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画皮卷 第112节

  “那,前辈,你是——”

  “蚣蝮。你听说过我吗?”它将脑袋微微扬了扬,眼睛则稍稍眯了一下,好像对自己的这个名字很满意。它的脑袋是兽头,可表情相当丰富,因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无相觉得它眯起眼睛这一下,似乎还稍微有些迷惘的意味。

  至于蚣蝮这名字……李无相略微想一想,念头一跳,觉得好像有些印象!前世时他对民俗的了解不算特别多,依稀记得这名字似乎是一种瑞兽?龙子?可有关龙子,他就只知道些“螭吻”、“睚眦”、“嘲风”、“霸下”之类了。

  他一直都在想,自己从异世而来,还会有别人吗?他觉得一定是有的!要不然怎么解释然山派收徒时念的那几句诗?

  他在这世上只听说过龙,但从未听说过“龙生九子”这种事……蚣蝮这个名字,很蹊跷!

  于是他只摇头,立即说:“我孤陋寡闻,没听说过前辈的大名。”

  蚣蝮就又吐出一口雾气,挪了挪踩在地上的利爪。它转过头,将脑袋稍稍压低了些,看着李无相:“金子纠这人很好,我很喜欢她,可却被这些草包害死了!现在故事你也听了,又做了天心宗主,那你身后这些人,你还要把他们保下来吗?”

  李无相转脸看了看伏在地上的八人,叹了口气:“前辈,我是个剑侠啊。”

  “哦,那你是要拦着我了?”

  “我是说,剑侠自然是嫉恶如仇的了。”李无相往旁边一侧身,把身后的人让了出来,“不管金宗主是不是自愿的,这事都没什么好说的。前辈,请动手吧。”

  那八个人一愣,纷纷惊愕地抬起头来。但没等他们发声,蚣蝮忽然向前一窜,一道黑影所过之处血流成河,这八个人全在顷刻间被撕碎了。

  它似乎仍不解恨,低下头来张嘴大嚼,嚼得那骨头咔咔作响、鲜血四溢,然后才将长舌一卷,把嘴边的残渣舔干净了。再猛地甩一甩头,仰天吐出一口气来,又去看远处的癸阴真君。

  它之前并不是在说大话。在它现出真身、散发出那种可怕的气势之后,太一殿峰头的蓝光忽然收敛,仿佛被什么力量压制了。原本在向着山下蔓延的融化一切的趋势也停止了,那些原本变得湿润柔软的土地稍一反弹,拔高了一些。

  于是,这峰头就真成了一口巨大的井的模样。而之前依稀可辨的癸阴真君的真灵也没入了井中,似乎潜下去了。

  这一幕叫李无相头脑中的灵光一闪,潜藏在记忆中的某些片段跳出来了——

  他想起来了,怪不得觉得这蚣蝮眼熟!

  前世一些古建筑的排水口、桥头、桥身上,似乎都能看到类似的东西……蚣蝮就是避水兽!在前世的民间传说中是用来镇水、用来防止洪水侵袭的!

  这蚣蝮……是生来就克制癸阴真君的么!?

  “好好的人死了,就不该再有什么真灵留在这世上。要不然既是受罪,也是亵渎了生前的威严。程丽华还活着的时候,性情就跟金子纠很像,可现在呢?你看看,要降世了,就被视作邪祟,死也不得安生。我从前跟她也有交情,唉,也只有由我来叫她安歇了。”蚣蝮口吐人言,幽幽地说了这些话,又扭头看了一眼李无相,“你现在是天心派的宗主了,你眼睛里的那个东西,想要留着吗?”

  “前辈你……想要吗?”

  “这口气就是想留着了。好吧,告诉你,要是只有金缠子在身上,你还会觉得挺快活。可加上了这个,你往后也就身不由己了,烦恼可就多了。但是烦恼多了也不一定是坏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吧。”

第186章 三个问题

  一直以来李无相都只是从各种渠道听说三千年前的事,可现在,一个似乎经历过那场大战的妖兽就站在他面前!

  瞧着蚣蝮就要往太一殿的山头冲过去,李无相立即在脑袋里转过几个念头——可不能让它就这么跑了,他有好多事情要问!

  可如今他已经知道这世上跟自己来处其实差不多,信息与资源才是顶要紧的。没什么交情,没人会乐意跟他详述这些。这蚣蝮刚才说话又丧里丧气的,很有些大仇得报不想再问世事的意思,他得想法儿叫它多说几句才行。

  他跟剑侠相处得久了,一直以来都不怎么需要用脑子了。如今念头一起,好几个心思一下子跳上心头,于是立即开口:“前辈,要我帮忙吗?”

