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剑石助他凝剑心,《剑丹图》引他明丹理,二者相融为“混元”,方能成就真正属于剑修的金丹大道。
接下来的数月里头,蒋青闭门不出,日夜沉浸在剑、石、图三者的感悟中。
他以磨剑石的剑意校正灵力偏差,以《剑丹图》的纹路优化丹田气机,再对照费天勤赠予的典籍,逐一验证自己的丹论。
典籍中记载的上古剑修“以剑斩心魔、以丹固道基”,恰与磨剑石“以静制动”的真义相通;
而“剑意与丹力相融”的核心,在他体内已化为剑、石、图三者的自然共振,无需刻意为之,便如呼吸般自然。
这日清晨,静室的凝神香燃尽最后一寸,青烟渐渐消散。蒋青将磨剑石贴在丹田,指尖抚过《剑丹图》,猛地睁开眼。
丹田处的温热感已凝聚成一股浑圆灵力,不再是零散的光点,而是如磨剑石般坚实、如佩剑般灵动,随他的呼吸轻轻搏动。
他抬手召出佩剑,剑尖轻抵丹田方位,灵力运转间,剑身、磨剑石、丹田同时发出轻鸣,似三者共奏一曲剑丹和鸣。
这共鸣声沉稳而有力,无半分滞涩,证明剑、心、丹论都已完全融合。
蒋青起身走到静室中央,持剑而立,磨剑石仍在掌心。此时他周身的剑意不再凌厉张扬,亦非单纯的温润,而是如“混元”之意般包容万象。
剑风掠过案上的典籍与《剑丹图》,书页轻轻翻动,却未被剑气损伤分毫,只磨剑石微微发烫,似在为他的圆满而震颤。
演练完一套剑法,蒋青收剑而立,气息平稳如初,丹田处的浑圆灵力依旧稳固。
他将磨剑石与《剑丹图》小心收起,贴身存放过后,他重新盘膝坐下,认真梳理此次圆满的感悟。
静室外,日光渐斜,透过窗棂洒在蒋青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边。
肩头的通明剑猿似也感知到主人的变化,醒转过来,蹭了蹭他的手臂,眼中满是欢喜。
蒋青闭目凝神,丹田处的浑圆灵力缓缓运转,吸收着静室中残存的灵气,亦与掌心的磨剑石持续共鸣。
又不晓得是过了多少个日升日落,只待得再有一缕皎洁月光透过窗棂,落在蒋青的佩剑上,剑身泛着柔和的光泽,与丹田的灵力、掌心的磨剑石遥相呼应。
静室中,剑鸣、石颤之声交织,蒋青缓缓睁开眼,眸中似有剑光流转,他轻声叹道:“呼,这即是丹论圆满?!”
此时他语气中再无半分浮躁,只有沉静笃定。
第606章 绛雪谋策断敌臂 重明觅材愁结丹
————山北道
冻土层被踩得翻出黑泥,上万妖兽的嘶吼震得周遭灵山碎石簌簌坠下。
一头巨型鳄兽的锯齿大阵碾过灵田,所到之处,修士与妖兽的尸身被绞成肉泥,唯有几道剑意撕开混乱,剑风扫过,尸堆上竟劈出一道转瞬又被尸体填满的血路。
修士阵中的符纸如暴雨般升空,青焰裹着雷光砸进兽群,妖兽的哀嚎与符纸炸开的脆响搅成一团,断肢与碎鳞在火中飞旋。
这些惨烈景象于今的山北道到处都是,还有有散修金丹为求富贵一直匿在兽群里头,手头弯刀法宝灵光大盛、连连挑开好些精锐军阵。
未料他才令周遭的畜生们尝到人血,下一瞬却遭迎面的公府牙军选中。
这些锐卒冒死不顾身前妖兽袭扰,只将枪尖连成银网。旁侧支应的几十名牙军遭了兽群扑倒过后,牙军一方连同三五名丹主在内登时或死或伤。
然在这一瞬过后,杆杆银枪上下左右符文灵禁须臾间即勾连成阵。
待得这枪网甫一穿透重重妖兽躯干过后,顺带破开金丹法身,这金丹登时慌不择路,眨眼间即就被卸了法宝,带着满身窟窿反身掌毙大片妖兽过后,这才夺路而走。
妖兽兽群因此出现了一阵短暂慌乱,领头的牙军副将趁势而上,眼见就要凿开缺口,妖兽群后操控的两尊妖校却又动作起来。
这两尊虎首妖校显要比那位散修金丹底蕴深厚许多,甫一合力,手头便生有六色玄光。虎口一开、再喷煞气,六色玄光登时便如晚霞一般挂在天幕。
这般虽未有令得面前牙军众修伤了半点皮毛,但却令使得众修尽都微微一滞、不得动弹。
与这时候,虎首妖校口中恶风再生,凌冽风罡好似金刀,眼见得就要将这部牙军尽都歼灭,然而这念头才将成形,却被一道厉啸打破。
这两尊虎首妖校闻得动静,却是想也不想,即就要将唾手可得的功绩甩下、返身便走。
“两头小猫见了老祖我怎么还不留下?!”
