爷是使了什么计策,用兵如神。”江晏迟端起杯盏,坐于堂前,以茶盖撇着闻着清香,状似无意。

  “玉井云雾,好茶啊。”

第40章 首发晋江

  “算上不上什么计谋。”许纯牧应对自如,“是那忽敕尔本就有退意,碰巧猜中他的心思罢了。”

  江晏迟抿了口茶,又将目光挪向那柄锃亮的宝剑:“这是当年宣和帝所赐宝剑?”

  “回殿下,正是此剑。”

  江晏迟放下手中杯盏,一路从剑头摸到剑尾,方才收手回头,“二十三年前永安之乱,许家平定战乱有功,退北匈,御月氏,平西凉。皇爷爷登基后亲赐此剑,足可见看重。只是你们知不知道这把剑原本是谁的。”

  “当年,判臣沈弃安枭首示众,全族尽没,连府邸都烧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这一把戍守边境百年的剑,承载着它曾有过的荣耀与鲜血,继续留存世间。”江晏迟望着许承堇,“而许家,又瓜分了沈家大半的兵权。此剑是恩赏,更是劝诫。”

  这是戍边将军沈弃安的剑。

  许纯牧第一次听说这个,再次看向那把剑时,眼神与往日不同。

  “宣和帝的深意,臣等自当代代意会遵循。”许承堇当即带着许纯牧跪下,朝着那剑重重叩拜,“此生不负大魏,不负君恩。”

  许纯牧跟在后面,将最后一句话跟着说了一遍。

  江晏迟的余光平平扫过二人。

  故意停了一会儿,然后才自言自语般:“不负君恩……许纯牧,你果真能做到不负君恩么。”

  许纯牧低垂的脸色霎时血色尽褪。

  许承堇顿时警觉。

  “你匆匆从上京城赶回北境,为的是什么。”江晏迟将话头撕开了,许承堇瞬间便推辞辩驳。

  “殿下,我们……”

  “没有为什么。”

  许纯牧顶着压力抢答,仿佛是讨饶一般地像父亲抛去一个眼神。

  这个眼神也被江晏迟揪住,他的眼底寒光乍现。

  “许将军。”江晏迟观察着二人的神色,将目光落在许承堇身上,“您也没有什么话,是要同我解释的吗。”

  许承堇没有纵容许纯牧的放肆。

  他就这屈膝行礼的姿势,朝着太子殿下再行叩拜:“臣有罪,臣收留了不该收留的人,臣……”

  “父亲!”

  许纯牧立刻往前爬几步,紧紧揪着许承堇的一处衣角,声音里带着难以遏制的慌乱,却引来一声呵斥:“混账东西,还敢放肆!”

  “不该收留的人?”江晏迟声音很轻,“谁。”

  “御前掌印,楚歇。”

  “父亲!”

  许纯牧的手发起了抖,登时便站起身来,“殿下,您听我说。阿歇他也曾是救过您的,他……”

  “阿歇?”

  “竖子胡言乱语!”许承堇又将许纯牧摁住了,解释,“我们同那位楚大人并不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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