  蚣蝮却只瞥了他一眼,四脚一纵,化作一道乌金色的虚影往太一殿的山头跃去。

  它这一跃,足下生云,好像驾着雾气在半空中飞。李无相立即跟了上去,一边在亭台楼阁之间跳跃一边仰脸高声说:“前辈!你是要怎么叫癸阴真君的真灵安歇?现在剑宗正在跟玄教斗,我们原本是打算把玄教的高手引过来的——你有没有法子帮帮忙?三千年前的时候你应该也是在我们剑宗这边的吧?!”

  蚣蝮并不说话,腾云驾雾地飞跃至太一殿的峰头。到了这里李无相就不能再跟着了,因为一靠近那蓝光他的身子就开始发软,好像外面的皮囊就要融化了——他这披金霞境界的皮子原本已经算是极为坚韧的了,可在这降世真君的真灵余威面前,竟然也像是不堪一击了!

  然而等到蚣蝮一落地,周围的蓝光立即像水一样被它分开,原本波光荡漾的地面一下子变得坚实起来,好像多出了一条大路。

  这妖兽是会吃人的,但说话、性情,都与人无异,甚至想要为金子纠报仇——李无相就把心一横,也跟着跳了上去。

  “前辈,在园子里还好好的,怎么现在不理人了?你不想帮忙,那我能不能再问几件事?”

  蚣蝮又往前走了几步才停下来转过脸,把铜铃一样的眼睛一眯:“在那里是要你帮忙,现在则不用了。李无相,你既然还是走南闯北的剑侠,不明白在那里跟你说话的是金子纠,而现在的是蚣蝮吗?我说过,癸阴真君既然死了,就不该留下什么真灵叫你们用来用去!你走吧!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依照李无相的经验,真想要不客气的人一般不会说“别怪我不客气”这句话,正所谓人狠话不多。

  于是他把脸上的神情一缓:“刚才还是小猴子,到现在就成了李无相了——前辈,我可不怕你对我不客气——”

  蚣蝮听了这句话又把眼一瞪,但听见李无相说:“你虽然是异类,可我觉得你心地善良,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更像是个人——你要带程胜非走,但她也算是我引进剑侠的门的,算是我半个徒弟,我总要问问清楚,不然我不放心!”

  蚣蝮的眉头一松,双唇一宽,似乎神情缓和下来了。

  它又向前走出几步,到了那井口边,探头往下看了看,转脸对李无相说:“她是程丽华的后人,我带她走是要把程胜华的学识记忆都交给她,你可以放心了。”

  “程胜华就是癸阴真君吧,前辈你跟她交情很好?”

  蚣蝮吐出一口长长的雾气,像是叹了口气:“好吧,我在园子里说过,你办成事之后可以再问我三件事,你也别再啰嗦了。三件事,你仔细想好了,就问吧。”

  还是叫它提起这茬来了。李无相当然记得它在药园子里说过这话,刚才只是想多探一点口风。可是到了现在,他就真得好好斟酌一下了。

  幽冥地母的事情没必要问。他在天心幻境里看到了一些相关的资料,得空他要再细瞧。何况如今的幽冥地母与三千年前的肯定不同,用不着把机会浪费在这上面。

  于是李无相想了想,先问了第一件自己想要知道的——

  “前辈,练了小劫剑经之后该怎么练大劫剑经?”

  “你练不了大劫——”蚣蝮似乎想说“你练不了大劫剑经”,但李无相没等它把话说完,立即开口:“前辈,我可没问我怎么练。”

  蚣蝮顿了顿,把眼睛稍稍一眯:“你这小猴子倒是机灵啊。好吧,要是问的不是你——要是你看过大劫剑经,就该知道那功法的第一句就是‘欲练此功,先得真空’,你得了真空,又懂得了然山符法的精要,自然也就能开始修行了。”

  它说了这话之后唇边的一对长须稍稍一扬,似乎很得意。

  好吧,它这是也使了个机灵吧。

  李无相之前还真没看过那第一句。在幻境里的时候他只是匆匆翻了翻稍靠前、中间、后面的,而没从头开始看,因为他觉得一部分功法最开始不外乎都是些炼体筑基之类的,肯定大同小异。可是竟然有这一句?

  欲练此功,先得真空……什么真空?广蝉子里的那个九宫真空?应该不是,因为它原本想说自己修行不了的。

  而然山符法的精要……精要不就是然山幻境中被供奉着的那些竹纸吗?不……它指的应该是“为什么那些竹纸被供奉之后可以有那样的威能”?

  不过它既然没提小劫剑经的事,就是说自己真能练?那剑宗的人为什么不练?

  蚣蝮瞧着他这么稍稍皱了一下眉,就又扬了扬须子:“接着问吧,真空,精要,我一起答了你,你就赶紧走吧!”

