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阎的意志如同高悬九天的神祇,清晰地俯瞰着这一方逐渐演化完成的幽冥天地。
他能看到新生游魂或因本能吞噬而堕落,或因克制而走向酆都。
他能听到黄泉之水奔流不息的涛声,感受到酆都城那镇压一切的威严。
他更能感知到,随着这片天地的活化,一股股纯粹的、源自于那数以万计新晋序列九游魂的反馈之力,正如同百川归海般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本体。
这股源自超凡秩序的反馈,无视了超凡途径与修仙之法的不同,直接作用于他的修为境界。
陆阎凝聚大道金丹,自身无需如普通修士那般积累法力,而是以孕育大道金丹感悟天地。
陆阎能清晰地感觉到,大道金丹之内正在编织着属于地府途径的超凡规则,自身原本金丹初期的修为几乎没有任何阻碍瞬间完成突破。
顷刻之间,他的修为便已稳稳踏入了金丹中期的层次,并且增长的势头仍未完全停止。
但这并非是最让陆阎关注的变化。
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原本伴随着他脱离大穿越版本便近乎消失的第二天道位格,此刻竟随着神庭地府演化出超凡秩序而开始复苏。
如同沉睡亿万年的星辰再次点燃,那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的第二天道位格,正在神庭地府之中被重新唤醒。
尽管这一丝被重新唤醒的第二天道位格目前极其微弱,甚至连陆阎手中王权之杖蕴含的此世唯一者位格,都要远超那第二天道位格。
可无与有之间,终究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鸿沟。
拥有一丝第二天道位格,哪怕再微弱,也意味着他重新拥有了撬动更高层次大道的支点,代表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本质。
更何况陆阎心中无比清楚,这只是地府途径的起点。
即便是被寄予厚望的安娜,其序列八拘魂使的位阶,若以他熟悉的修真体系来衡量,其真实战力也不过堪堪达到练气后期乃至圆满的水平。
想要让神庭地府初步成型,至少需要将地府序列推演至足以容纳五大鬼神、阴兵鬼将等核心战力的程度。
然而,地府体系中最基础的阴兵,其力量也至少对标着修真体系中的筑基巅峰,那至少是地府途径的序列六范畴。
将一个全新的超凡途径,从无到有地推演至序列六,哪怕是以陆阎目前的实力与地位都绝非易事。
更不要说神庭地府之中尚有六百尊金丹境鬼将,以及元婴境的五大鬼神了,这意味着神庭地府初步成型至少需要将地府序列推演到序列四。
而此方天地之中,能够晋升序列四的超凡途径,哪个不是流传数千年之久?
哪怕陆阎底牌众多,恐怕也需要漫长的时间。
“诡秘版本之中,所有此世唯一者皆在追求信仰,信仰本身便与超凡途径息息相关。
收集信仰,或许能够加速我对地府途径的推演,让神庭地府更早初步成型。”
陆阎长舒一口气,眼中闪烁着意动之色。
随着地府途径逐渐完善,陆阎能够恢复的第二天道位格将会逐渐增加。
未来纵使不曾成为此世唯一者,也有希望与之抗衡。
第285章 圣灵信仰、亡者议会
工业区,奥恩钢厂。
作为奥兰克工业区的超大型钢铁厂,奥恩钢厂的钢铁产量占据了整个奥兰克的五分之一,可以说是王国工业的命脉之一。
然而这一座钢铁厂,此刻却被一种不同寻常的氛围所笼罩。
往日里只有机器轰鸣和工人号子声的回荡的宿舍楼区域,现在却密密麻麻地围满了工人,嘈杂的议论声如同蜂群般嗡嗡作响,压过了远处厂房传来的噪音。
钢厂老板,一个身材发福、穿着体面但此刻衣领歪斜的男人,正站在人群外围,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挥舞着手臂,试图用早已失去往日威严的嗓音驱赶着这些看热闹的工人。
“都聚在这里干什么?闲着没事干吗?还不给我滚去上班!”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虑和色厉内荏。
人群如同被风吹过的麦浪,微微骚动了一下,但并没有散开。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低声嘀咕了一句:“老板,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呢!”
这句小声的反驳仿佛给了众人底气,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工人彻底站定了脚跟,目光依旧好奇又带着一丝畏惧地投向那栋灰扑扑的宿舍楼。
任凭钢厂老板如何呵斥、推搡,都纹丝不动,反而围得更紧了些。
钢厂老板的心脏砰砰直跳,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员工宿舍里面,死了三个工人,死状极为离奇。
要是放在以前,别说死三个,就是死三十个工人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作为背靠王室的大工厂,他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搪塞过去,再用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堵住家属的嘴。
甚至有的时候连补偿都不给,这些底层工人又能把他怎么样?
围观的这些人,他只需要吼一嗓子,就能让他们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乖乖散去,谁敢多说半个字?
但现在不同了,时代变了!
那个该死的工人联合会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就连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贵族,甚至尊贵的王室,都主动让自己麾下的工厂加入了工会。
工人的权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保障,他这个老板的权力自然也就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这三名工人死得不明不白,现场又如此诡异,一旦事情闹大被工会抓住把柄,他这个工厂老板绝对是第一个被推出来承担责任的。
到时候赔钱都是小事,万一被工会当做杀鸡儆猴的典型进行严厉处罚,甚至吊销他的工厂执照,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可是太清楚了,如今那些贵族老爷们为了讨好工会、稳定局面,牺牲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工厂主,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就在钢厂老板急得快要跳脚,几乎要亲自上手去拉扯工人的时候,人群外围终于传来了一阵骚动。
伴随着清晰的呵斥声和脚步声姗姗来迟的警察们,终于挤开了看热闹的人群,抵达了现场。
为首的是斯莱特警官,他脸色严肃眉头紧锁,穿着一身还算整洁但略显陈旧的警服,用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工人,嘴里不断喊着:“让开!警察办案!”
