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刀在鞘中轻颤，震颤顺着掌心漫到胳膊，又撞进心脏——这把陪她斩过十九座孤山霜雪的刀，此刻竟在催促她，再往前一步.
第一百九十一章 地火明夷，双影入幽
苏阳站在三步外的风里，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但此刻他顾不上。
南宫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子，像被刀刻进他瞳孔里的画。
前日在石壁后捡到她遗落的绢帕时，帕角那团模糊的虚影突然清晰了——是她站在山巅，刀鸣里藏着半声未说出口的我想见你。
你说要我过三关。他开口，声音比想象中稳，问心，我以诚破之；问刀，我以理胜之；问命...他伸手扯开衣襟，冷风灌进领口，心口那道月牙形的旧疤泛着粉白，我以命赌之。
南宫的瞳孔骤缩。
她记得那日在北凉书院后巷，他替她挡下刺客的短刀，血浸透了青衫，却还笑着说不疼.
原来这疤不是刺客留的，是更久之前的伤。
苏阳望着她眼尾的红痣，那点红在阴云中亮得惊人，等我回头？她打07断他，声音轻得像落在刀鞘上的雪。
素王剑突然嗡鸣着入鞘，震得她腕骨发麻。
她抬起手，指尖悬在他心口上方，又缓缓落下——不是出刀，是轻轻覆在那道疤上。
指腹触到皮肤的温度时，她喉间泛起酸涩，像小时候蹲在破庙前，看乳母用最后半块炊饼哄她时的滋味。
你可知，乳母血书最后一句是什么？她的手指在他心口轻轻摩挲，像在确认什么真实的存在。
苏阳摇头，喉结蹭过她手背。
愿吾女持刀，不跪——但若遇执灯者，可低头一次。她的声音裹着山风钻进他耳朵，带着点发颤的尾音。
她抬眸时，眼尾的红痣被雾气洇开，我想见你...不止一次。
苏阳望着她眼底跳动的星火，突然想起那日在天机阁旧址改写命书时，狼毫笔尖悬在终老孤山四字上的手。
原来真正的逆天改命，从来不是改一卷旧书，是让那个总把刀握得死紧的姑娘，愿意为他松一松指节。
当夜，玉虚宫后殿的烛火亮到三更。
李玉斧的道袍在案前投下巨大的影子，他盯着苏阳颈间晃动的银狐坠，忽然开口：你是否听见心火之声？
苏阳正端着茶盏的手顿住。
茶烟模糊了李玉斧的眉眼，却掩不住他眼底的清明——那是看透三百年云卷云舒的道骨。
苏阳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系统空间里那团总在温养的暖光，想起每次攻略任务完成后，丹田处腾起的热流。
原来不是巧合。
若你真能渡她。李玉斧望向窗外的星空，声音轻得像叹息，或许...道门失传的，不该只是功法。
窗外，南宫仆射立在飞檐上。
素王剑倒持在身侧，剑尖在青瓦上划出深痕。
最后一笔落下时，归字的横折钩恰好接住一滴夜露，在瓦当上晃出细碎的光。
她望着殿内晃动的烛影，手指抚过剑鞘上的云纹——那是前日苏阳用刻刀替她补上的，说刀鞘也要有温度。
后半夜的山风裹着凉意钻进走廊。
苏阳站在地宫入口前，石门上的铜兽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摸了摸怀里的命书残卷，又碰了碰心口的银狐坠。
系统界面突然跳出新提示：检测到北凉旧院地宫气息，是否探索？
夜风穿廊而过，卷走他未说出口的答案。
石门上的铜环轻轻晃动，发出当啷一声，像谁在黑暗里叩响了门环。
夜风裹着松涛撞进廊柱间，苏阳的指尖在《工部密道图》边缘洇出褶皱。
他望着石门上铜兽首泛着青灰的眼珠，喉结动了动——三日前在绣楼后巷，柳青青绣绷下那半枚刻着钟离二字的青铜佩，此刻正贴在他心口。
原来那老妇总说楚宫旧物是假话，钟离权当年随离阳皇帝北征时，曾用引灵阵屠过北莽十万降卒，这等阴毒手段，哪是楚国乐官做得出来的？
苏公子。老魏的声音像片枯叶飘过来。
守阁人佝偻的背在月光下投出长影，枯树皮似的手心里躺着枚铜钥，纹路与石门兽首的獠牙严丝合缝，李祭酒说过，这地宫关的不是金银，是怨气。他浑浊的眼尾突然抽了抽，扫过姜泥泛白的指尖，那小娘子的气色...
我没事。姜泥咬着唇后退半步，发间木簪碰在石壁上发出轻响。
她盯着脚下青石板，声音发虚，就是...像小时候躲在楚宫地窖里，阿娘用帕子捂住我耳朵时，外面那些鼓声。她忽然抬起头，瞳孔里映着月光，是《九辩》，楚宫祭乐的《九辩》，他们在唱魂兮归来，反故居些——
收。苏阳突然握住她手腕。
系统提示音在识857海炸响的瞬间，他已运转炉鼎空间的温控术，看着姜泥的身影在眼前淡成一片白雾。
等再睁眼时，掌心只余她方才攥皱的帕角，还沾着淡淡桂花油的香气。
南宫仆射的春雷刀鞘轻轻磕了磕他腰侧，刀客的声音比山风还凉：她的血脉波动被屏蔽了，很好。
老魏的铜钥插入锁孔时，石门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苏阳借着门缝漏出的微光，看见密道图上东壁暗渠四个字被自己的汗浸得发皱——李义山当年封地宫时，定是算到会有今日。
他率先弯腰钻进缝隙，后颈突然一凉，是南宫仆射的剑尖挑住他腰带：我在前。
地宫的潮气裹着铁锈味涌进鼻腔。
三人刚走五步，脚底下的青石板突然发出裂帛声。
苏阳瞳孔骤缩——铁线婆婆的九曲迷魂钉！
他记得孙思道说过，这钉子用百炼精铁浸刀魂血，专破武者内息。
可还未等他喊出退，身侧已掠过一道寒芒。
南宫仆射的素王剑出鞘三寸。
刀意裹着指玄境的罡风劈开黑暗，那些从地面窜出的乌光钉竟像遇见天敌般炸成碎片.