  但李无相不打算问了。真空和精要这两样东西肯定相当难搞,要不然剑宗的人为什么连小劫剑经都不练,而练个残废的版本?他之前就决定要找个地方先苟起来,那先把小劫剑经练了也不迟——蚣蝮可没说练了小劫剑经就不能练大劫剑经的。

  那么,第二个问题!

  “前辈——”李无相沉声说,“东皇太一大帝,当初是怎么成就了金仙的?”

  蚣蝮一侧的嘴唇微微扬起,眼睛也又眯上了,好像在笑。李无相心中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刚要反悔,已听见蚣蝮说:“因为他练了大劫剑经。”

  好像浪费了一个机会。

  但李无相稍稍一细想,立即觉得这个回答似乎也极有价值!

  练大劫剑经需要“真空”、需要“然山符法的精要”,就意味着弄到了这些东西,他就有了一条直指金仙的大道!

  自己从蚣蝮口中知道了这事,算是极难得的奇遇,可他觉得三千年来不会只有自己知道这些事。这么长的时间都没做成,一定是因为某种条件缺失了。而现在同三千年前李业成就金仙时相比什么变了?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气运。李业成就金仙借助的是人道气运,除此之外的,都已被另外七位大帝瓜分了。“真空”和“精要”,哪个跟气运有关?跟人道气运有关?

  第二个想到的就是幽冥卷!

  幽冥卷如今已分成了八份,之前娄何复归五岳真形教也说是为了找另外一份幽冥卷,说看过了之后,或许就能找到修成真仙的法子……他也是知道了些什么?

  第三个问题——

  这时蚣蝮忽然开口,呼出一股淡淡的雾气:“小猴子,你先不要高兴。这么些年了,像你这样想要成就金仙的,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个,但都成不了。这种事并不是难不难,而是代价你承担得了吗?我之所以藏在一个园子里,倒不是怕什么,而是有的事做了跟不去做,说不好哪一个更好。你还不如练个小劫剑经,习得长生久视,远离人群游历天下,快活地过完一辈子吧。”

  妖兽也会得抑郁症吗?它说话又变得丧里丧气起来了。

  可李无相隐约觉得,它的这种丧气更类似于“看破红尘”,觉得许多事情无法可想。自己刚才问它的两件事,其实它应该都可以细细地说出来的,但之所以回答得含混不清,好像不是为了跟自己逗趣,而是如刚才所说,并不希望有人继承东皇太一的道统、修成真仙?

  他有预感,即便自己接下来再问到底是什么才是“真空”,它也会以另外一种无可争议但又含混不清的方式来回答。既然如此,就不如也问一个含混不清的、自己一直都觉得纳闷儿的事情。

  “那么,前辈,当初另外七位金仙,为什么要联手镇压太一大帝?”

  这问题似乎早有答案了——东皇太一是道祖、是众仙之长。七位金仙得道之后不想再有人分得天下气运了,因此才出手。

  但李无相一直在想,李业成就金仙所用的是人道气运,跟另外七位并没什么关系。他们从前还到底是师徒一场,即便其中有那么一两个忘恩负义,也不至于集体跳反吧?

  这个问题叫蚣蝮沉默片刻,微微晃了晃头、甩甩脖颈上的鬃毛,似乎犹豫起来。但稍隔一会儿之后,它将身子完全转了过来,通体的鳞甲轻轻开合,发出一阵悦耳的、类似薄冰撞击一样的脆响。

  它用一双大眼正视着李无相,其中的瞳孔因为夜色而从竖着的细条变成了大大的圆:“你是因为我刚才的话,才问了我这个吗?”

  “那你问得好,说明你是个聪明人,心性未泯。为什么呢,是因为各自有各自的道理。太一大帝觉得他要做的事是好的,余下七位金仙觉得他要做的事是坏的。太一大帝想要救世,七位金仙也想要救世,只不过办法不同。”

  “现在的世道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没有了太一也不算什么坏事,何必再去想从前的呢。李无相,我不想帮你们剑侠就是因为这个,还觉得你这些剑侠慢慢地寿终正寝了,对天下来说也不是坏事。”

  “曾经因为想要救世,而引得天下动荡,死伤无数,这算是救人还是害人呢?好了,三个问题都问完了,你走吧。”

  李无相皱起眉:“前辈,你是三千多年的老前辈了,不能这么糊弄我这个小辈吧?三件事你全没说清楚……头两件就算了,第三件呢?你还是没跟我说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也就算了,至少在你这里,觉得谁是对、谁是错的?他们要救世,是怎么救?当初是怎么了!?”