他身后的几名警员也跟着开路,强行在密集的人群中挤出一条通道。
斯莱特警官几乎是踉跄着冲破了最后几层人墙,终于站定在了那栋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宿舍楼门口。
目光锐利地扫向敞开的宿舍门内,接下来所见到的景象却顿时让所有警察感到一阵后背发凉。
映入斯莱特警官眼帘的,是三张定格在极致恐惧瞬间的面孔。
三名工人直挺挺地躺在各自狭窄的床上,身体早已冰凉僵硬,他们的眼睛无一例外地瞪得滚圆,放大的瞳孔仿佛在生命终结前看到了某种无法言喻的恐怖。
三具尸体,三种相同的死状,整齐地排列在狭小的宿舍空间内,竟透出一种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仪式感。
“邪神教派?”斯莱特警官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是他作为一名在底层摸爬滚打多年的警察,最先联想到的可能。
这种规模和手法的命案,往往与那些疯狂的秘密教派脱不开关系。
他几乎是下意识,准备越级上报给专门处理此类事件的教会。
“等等,斯莱特。”
就在这时,一只苍老而有力的手按住了他的胳膊。
说话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经验丰富的老警官,他眉头紧锁眼神凝重地看着床上的尸体,“你看仔细点,这三具尸体跟三天前纺织厂那起案子一模一样。”
斯莱特警官的眼皮猛地一跳,老警官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他的思绪。
他立刻想起来了,三天前东区那家大型纺织厂中,同样是员工宿舍内一夜之间发现了十多名工人离奇死亡,死状与眼前这三人如出一辙,皆是一脸恐惧躺在宿舍的床上。
那件事当时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但不知为何层层上报之后,最终却如同石沉大海不了了之。
上面没有给出任何明确的调查结果或回应,反倒是底层的工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
有人声称,那些死去的工人平日里都是些横行霸道、欺凌弱小的恶棍,他们的死是触怒了圣灵,是圣灵降下的惩罚,是对作恶之人的审判。
既然老警官也这么说,斯莱特顿时觉得这件事恐怕并非简单的邪教杀人那么简单,背后很可能隐藏着更深层次的原因。
可不管其中的原因是什么,上面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已经证明这不是他区区一个小警长能够触碰的了。
正当斯莱特陷入沉思时,他浑然没有注意到,外围一些胆子大的工人已经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地跟着他们将脑袋探进了宿舍门内。
“我见过,我见过这个画面!”
一声尖锐的惊叫猛地从门口的人群中爆发出来,打破了现场凝重的寂静。
斯莱特猛然一惊,迅速转过身锐利的目光锁定了那个发出惊叫的工人。
他厉声质问道:“你在哪里见过这个画面?”
那年轻工人被警官的气势吓得够呛,说话都有些结巴:“我我昨天晚上梦到的”
“一派胡言!”
钢厂老板此刻也挤了过来,听到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那工人怒斥道,“梦话拿到这里来说?你究竟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随着那名年轻工人的话音落下,周围其他的工人中,竟然也接二连三地响起了附和的声音:
“对!我也梦到了!就是这个样子!”
“我也在梦里见过他们他们三个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们是坏蛋!是恶徒!他们被圣灵惩罚了!”
“那个梦是真的!真的有圣灵在注视着我们!”
“圣灵为我们带来了平等,让我们获得了更好的工作环境以及保障。
一些得到圣灵恩赐的恶徒却在肆意欺压弱小,破坏如今美好的环境,圣灵这才降下审判,惩罚这些恶徒!”
“赞美圣灵!”
一时间,人群的情绪被点燃了,恐惧、敬畏、以及某种狂热的信念交织在一起,嘈杂的议论声再次响起,并且带上了一种近乎虔诚的论调。
斯莱特警官和老警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惊与困惑。
这起命案,似乎正朝着一个他们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不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并非所有目光都聚焦于宿舍内的惨状或是对圣灵的议论。
在人群相对稀疏的外围,一名同样穿着警服稍晚一步赶到现场的警察,正用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眼神注视着这一切。
他的目光锐利而深邃,掠过那些惊恐或虔诚的面孔,最终定格在那三具尸体上,在他眼底深处悄然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贪婪。
随着工厂汽笛的长鸣,上班时间终于到了。
纵然心中充满了对圣灵惩戒的敬畏与好奇,但为了生计汇聚在宿舍楼前的工人们还是如同潮水般逐渐散去,三三两两地走向各自的岗位。
即便如此,关于圣灵显灵、恶徒受罚的低语和热烈讨论,却如同种子般在他们心中生根发芽,在整个奥恩钢厂弥漫开来。
那位原本如同惊弓之鸟的钢厂老板,在听到斯莱特警官宣布这起事件是一场不幸的意外,并且明确表示初步调查不会将责任直接牵扯到工厂管理和工会介入后,那颗悬着的心终于重重落回了肚子里。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立刻堆满了满意的笑容,手脚麻利地从怀里掏出几张金镑,不由分说地塞进斯莱特和几位主要负责警官的手中连声道谢。
并恳请他们帮忙妥善处理后续事宜,尤其是尸体的运离和对外口径的统一。
至于那三名工人真正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钢厂老板并不关心,只要麻烦不落到自己头上,真相便显得无足轻重。
白昼的喧嚣渐渐褪去,夜幕如同巨大的黑色幕布,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座城市。
在工业区警察局一处阴冷的停尸房内,白日里曾出现在奥恩钢厂现场,眼中闪过贪婪的那名警察,独自一人站在冰冷的金属停尸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