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尸人 第507节

  “瓜娃子懂个锤子,这是大帝发怒哩,发怒哩!”

  ……

  阿璃正在弹琴。

  只是今天,她的琴声几次都被杂音打断。

  这些杂音不是来自她的心底,事实上,自那次少年以酆都十二法旨,强行将一只形神拘出后,这两日,她心底安静得可怕。

  晚上睡觉时,即使进入那个梦里,门槛外,也没什么动静,连那种窃窃私语都不见了,针落可闻,反而让她有些不适应。

  杂音,一个是来自二楼,每隔一会儿,自己奶奶身上都会散发出一缕杀意。

  一个是来自厨房,厨房的门被用禁制符封起,刘姨每次进出,都会不嫌麻烦地先解封再封印回去。

  原本,院子里还有一道的,但秦叔昨日离开了家里。

  最大的杂音,来自三楼。

  原本供奉牌位的房间,门被锁了。

  第一次,阿璃想要上去取些牌位做材料时,没能得到自己奶奶的应许。

  阿璃没有强求,回到楼下。

  因为她当时能感应到,门后头,多出了很多可怕的东西。

  那是自己奶奶,命秦叔从秦家、柳家老宅里,搬出来的特殊物件。

  琴是弹不下去了,这么多“吵吵声”下,做什么也不得安心。

  以前的自己,是不会受这些干扰的,反而早已习惯。

  现在,她渐渐习惯了清静后,反而有些回不去了。

  阿璃起身,离开琴桌,走出书房,恰好碰见了刚刚贴好厨房封印符纸的刘姨。

  刘姨对阿璃浅浅一笑,阿璃看着她,也笑了。

  刘姨忽地感到一阵心痛。

  阿璃是越来越乖,也越来越正常了,要是这样的日子,能一直平安持续得过下去,那该有多好。

  刘姨清楚,老太太心里估计也是后悔了。

  其实,刘姨误会了。

  阿璃的笑,不是对她本人,而是对他们的行为。

  女孩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和准备什么,但这在女孩的视角里,那都是没有意义的事。

  他怎么会失败呢,又怎么可能会输?

  她回到自己卧室,从床下面取出自己的画框本,将其摆在身前,翻页。

  总共就四页,但她每一页都看得津津有味。

  等翻到第五页的空白页时,

  她开始期待,

  这一幅画,该画上些什么?

  ……

  刘姨来到二楼。

  入冬了,老太太的藤椅上,也铺了一层毯子。

  刘姨的目光落在右侧扶手下边毯子处,那轻微的长条形凸起。

  她知道,那是一把剑。

  这把剑,老太太早就把它封存在柳家老宅里,上次取出时,还是阿力走江失败时。

  阿力身负重伤,生命垂危,躺在里面被自己急救治疗。

  老太太将剑横在膝盖上,在门口坐了一整夜。

  清早,阿力转危为安,将命保下了。

  老太太将那把剑,又封存回了老宅。

  那一夜后,昔日的柳家小姐就死了,她彻底变成了两家的主母。

  大小姐可以尽情发脾气,无所顾忌,但主母,得为这个家忍气吞声。

  今天,这把剑又被取了回来。

  有些事儿,其实不用迟疑犹豫太久,在一开始,就能看出是否会发生。

  就比如,这次的剑没放在膝上,而是放在了右侧身下,一个随时能抽剑起身的位置。

  刘姨走过来,帮老太太泡茶。

  老太太没喝,只是坐在那里顺着藤椅轻轻地晃着。

  两天了,小远还没回来。

  他们这次,可没去外地。

  按理说,再大的事儿,刨除路程和筹备,真正用在事儿上的,两天时间也该出结果了。

  老太太亲口说过,孩子既然没跟他们明说,那就不要干预孩子的事。

  但这并不意味着,要是孩子真出事了,他们会再次捏着鼻子把这事给认下了。

  刘姨什么都没说,沏茶后又补了些茶点,就离开这里,上了三楼,检查了一下三楼那间屋子里的封印。

  确认完好后,刘姨就走了下来,再次解开厨房封印,进入厨房。

  压抑的氛围,在这座屋里持续。

  一直到夜里。

  刘姨出了一趟门,然后提着一沓东西,急匆匆地上了二楼,眼里满是不敢置信与震惊。

  此时,老太太的杀气已经凝成气压,遮掩了其它气息,她已顾不得是否会影响自家孙女弹琴画画了,因为她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

  因此,刘姨直到来到二楼,才发现,阿力竟然已经回来了。

  外头有事,阿力被召走了。

  阿力本不想去,但老太太只是眼帘一低,淡淡说了声:“你去。”