  蚣蝮也不生气,而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譬如业朝还在的时候,你是个住在偏僻之地的农人,忽然有一天说,战事起了,朝廷要征你到战场去。你要是不去,总有五六十年的安稳日子可过,寿终正寝。你要是去了,也许第二天就死在了战场上。”

  “你该去还是不该去呢?那是朝廷的事,业朝要是没了,或许会有个别的朝廷,你不过是换做了别的朝廷的百姓臣民罢了,还是能安稳求活,所以你想要去,你的兄弟却劝你不去,你们谁对谁错呢?”

  一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将要出口,李无相就意识到蚣蝮所说的只是个比方。“你”和“你的兄弟”,极有可能指的就是东皇太一与另外七位金仙,对于他们而言,更往上应该是没什么“道理”和“大义”可言的了,因为他们本身就是!

  “前辈,战事是指什么?世间要来的一场灾祸?”

  “那灾祸如今已经过去了。”蚣蝮微微晃了晃头,“你要是想问谁是对的,谁是错的,那从现在看,自然是活下来的是对的,死去了的是错的了。要是你不这么觉得,就自己慢慢想一想吧。李无相,我没有你所想的知道的那么多,有些事想要弄清楚,只能靠你自己了。”

  它说这句话的时候态度似乎变得和善起来,仿佛想起了从前的什么事,又将前爪一抬起,微微向前踏了一步。但又停了下来,将眼睛瞪起:“你要问三个,如今已不止三个了,还不知足吗?去把程胜非带上来,做你自己的事吧!再等一等,只怕我也镇不住它了!”

第187章 安闲和麻烦

  李无相就不再多说了,而将头脑中的念头收起,拱手对蚣蝮拜了一拜:“前辈,多谢了,我去山下把程胜非带来……是现在带,还是等你处理了这边的事再说?”

  “你下去吧,等你带上来也就好了。”

  李无相点点头,纵身高高跃起,往山下掠去。

  他这么一跳倒不是卖弄,而是想看看那口巨大的井中的样子。癸阴真君之前要降临世间的时候气势很足,但蚣蝮到了之后却无声无息地没到井中了,再联想到娄何之前说的这东西会造出怎么样的杀业,总觉得眼下形势有点虎头蛇尾的意思,于是他很好奇这时候的癸阴真君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这一眼看到的却不是人形了,而似乎在深蓝色的模糊光影中,一个人身鱼尾的轮廓,很像是他前世所知的“美人鱼”。在这里也有类似的东西,叫做“鲛人”,中陆极少见,按着世解集中的记载,是在寂幽海中居多。

  癸阴真君原本也是个妖族的精怪得道吗?

  这么看的话,当初的太一大帝倒是称得上有教无类,虽然凭借人族气运成道,座下的核心弟子中却还有异类,而且肯为他赴死……这样一个人,几乎是凭一己之力将这世上的人从原始时代拉进封建时代,又叫这世上繁荣兴盛,而蚣蝮却说他和另外七位金仙之间说不好谁对谁错,实在叫李无相觉得更加好奇当年的事了。

  他一边往山下去一边往半空中发出一道剑光,山脚下的一片密林里立即有了回应。

  等他到了那边,看见四位剑侠都停在林中。程胜非仍旧昏睡着,于冯虎也晕过去了。

  李无相就在曾剑秋面前站下:“我还要带程胜非上去,你们三个先走。然后我这边——”

  他先把那颗“三花聚顶”取了出来,递给曾剑秋:“老哥,把这个带给薛宝瓶,你知道这东西怎么用吧?”

  曾剑秋的眼睛一亮,将它托掌心盯了好一会儿:“幻境里找到的?”

  “之前遇到的那位奇人给我的。”

  曾剑秋点点头:“要服这东西得要不少臣药炼制辅佐,要不然就太浪费了。”

  他口中的臣药,在天心幻境的十二面存着丹药的石镜中应该都有,但李无相不想给。他有私心——他叫曾剑秋去找薛宝瓶一方面是想要庇护她,另一方面也是想要他暂时从这场大战中脱身。要不然以他的性情,真不知道下回见着的是人还是枯骨。

  于是他说:“天材地宝我这里有的是,你需要什么尽管说。还有你们三个人修行、疗伤的,我都给补齐。”

  曾剑秋摇摇头:“我自己来炼,不知道要炼多久了,你那里没有现成的丹药吗?”

  李无相也摇头:“不给。”

  曾剑秋愣了愣,随即苦笑一下:“李无相,我既然是剑侠,我就没道理躲——”

  “丹药我自己要用。老哥,我既然是剑侠,还是个金丹的青囊剑仙,就比你有用。如今我算是扬名立万了,搞不好今天分开之后我就要一路逃亡,你想看我把丹药交给你,然后在自己慢慢炼药的时候被捉了吗?”

  那边的齐盛起先听着李无相拒绝的时候,还皱起了眉,但等听到了后面几句,也将眉头舒展开了,忍不住低低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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