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中断的掌击转为拳头,朝着季明身上捣去,却猛得停在中途,只因猕猴感受到脑后冷意。
千锤百炼的肉体在下意识中作出反应,手掌往后一捞,倒飞而来的钢刀被他一把截在手中。
猕猴瞳孔一缩,身子突然那么一颤,想到了极度不可思议之事,喊道:“不可能,这控鹤”
季明猛得扑了上去,在猕猴未道出那一句话前,铁爪狠狠的刺入胸腹,拼尽全力的往外一扯。
滋啦一声,猕猴肠穿肚烂。
“侥幸,实在侥幸!”
季明呢喃道。
在以隔空气劲驭使钢刀之时,季明有想过以对方那深厚密功底子,极有可能接住倒飞的钢刀。
并且,在其接住钢刀后,如季明预料的那样,猕猴被这与他同出一源的密功所震撼,从而分了神。
现在即使在真正击杀对方后,季明还是感到强烈的后怕。
他知道自己刚才是在兵行险招,稍有一个不慎,怕现在已是另外一个局面。
“博泥公,现在如何?还是不愿开口吗?!”
季明问道。
鼠四趴在一边,眼中泪流不止,看着季明那被钢刀扎过的一个血翅,只觉心里沉甸甸的。
“要让鼠四躲避仙家的追索并不难,只需躲在一座人气庞杂的大城中,便可避开仙家耳目。
在谷禾洲中,「兰荫」、「合山」、「鹤鸣」三方道土之内各有大城,容纳着百十万的人口,可供鼠四藏身。”
鼠四在听闻此话后,颇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鼠四,你先出去。”
季明将鼠四支了出去,在这一老庙中只余下季明同博泥公。
“好鸦儿,我是看着你心中义气的份上,才道出这避祸的法子,莫真当我怕你的威胁。”
博泥公似乎在担心季明继续威胁,故而先发制人般的说道。
“我还有一个小问题,想顺便问一下。”
季明忍着内心的期待,以平静的语气将上上一世中的那一处池塘,给博泥公大致的描述了一下。
“池中多莲,东有枣树,西有野渠,符合这一些特征的池塘倒是有一处。”
“在哪?”
“如果我记得没错,那是在东南的山麓之下。
在数年前的一场大旱后,有一伙流民移居在那里,将那里搅得乌烟瘴气的。”
博泥公的话音刚落,庙中的季明已是振翅飞出。
刚刚飞出庙外,季明一整个栽落下去。
庙外的鼠四吓了一跳,凑近一看,只见本是神俊大鸦已是皮松肉消,浑身羽毛稀稀疏疏的,像刚从沸水里打捞上来的。
“我就知道,以鸦身强催控鹤功,这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季明心中苦涩的道。
“大王!”
鼠四变作半人高,一把抱起季明往那狐社的方向赶去。
“大王,鼠四自此便是你手下的妖兵,往后任您驱使。
我先将您送到社里救治,而后我再找个大城避难,待我躲过风头,再来山中追随您左右。”
“忘了博泥公的话吗?
太平山的敕令已至,没有谁敢帮你藏匿,所以千万别去狐社里。”
说着,季明遥指着东南的方向,道:“鼠四,送我去一个地方。”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去往横山狐社之中,即使是胡老太爷,也不一定愿意费力的救治他。
唯一的希望,就是塘内的机缘。
“快去!
快去!”
见鼠四还有犹豫,季明立马催促道。
两三个时辰后,鼠四和季明已至东南山麓之下,这里果真有一方池塘,也是他曾经的家园,一个久违的熟悉之地。
季明让鼠四将自己放在池塘边上,嘱咐道:“鼠四,在大杏树下,有我的一些东西,去帮我拿来。
一定要记住,别惊动社内的任何一个,包括你的那一些社鼠同类。”
在支开鼠四后,季明小心探入水岸。
他刚一入水,腹内的宝眼立即有了反应,清清凉凉的,让疲惫、疼痛的躯体舒服了一些。
在草鱼那一世,只区区两年时间,宝眼便已显出字,这不是无缘由的,他的猜测没有错。
在吐出腹内的宝眼后,仔细看去,瞳内已隐隐显出一字。
这宝眼前后已吸了灵茶所产灵机,还有大鸮血肉内的灵机,虽对于显影而言杯水车薪,可到底让其中的字影更清晰一点。
季明仔细得看了又看,心里一阵的祈祷,一定给他一个【胎】字。
数个呼吸后,他终于在瞳内辨出一个模糊的【湿】字。
“湿!”
要是没记错的话,湿生,又作因缘生、寒热和合生。
所谓由润湿地之湿气所产生者,称为湿生,如同飞蛾、蚊蚰、蠓蚋,还有麻生虫等等。
“下一世投生成虫!”