才保得性命的牙军副将此时方才回神过来,才为战场失神而生震怖,却就见得一巨禽破空而来,那两尊虎首妖校竟是肉眼可见地颤了一颤,然后才慌不择路地分头逃窜。
“你这老鸟不是遭元婴伤了么?!”
被犹疑一阵的费天勤不幸选中那位虎首妖校方才惨嚎出声,便就听得身后风声更近,直骇得双目中凶气尽去。
而此时费天勤的冷笑声亦也传来:“老祖我在太祖麾下杀贼时候,便连化神真君都曾在阵前见过!
白参弘那枚星核又不是直朝老祖我来,能伤我一阵都算难得,你这小猫还想着老祖我带伤多久?!!”
这话令得那虎首妖校更加惶恐不停,盖因它自晓得身后老鸟血脉如何珍稀,便是到了三阶巅峰之境、照旧难得化形,这却就是黎山一脉大部妖尉都远远不如。
而今它一三阶中品的妖校如何能敌?!!
就算能重伤而走,怕都是这老鸟未得尽好、马失前蹄了,值得庆幸!
这心气一卸、本来的十亭本事只剩大半,自然难从费天勤手头走得出去,再过几息时候,掏出才得不久的修士法宝挡了一阵,即就被这老鸟收了性命。
费天勤尖喙一张,面前才显原形的硕大虎身即就被其存入肚中,骨肉如何却不晓得,但见这老鸟几息过后再喷清气,一枚妖丹即就现它眼前。
它锐目扫过一阵,复又吞入腹中拿一团玄光将其与其他金丹一道包裹、验好数目。费天勤做完这些,也不与身后迎来的牙军副将来做交谈,只是片刻即又身化玄光选了下一处战场。
只是这便宜却不是那般好占,剩下那位逃得命在的虎首妖校显是将消息放了出去,直令得费天勤每行一处,皆有数名金丹带兵来拦。
这些金丹上修倒是不顾体面,便是因了围剿费天勤这老鸟要坏了自家阵势、反令得秦国公府一方占得便宜,却也还是不肯放了费天勤而走。
费天勤本来不怕,可神识甫一探得周遭又有数伙金丹来援,即就改了主意,兀自落回公府阵中。
这老鸟面子颇大,他一回来,居中留守的三位真人都要分出一人来见。
朝着费天勤走来的沈灵枫面带矜色、其玄色镶银纹的大氅下摆被山北道的寒风扫得猎猎作响,腰间玉带扣上的鲛珠随动作泛着冷光,元婴真人的灵威毫不收敛。
他左手按在腰间银刀柄上,刀鞘上的云纹经灵力滋养,在日光下泛着温润光泽,这是当年他成婴时候卫帝亲赐的四阶灵宝,银刀驸马的名头也因此而响。
不过待得缩了身形的费天勤行至面前,这位真人面上矜色便就渐退、继而道声辛苦,温声言道:
“丰城侯却是劳苦功高,沈某在玄穹宫时候,今上每听得丰城侯忠义之举,亦都欢颜。”
“当不得驸马爷如此赞誉,”这老鸟在真人面前,倒是少有不敛脾气的时候。至于倚老卖老那副做派,更是从来不摆,也令得眼前沈灵枫满意颔首一阵。
不过一人一鸟言到这等时候,即就没了话谈。
待得这老鸟言过此番经过、匆匆别过这位驸马爷,沈灵枫亦也收回目光,转向主帐里头。
今日是三人议事时候,只是向来喜欢披挂上阵的匡琉亭照例不在此间。
毕竟依着后者尝言,左右有他在侧、诸位真人都难言些真话,那便还不如真有大事发生再做聚首。