  阿力走得很不情愿,在家里磨刀霍霍,老太太已经憋闷成那样子时,他作为老太太的养子,这个家唯一的成年男丁,他该冲在第一线的。

  刘姨原本以为,阿力这次离开,也会像往常那样,至少十天半个月,没想到,这次不到两天的时间,他就回来了。

  老太太依旧躺在靠椅上,手里拿着一叠照片,正在一张一张地翻看。

  每张照片里,都记录着惨死的现场,而且无一例外,全是奔着灭门去的。

  灭门惨案,在社会上也不算稀奇,但再不稀奇的事,也总有一个定数,去年多少起,今年多少起,再推一推明年。

  又不是兵荒马乱的年头,总不至于忽然一下子多了这么多,那就肯定是有特殊原因。

  再者,虽说有些或火灾或溺死或其它种种意外,可其中确实夹杂着一些一眼就能瞧出来的非正常诡异。

  而以柳玉梅的眼光来看,每张照片里,都透着问题,哪怕是那些所谓的意外。

  柳玉梅问道:“确定是那家人?”

  秦叔回答:“是在不少现场里搜出了些占卜算卦的东西。”

  柳玉梅点点头:“那家人最擅长分散开来打洞,有灾劫时避世不出装死充楞,灾劫一过就立马跳出来摘桃子。

  呵,这下倒好,吃得肥头大耳的,这下子一并给加倍吐出来了。”

  柳玉梅放下了照片,用手轻捏自己的眉心,问道:“知道是谁做的么?”

  秦叔:“不知。”

  柳玉梅闭着眼,说道:“不知很正常,衙门里的公差,本就没有江湖上消息灵通。”

  秦叔:“按理说,这么大的事,做出来之前,江湖上应该是有风声的才对。”

  正常的江湖,肯定没风声。

  但江湖上的顶级势力之间,还是要通个气的。

  因为这个家族虽然不适合在江面阳光下行走,但背地里搅弄风雨的能力是真的没人敢忽视。

  虽说不是顶级势力,但也是能站桌边看别人打牌的。

  能对它动手的,且以如此雷霆手段行灭门之举的,也断然不可能是江湖闲散,只能是江湖牌桌上坐着的那些个。

  秦柳两家虽然没落了,柳玉梅也不怎么理会江湖上的事,但毕竟还有一层特殊的背景在,再怎么说,也该得到一声知会。

  柳玉梅:“倒真不像是谁家偷偷摸摸做的,单个哪一家,是能掐死他们一片,却做不到将他们连根拔起,而只要几家合力,就断然不可能没风声流出。

  就是几家合力了,也断不会奔着只是杀人灭门去的,那一家最珍贵的,不就是那些能掐会算的人么,那才是宝贝,杀了做什么?圈起来自己用也好啊。

  所以,就两个可能。

  要么,是江湖上新崛起了某个行事风格酷烈的势力,以这种方式想要立威扬名。

  这一点,看看后续是否有人站在江口吆喝就晓得了。

  要么,是这家不知怎么的,触怒了可以掀牌桌的那种存在。

  那种存在,这世上有是有,但他们一般不会冒险出手,而且行事这般大,对他们自身也是有着极大损害,并不值得。

  可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两点符合要求。

  要是第一个可能,等他们吆喝声望时,倒是可以以咱们两家的名义,送一封拜帖。

  不求别的,只为咱家孩子铺路。

  咱两家虽不如以前了,但还好门面还在,帮他们壮壮声势获取一份人情,惠而不费的事。”

  刘姨忽然笑道:“老太太您以前可不会想着安排这些事。”

  老太太叹了口气:“此一时彼一时,咱家这种破落户想要重新站起来,阻力可比新势力崛起要更难,本质上,咱们是站在同一条壕沟里的。

  给不了孩子其它的,多帮他借点力,总该是咱们这些做长辈的该做的。

  若是第二条可能,那就什么都不用做了,真有那种存在不知什么原因要出山,那也不该是咱们需要考虑的事,与咱们无关系。”

  柳玉梅侧过身,用左手去端起一杯凉茶,一边喝着一边看着窗外随风飘摇的树叶。

  刘姨再次笑道:“说不定,真可能和咱家有关系。”

  老太太杯子里的茶水,洒了出去。

  她扭过头,看向刘姨,眼里先是惊愕,随即震惊,再是释然,最后……是震怒!

  刘姨是在老太太身边长大的,她当然清楚这丫头不会在如此时候无的放矢。

  而若是与自家有关,那就只能是自家唯一那个此时不在屋子里的那位。

  再结合那位正经历的事以及这几天她所积攒的怒火与担心,那这家的灭亡,岂不是真有关系?

  老太太先前是完全没怀疑过,这事儿会和小远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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