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动作熟练地揭开了覆盖在其中一具钢厂工人尸体上的白布。
惨白僵硬的面容再次暴露在昏暗的灯光下，那圆睁的双目依旧残留着极致的恐惧。
警察没有丝毫波澜，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指甲在右手食指指腹上用力一划，一道细小的伤口裂开，殷红的鲜血立刻渗了出来。
他将流血的食指悬于尸体胸膛之上，任由鲜血滴落。
那鲜血并未散开，反而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尸体皮肤上自行流淌、勾勒，转瞬间便绘制成了一个复杂而诡异的猩红色符文。
符文完成的刹那，发出一闪而逝的幽光。
下一刻，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那具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竟然发出了轻微的“咯吱”声。
脖颈僵硬地转动，如同提线木偶般坐了起来。
“是谁杀了你？”警察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质感，他死死盯着尸体那空洞无神的双眼。
“那个所谓的圣灵究竟是谁？她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潜入梦境传播信仰？”
尸体呆滞地望着他，嘴巴无意识地张开、闭合，喉咙里发出几不可闻的气流声，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更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嗯？”警察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灵魂不见了？才死了一天，灵魂竟然已经被彻底剥离，连一丝残响都未留下？”
他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没有残存的灵魂碎片，就无法通过常规的通灵手段直接读取死者的记忆信息。
但这对于他所属的亡者议会而言，仅仅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麻烦。
只见他眼中寒光一闪，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手指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探入尸体那圆睁的眼眶之中。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轻微撕裂声，他竟硬生生将两颗已经失去光泽的眼球从眼窝中挖了出来。
被挖出的眼球落入他的掌心，并未滚落。
诡异的变化发生了，那两颗眼球表面突然蠕动起来，裂开了一道道细密的缝隙，从中竟然长出了密密麻麻如同鱼齿般的细小牙齿。
转瞬间，两颗眼球赫然变成了两张不断开合，布满利齿的怪异小嘴。
如同无数人呓语叠加在一起的低语声，开始从这两张眼球化作的大嘴中响起，充满了混乱与疯狂的气息。
警察将这两颗低语之眼凑近耳边，闭上眼睛神情专注地倾听着，仿佛在解读着某种来自未知之地的信息。
半晌之后，那两颗眼球上的嘴巴停止了低语，迅速干瘪枯萎，最终化作两小撮灰烬从他指缝间飘落。
而尸体脸上，只留下了两个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眶。
警察缓缓睁开眼睛，他那原本冷硬的脸上，此刻却抑制不住地浮现出一种近乎扭曲的狂喜之色。
“哈哈…原来如此！所谓的圣灵不过是一个能够潜入梦境、剥离灵魂的序列八？”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屑与贪婪，“区区一个序列八的蝼蚁，也敢妄图染指信仰之力，散播梦境汇聚信徒？”
“不行！此事必须立刻禀报议会！”
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找到她，抓住她，这个圣灵，简直是送上门来的完美祭品。
以她为媒介，我们可以轻易掠夺那些愚昧工人刚刚凝聚起来的信仰之力，这可比我们自己辛辛苦苦去引导、去欺骗要快得多！”
想到这里他再也按捺不住，随手将白布重新甩回尸体脸上，盖住那空洞的眼眶。
随后他快步离开了这间阴冷的停尸房，急于将这个好消息带回给他的组织。