第一百九十二章 以魂为引，复我大楚
毒雾刚腾起半尺，便被刀风卷着撞向石壁，发出腐肉被灼烧的滋滋声。
她垂眸看了眼剑刃上的血锈，声音里终于有了丝波动：是北凉三十年前那批死在听潮亭的刀客。
他们的魂魄...被钉在钉里。
苏阳的后背抵上潮湿的石壁。
他摸出怀里的命书残卷，残页边缘被地宫阴气压得发脆，却在触及他掌心时微微发烫——那是姜泥在炉鼎空间里的心跳。
系统面板突然跳出红芒：检测到魂引阵波动，距离阵眼三百步。
通道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吟唱。
这次不是楚宫祭乐，是更古老、更沙哑的调子，像无数人挤在喉咙里说话.
南宫仆射的刀突然发出清鸣，她反手按住苏阳肩膀：前面有黑幡。
苏阳借着刀光抬头。
前方转角处的石壁上，不知何时爬满了暗红色的纹路，像被血浸透的树根。
最深处的石缝里，飘出半片褪色的幡角——青黑色的幡面上，用金线绣着的引字，正随着穿堂风轻轻颤动。
他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
系统提示音还在响，但此刻不如身后南宫仆射的呼吸清晰。
刀客的体温透过交叠的手掌传来，混着姜泥帕角的桂花香，在这浸满亡魂的地宫里，竟成了最烫的火种。
走。苏阳按住南宫仆射持剑的手，去阵眼。
两人的影子交叠着没入黑暗。
转角处的幡角突然翻卷起来，露出后面刻在石壁上的一行小字——钟离氏，以魂为引，复我大楚。
而在更深处的石厅里，柳青青的绣针正刺穿最后一根金线。
她抬起头时，鬓边的银簪闪着幽光，与高台上魂引幡的幡钩恰好连成一线。
地宫的穿堂风掀起她的裙角，露出脚边七盏将熄的魂灯——第七盏灯芯突然爆出灯花，映得她眼尾的皱纹里，全是笑。
铜环晃动的轻响撞进耳膜时，苏阳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他压在南宫仆射后背的掌心骤然收紧——这声当啷不是风吹，是活物叩门。
退半步。他贴着刀客耳畔低喝，同时指尖在石壁上快速叩出三长两短的暗号。
老魏说过地宫机关分生死两道，方才转角处的黑幡若是引魂，这铜环声该是催命。
果然，南宫仆射的素王剑刚划开半寸虚空，前方石壁突然裂开蛛网纹，数十道细如牛毛的银线破墙而出，在两人面前织成密不透风的网。
是楚宫离魂丝。苏阳喉结滚动。
他曾在李义山的手札里见过记载：此丝以活人发丝浸尸油炼就，专锁武者内息。
可话音未落，南宫仆射的刀意已如破冰春溪般漫开——指玄境的罡风裹着孤绝剑意，竟将银线生生绞成雪片。
刀客侧头看他，眼尾染着几分冷锐的笑意：你总爱记这些麻烦东西。
这分松懈不过刹那。转过最后一道弯时，两人脚步同时顿住。
阵眼大厅比密道宽敞三倍，四壁嵌着的夜明珠蒙着血锈，将一切染成暗红。
正中央的青石高台上，柳青青的身影如同一尊血铸的雕像。
她鬓边银簪闪着幽光，与高台上悬挂的魂引幡幡钩连成一线；脚边七盏魂灯只剩最后一盏苟延残喘，灯芯爆出的灯花映得她眼角皱纹里全是癫狂。
苏公子，白狐脸。柳青青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刃刮过石面，她举起手中幡杆，绣满楚军名录的幡面哗啦展开，你们护着姜泥苟活，可曾问过十万亡魂愿不愿等？她突然抬头，瞳孔里映着幡面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姜泥！
你为何不燃尽自己？！
最后一个字撞在石墙上的瞬间，整座地宫都震颤起来。
高台下的铜门发出闷响，门缝里渗出的血光如活物般窜向半空，直扑苏阳怀中——那里，炉鼎空间的屏障正泛起肉眼可见的涟漪。
姜泥！苏阳脱口而出。
他能清晰感知到空间里那缕熟悉的心跳突然紊乱，像被狂风卷着的烛火。
几乎是同时，姜泥的声音从他识海深处传来，带着孩童般的惊惶：阿娘...阿娘不要走...紧接着是破碎的祭文，魂兮归来，北风其凉...
南宫仆射的春雷刀嗡地出鞘。
刀客脚尖点地，素王剑挽出半轮银月，却在触及血光的刹那被反弹。
她踉跄半步，虎口渗出血珠，刀鸣里竟裹着几分压抑的痛呼：这阴气...在啃噬刀意。
苏阳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系统面板在识海炸开红光：检测到魂引阵最终阶段启动，需目标宿主（姜泥）血脉之力完成引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