沈灵枫入帐之时,身段婀娜的绛雪真人依着修为最高落在主位。
连日征战倒未令得这美妇人生出太多疲敝之色,反还饶有兴致地在叙功时候,挑了一二面嫩少年于身前做了面首。只是听闻这两少年才得意不久,便就没了下落。
一旁是愈发恹恹的月隐真人,近来因了白参弘手下再不留情,这五老山之主近况不佳,也不知是不是沈灵枫发了错觉,他总觉元寿少说还该有半甲子的月隐真人身上似有死气溢出、时日不多。
绛雪真人身侧伺候的连雪浦见得沈灵枫入帐进来,正待收了手上动作,却被前者葱指一点、拦了下来。
沈灵枫见状正待要言些什么,却又想到其身侧的月隐真人也不晓得是不是得了合欢宗什么许诺,一贯只帮绛雪真人说话,这便熄了心思,只淡声道:
“丰城侯那里又得了一枚金丹。”
正在阖目享受的绛雪真人听得此言,即就张开美眸,嘴角上扬,现丝浅笑、柔声言道:“这老鸟这般卖力,若是颍州费叶涗真谋划得方,说不得还真能保得他家灵土不遭抢完。”
这戏谑之言方才落地,便就又听得绛雪真人语气稍稍一沉:“却要比我等斩获还多,”
一旁的月隐真人闻声后登时摇头苦笑,却也只得苦笑。
他与绛雪、沈灵枫三人本来可以单独动作,三名真人入得兽群、军阵之中,足令得只有一名真人在侧的摘星楼一方首尾不能呼应。
但若真那般大公无私,却被白参弘寻上了至少现下的月隐真人不觉自己底牌尽出过后、还犹有逃生之望。
而三人联袂之后,也不过能在白参弘面前勉强自保,这便使得他们不得不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了。
每每现身阵前,多半是要与白参弘手头链枷苦战。如此这般,哪还能图什么斩获?!
这烂仗打到了这等时候,五姥山的千年积累几要耗尽。
便是一个元婴宗门,培养一个筑基真修,少说亦需得要一甲子。期间要有名师教导、要施经义研习、要拨资粮丹药.
然一进了阵前,这几十年苦功只须臾间,或就要被几张平平无奇的火球符化作虚无。
若不是近来沈灵枫携来消息,声言京畿那边还在发力、协调援军,说不得月隐真人都要开始后悔起来了。
如是仙朝一方不胜,真令得摘星楼独占西南,那么他的五姥山便算迁至他乡苟活,这下场也未必就比当年坐等白参弘蚕食干净来得好上许多。
本来他只殷殷期盼着援军,可这时候却又遍布着九皇子正在筹备成婴消息。
这直令得月隐真人愈发惴惴不安,屡屡发了紫宸金阙符入玄穹宫中。
这番卫帝倒是十分体恤,大部时候尽都亲笔回信,便是真就无暇,亦有魏大监代笔批红,足见优容。
但内中虽不乏鼓舞溢美之词,可月隐真人真正关切之事,却由始至终都未有回复。
是以这些日子的月隐真人脑中念头杂糅一团,此番听得绛雪真人言讲亦不开腔,倒是沈灵枫顺势接道:“公爷那里亦有斩获,形势大好。”
这鼓舞人心之话哪怕无用,却也是该讲的。绛雪真人轻声一笑、不做辩驳,改了话风:“日前听得消息,似是古玄道那位云孚真人近来要来山北和白参弘相见?!”