季明期待的神色一僵,好半晌才平复下来。
他在内心中不断的安慰自己,只要这一世世的投生下去,宝眼中总能显出一个【胎】字。
他不能因为一世的挫折而气馁。
草鱼、鸦鸟之类的,不也是自然循环中,下层食物链内的一员,他不照样过得有声有色的。
最重要的是每一世都要有所积累,有所得,这样才能一世强于一世。
想到最后,季明实在安慰不了自己,心中一阵抱怨道:“一只虫子怎么积累呢?!”
第21章 采补,妖魔道
鼠四一去一回,却是浪费他许多逃生的时间,但他在季明面前,未曾表露出急躁的避难心思。
在塘外一处,季明将鼠四替他取来的小木匣打开,内里有一小袋青精米,还有一页银章。
季明拿着那一页银章,对着鼠四说道:“时间不早,恐再生出变故,该是你我别离之际。
在别离之前,我将这一页银章授予你,好使你日后可吞吐日月灵机,有一点自保之力。”
鼠四看着那一页银章,在社内多年的他,如何不知这一银章代表什么,不禁鼻头一酸。
即使鼠三在世,也未曾对他这般好过。
“大王!”鼠四喊了一声,悲泣道:“你的伤势还未好转,不如我待您有所康复,再行离去。”
鼠四这称呼实在别扭,可怕伤了这鼠四的心,季明便也随了他。
将银章塞入对方的怀中,季明意味深长的道:“鼠四你要记住,日后若有哪个持一句短诗找你,必是我最亲密无间的。
你要将他视作与我等同,如对待我一般对待他。”
鼠四虽心有疑惑,但晓得大王自有玄机,郑重点头道:“鼠四智短,唯有一颗死忠之心。
日后若有哪个报上短诗,我定然悉心伺候。”
季明心中大感满意,所谓的积累可不只是知识、经验之类,还有鼠四这样的可用之精怪。
这是一次很好的尝试,一步闲棋,希望可在未来某一天中结出好果。
“哪一句短诗?”
“白云黄鹤道人家,一琴一剑一杯茶。”
在离别鼠四之后,季明白日里便在塘边休养,且借助塘内的某一种力量,促使字影显出。
而在夜间,便对着天上一轮皎月修行拜月法。
拜月法脱胎于妖魔对于月亮的信仰,而且是对于更为古老的黄天之月,而非是如今的苍天之月。
季明理解不了二者的区别,但是拜月法,或者说是炼形法要想顺利吞吐灵机,须得信奉于三天中的黄天。
用银章上的话,黄天最浊,万物可生养于其中,故而最慈,吞吐其中灵机,只需心诚奉天便可。
这一句话,让季明产生了一些联想。
照这样看来,那占据主流的苍天,似乎对于灵机的吞吐设有限制,并不似黄天一般的慈。
皎月似个银盘一样,悬在天上,清辉遍洒。
池边的枣树上,季明如今活像个秃鹫一样,没精打采的,拼命的仰着脖子,一张一合的。
月华如乳汁流下,在冥冥中的干涉下,滴落在季明的喙内。
在吞饮月华灵机后,遍体暗淡的黑羽总算恢复一些华彩,病殃殃的身子似乎添了一些活力。
“嘎!”
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季明目视着不远处。
在那里,曾经受大旱影响,而迁移定居在这里的流民,已经逐渐的发展成了一所小土寨。
在寨子的最外围,有用一些木桩篱笆作为防御措施,即使在深夜里,也有几个举火巡逻者。
在一段时间的观察后,季明已然知道博泥公为何称这一群流民将这里搅得乌烟瘴气。
正所谓忙时则为农,闲时则为盗,定居在这里的流民团伙,可以说完美的诠释了这一句话。
季明在寨里寨外盘旋了不止一圈,也知道这一群流民常常为盗作匪的根本原因,那便是定居点开荒的问题。
开荒的农田想要真正的变成生产土地,至少要经过三年的酝酿阶段。
在这三年内,需精心伺弄,还得向外租借各类农具,特别是向十三大寨中的人家租借种粮。
农具须收租金,种粮更是会欠下高额利息,一个不慎,三年下来,熟田或将尽归于债主所有。
而若想定居,三年的开荒则是必须做的。
在这三年里,一寨的衣食根本无法维持,所以充当盗匪,劫掠往来客商,便是开源之举。
若只是劫掠,那倒也罢了,可他们还开发了绑票的业务。
近处的客商,尤其是十三大寨的客商,交纳一些银钱也就放了,但是稍稍远一点,即使家人寄来银钱,大多也是撕票了事。
季明之所以观察许多,因他要行一些非常之事。
为了在下一世【湿生】前,获得更多的积累,他已决意行采补之道,从而精进自身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