然而，沉浸在狂喜的他并未察觉到，就在他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后不久，停尸房内冰冷的墙壁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一只近乎透明、散发着淡淡幽光的虚幻游魂，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厚实的墙壁，出现在了地下室内。
这只游魂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目光投向那具失去了双眼的尸体。
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静静地观察着，仿佛在记录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第286章 螳螂捕蝉、地府军团降临！
“亡者议会？”
工会大楼顶层，宽敞而肃穆的办公室内，陆阎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桌面，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空气中回荡。
侍立在办公桌下首位置的伊丽莎白，身着剪裁得体的黑色套裙，银色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
闻言露出几分意外之色，随即立刻微微欠身，恭敬地开口回应道：
“启禀冕下，亡者议会是长期活跃在维多利亚王国境内的一个颇为隐秘的邪神教派。
他们信奉着一位隐秘存在，并且掌握着一条以操控死者和灵魂为核心的超凡途径，其名为亡者途径。”
陆阎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亡者途径？”
“那这个所谓的亡者议会其实力与众生之母教会相比，如何？”
伊丽莎白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冕下您说笑了，亡者议会虽然也算是个有些年头的邪神教派，但其势力范围和影响力，基本上局限于维多利亚王国，顶多在周边王国有些零星渗透。
这样的实力如何能与势力遍布七大王国的众生之母教会相提并论？
亡者议会背后那位所谓的不死之王，充其量只是一位隐秘存在罢了，通过某种特殊手段占据了部分位格。
而众生之母那可是仅次于七大正神的强大邪神，若非在神战之中棋差一着，祂极有可能已经成功登顶神座，取代某一位正神的位置了。
这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简直是云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说完实力对比，伊丽莎白淡紫色的眸光中闪过一丝敏锐。
她微微前倾身体，试探性地继续问道：“冕下突然提起这个亡者议会，莫非是这个议会最近有什么不安分的动作，触动了冕下的利益？”
“嗯，有几只不知死活的小虫子，似乎嗅到了什么味道，正在试图追寻安娜的动向。”陆阎端起桌上的红茶轻轻呷了一口，语气平淡，对伊丽莎白并没有任何隐瞒。
在整个庞大的工人联合会体系中，知晓安娜真正身份和能力的人寥寥无几，但伊丽莎白作为他亲自扶持起来的工会会长，自然拥有知晓知晓安娜的权力。
自从安娜晋升序列八拘魂使之后，便开始着手清理工人群体内部那些积习难改、作恶多端的败类。
她以潜入梦境制造神罚景象的方式，将此事包装成圣灵显灵，以此在底层民众中传播敬畏，试图建立一种超越法律和道德约束的秩序。
毕竟在那些混乱的底层区域，法律鞭长莫及，道德更是奢侈品。
唯有借助信仰与恐惧的力量，才能起到最直接有效的威慑。
随着一个个恶棍离奇死亡，再加上刻意引导的梦境传播和舆论发酵，底层的民众们果然开始对这位降下惩戒的圣灵产生了狂热的崇拜。
安娜也因此在极短的时间内，汇聚了数量相当可观的虔诚信仰之力。
原本，如此大规模地收集信仰，必然会引来正神教会的干预甚至镇压。
但此前陆阎与圣希恩的那一番交流，让蒸汽神教高层有所忌惮，他们选择主动退让了一步，对安娜在工人阶层中的这些小动作采取了默认的态度。
现阶段，这些信仰之力都暂时汇聚于安娜自身。
只待时机成熟，安娜主动传下地府之名，将圣灵的信仰引导向真正的归宿，这些积累的信仰便会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涌入神庭地府。
不过教会虽然暂时默认了此事，但这个超凡世界里，并非只有教会一股势力。
所以陆阎早就做好了安排，让一些诞生于地府天地中的游魂，潜伏在各大工业区的阴影之中。
配合安娜传播梦境的过程中，也负责监视任何可能出现的异常动向，亡者议会埋在警察局中的探子，便是这次监视的成果。
听到陆阎提及安娜，伊丽莎白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与安娜接触虽少，但对安娜所行的地府途径印象深刻，尤其是当知晓地府途径是陆阎所创造之时，对其更加重视。