“前辈这又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绛雪真人故作高深,面生浅笑、不经意间再不收敛妩媚,却是别有风情:“这却是不打紧的事情,驸马不消深究,只当有备无患便好。”
“我还听得白参弘又听了太一观蛊惑,是要将结界破口再开得大些,说不得还要放妖尉出来。”
绛雪真人言此时候美眸一亮、语气不变,似是在言一件与其不甚相关的事情一般。
三人中最沉不住气的果是年岁最大的月隐真人,此时他敛了眸光,面色亦是复杂十分,沉吟一阵过后方才弱弱开口:
“这事情怕是不真,盖因毕竟于摘星楼而言亦无益处。于今的白参弘,战事颇顺、心气颇高,都已将西南三道视作禁脔了,不该会做出如此事情。”
居其一旁的沈灵枫忙不迭附和一阵,最后再看绛雪真人面上娇笑不变,这才又发言道:
“今夜在下便与玄穹宫去信,北王南下和葬春冢出兵之事现下已有了些眉目。但到底滋事甚大,朝中诸公还需得细细相商,想来不久过后,当有定论。”
月隐真人倒是知足,闻言都不遮掩,即就面生喜色。
坐在上首的美妇人所想却要复杂许多,只是颔首一阵,心头却道:“看来今上确有本事,北王是从凉西道归来,那么多半也又有元婴去接。
且多半又是能凭着匡琉亭阵前表现,直令得葬春冢这些坐地户也暂放家业出来。
想来过后便是葬春冢这一众庸人难得建功,但过后这毗邻京畿的两河道若要拾掇起来,总会轻松许多。届时宗室直辖地域,却就又.”
她起这念头的时候不顾自身处境,显是从始至终都未有将自家合欢宗降到与葬春冢这等门户相提并论。
匡琉亭近来连番身先士卒,即就屡屡建功。先独战云水宗主牛延青六名金丹中后期修士,大获全胜,仅剩牛延青一人施了云水宗底牌独走。
此役过后,便连摘星楼庶务掌门项天行也被匡琉亭截到,虽然逃了性命,但却也被缴了法宝、催了兵阵,当真狼狈。
摘星楼一方除了白参弘这位真人未得不顾体面、亲自下场,其余手段却是尽都未做保留,可也真难与其相抗。
于今也只能靠着兽群似是无有穷尽,才能扛住这位公爷锋芒罢了。
客观而言,匡琉亭之表现,令得都已倒戈到仙朝一方的葬春冢举宗来帮都是正常。
暂放下匡琉亭是何惊艳,再又催得朝中出兵过后,绛雪真人轻轻止住一旁的连雪浦动作,迈步到堂中柔声讲道:
“只这般闷头挨打可无用处,战到了现在,便连摘星楼自家弟子死了几个都难晓得,诸如云水宗之类的附逆胁从,纵是死上再多,白参弘那厮也未必心疼,却要想个法子才行。”
月隐真人闻言,枯瘦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中丹瓶,眼底闪过一丝迟疑:“绛雪道友有何高见?如今摘星楼靠着兽群与附逆宗门撑场面,若不能断其臂膀,这场烂仗怕是还要拖上许久。”
沈灵枫亦看向绛雪真人,银刀刀柄上的云纹随他指尖微动,泛出细碎灵光:“摘星楼弟子太少,便是伤了我等也难知晓。
但那些附逆宗门多是惧于白参弘威势,未必真心归降。若能寻得契机,或可策反一二,只是如何动手,还需斟酌。”
这言论正合绛雪真人之意,据她所知,听得匡琉亭这番表现过后,便连有些亲近太一观的元婴门户都变得有些暧昧,遑论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门小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