眼下亡者议会以安娜为目标，让她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沉声询问道：
“冕下，蒸汽神教一直都在通缉亡者议会的成员。
既然他们主动送上门来，我们是否需要将此事通报给蒸汽神教，借他们的力量将这些邪教徒一网打尽？
这样既能除去威胁，也能向教会示好。”
陆阎闻言只是淡然地瞥了伊丽莎白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疑：
“此事，无需惊动蒸汽神教。”
亡者议会盯上安娜，无非是觊觎她身上汇聚的信仰之力，将其视为可以掠夺的肥肉。
这种事情，如果陆阎自己无法解决，反而要去求助蒸汽神教，那无疑是在向蒸汽神教暴露自己的虚实，主动示弱。
蒸汽神教之所以愿意退让，默许安娜的行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忌惮陆阎背后那个可能存在的酆都大帝。
一旦让蒸汽神教发现，陆阎连区区一个亡者议会都需要他们来处理，这份忌惮就会荡然无存。
届时第一个对工会动手的，必定是蒸汽神教。
陆阎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目光仿佛穿透了办公室的墙壁，望向了远处那座象征着蒸汽与机械之神威严的蒸汽大教堂，声音变得更加幽深：
“更何况这件事背后，究竟有没有蒸汽神教在暗中引导和试探，还很难说呢！”
奥兰克，墓园区。
这片城市边缘遍布着冰冷墓碑与沉睡亡者的土地，其地下早已被彻底掏空，构建成了一座庞大的地下城，这便是亡者议会的隐秘驻地。
此刻，在地下城核心区域，被称为群墓大厅的广阔空间内，惨绿色的磷火在墙壁凹槽中摇曳，映照着无数排列整齐的骨骸与石棺。
大厅中央，一名身材高大浑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之中的中年男子，正静静地听着他面前那位刚刚从地面潜回的警察局探子的汇报。
然而听到探子带回的关于圣灵仅仅是序列八的消息，黑袍男子眼中并没有如预期的那般露出惊喜或贪婪，反而多了几分深沉的思索与疑虑。
“你当真确定，”他声音沙哑，如同墓穴中的寒风，“那个所谓的圣灵，仅仅是一个序列八的小角色？”
“议员大人，千真万确！”那探子连忙躬身，语气急切地保证，“这是属下动用了低语之眼，直接从那被剥离灵魂的尸体残存意念中获取的信息，绝对不会有半分虚假！”
尽管探子再三保证，可被称为亡者议员的中年男子依旧面露犹豫之色。
作为亡者议会的高层之一，他与蒸汽神教打了无数年的交道，对于那个庞大教会的行事风格和掌控力再熟悉不过了。
邪神教派想要在维多利亚王国发展、传播信仰，要么选择去那些王国边缘、教会力量薄弱的偏远城镇偷偷摸摸地进行，要么就只能在某些寻求禁忌力量的贵族、大商人之间进行极其隐秘的单线流传。
像奥恩钢厂所在的工业区，那可是王国的心脏地带，是蒸汽神教重点监控和照顾的对象，工人数量庞大信仰潜力巨大，但也因此防备森严。
有人敢在这种地方如此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地传播异端信仰，制造圣灵神迹，按理来说，早在刚刚露出苗头的时候，就该被蒸汽神教那群嗅觉灵敏的异端审判庭疯狗找上门，直接净化了。
可那个所谓的圣灵安娜，却一直安然无恙，甚至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连工人都开始公开议论。
这其中，透露出太多太多的不正常！
尽管一个序列八的拘魂使，对于亡者议会而言，确实是一份蕴含着精纯灵魂与信仰之力的绝佳祭品，诱惑巨大。
但这位亡者议员骨子里的谨慎与多年和正神教会周旋的经验，还是让他强行压制住了心中的冲动。
他沉吟片刻，最终做出了决定，语气凝重地开口道：
“此事.暂且搁置。
涉及蒸汽神教反常态度的事件，必须慎重。等待议长大人从沉眠中复苏之后，再做定夺。”
这位亡者议员并不知道，他这番出于谨慎的回应，却让远在数十公里之外、蒸汽大教堂深处的一群人，齐齐皱紧了眉头。
蒸汽大教堂，那座象征着机械与蒸汽荣光的宏伟建筑，其地下深处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异端审判庭总部所在。
此刻，在一间布满了精密仪器与神圣符文的审判大厅内，十余位身着厚重审判骑士铠甲气息强大的超凡者肃然而立，他们身前是两位身披猩红色大主教长袍的老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大厅中央悬浮着的一面巨大的魔法圆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