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从笑傲开始 第127节

  任我行看他一眼,迈步落座。

  盈盈呆怔不语,心思纷乱如麻,她何等聪明,卓凌风能想到的,她也能想到。

  而且她既能猜到爹爹要说什么,也知道卓凌风会怎样做。

  终归一句话,两人肯定又要争了。

  任我行道:“风儿,当日我在杭州,邀你加盟本教。

  其时我光身一人,甫脱大难,许下的种种诺言,你都未必能信,此刻我已复得教主之位,你又与盈盈情投意合,虽未成婚却已有夫妻之实,这件事便要旧事重提!”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道:“我老了,也没有几天可活了,这日月神教教主之位,迟早都是你坐的!”

  卓凌风郑重说道:“岳丈,凭我与盈盈的关系,你要我做什么事,原不该推辞。

  只是你明知我与方证冲虚结盟,却要我加入神教,岂非失信于人?又怎称丈夫?”

  任我行浓眉微皱,神色不悦。

  他何等人物,听卓凌风提到“失信于人”四字,明白是在点自己,答应十年之内不向正道武林启衅之事。

  盈盈自也明白,忙道:“爹,风哥一向率性而为,不似本教中人有这么多规矩。”

  “说的是。”

  任我行微微笑道:“你这丫头眼光不错,风儿非常之人,自有非常之举!

  他这般风采,也才配当我的女婿!

  不过他想的还是那种快意恩仇的江湖之事,未免太过可笑!”

  盈盈失笑道:“爹爹,你难道不是江湖中人吗?”

  “不一样!”

  任我行摇了摇头道:“人间之事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哪有好处都被人占尽之事?”

  卓凌风微感不耐,说道:“岳丈,待我与左冷禅了解恩怨,再来黑木崖,向您老人家提亲,这就先告辞了!”

  任我行注目凝视于他,缓缓道:“你说我倾半教之力加上江湖上的左道之人,能不能将正道武林聚歼嵩山?”

  盈盈花容惨变,双手揪住衣角。

  卓凌风看她一眼,又向任我行问道:“你要失信于我?”

  任我行冷笑道:“我答应你的是,十年之内不向正道武林主动启衅。可没说正道武林打我女婿,我任我行也不做反击!”

  卓凌风回想起来,当初的确这样说的,叹道:“如此说来,岳丈已是打定主意了。”

  任我行说道:“这是一个大好机会!

  你与左冷禅之争,举世瞩目,必然群雄云集,你在嵩山上与左冷禅相争,我在嵩山下将江湖正道都给围住,毕其功于一役,对武林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

  到时候再也不会有什么正魔之争了,与你初衷也并无相悖!”

  盈盈沉默时许,这时轻轻说道:“爹爹,你若真的如此,无论谁胜谁败,都会尸积成山,血流成河!

  恐怕在天下人眼里,我们日月神教都是莫大的罪人。”

  “胡说……”任我行听不下去,冲口而出。紧接着又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性子随你母亲,本性纯良,风儿又是仁厚之人,你不想他难做!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尤其江湖之上,更是如此!

  除却我自己,你也见识不了不少江湖之事,难道你想看着黑木崖哪天被攻破吗?

  武功强如东方不败,都被我们偷摸上来给暗算了!你难道不怕我们父女俩重蹈覆辙么?”

  盈盈想到东方不败惨状,哆嗦一下,掉头看向卓凌风,流露询问神气。

  卓凌风道:“岳丈计谋气魄极大,可不提别的门派,就少林寺与嵩山极近,你大队人马出黑木崖,焉能瞒过他们耳目?

  人家提前准备,岂是一时三刻所能攻下?到时候黑木崖空虚,反被别人偷了家,届时岳丈丧失根本,岂不任人宰割?

  你又是何必?”

  “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

  任我行漫不经意地道:“自古欲成大事者,岂能不冒风险?

  若天命在我,自一切无虞,倘若天命在彼,又夫复何言!”

  卓凌风注目看向盈盈,见她眼眶含泪,胸口起伏,口唇哆嗦。

  卓凌风挣扎数下,缓缓道:“任教主既然想得如此通透,在下也无话可说。”

  话音一落,拂袖而出。

  任我行听他叫自己任教主,什么意思不言而喻,腾地站起身来,阴测测道:“你不听我话,当知会有什么下场!”

  卓凌风脚下一停,缓缓道:“你若要杀我,那就唤人来,若觉盈盈在此,不方便!

  那我就在嵩山等候任教主大驾,你我再拼个死活!”

  盈盈惨笑道:“你们就争吧,这件事,我也不知是对视错。我若听爹爹的,又会死很多人,我若听风哥的,我……我……”

  她泪水夺眶而出,一时间泣不成声。

  卓凌风与任我行都明白盈盈内心煎熬,却都不愿让步,两个人都脸色阴沉。

  半晌,卓凌风转过身子,看着任我行,幽幽说道:“岳丈,野心和自由,到底哪个更可贵?生命与虚名哪个更重要?

  你在西湖牢底十二年,若是你今天脱了鞋,明天就穿不上了,你要这武林至尊的虚名有何用?

  人活一世,也不过是花开花谢苍生冢罢了,又何必奢求太多?”

  任我行抿着嘴唇,微微皱眉,尚未出声,盈盈抹泪道:“爹,你就听风哥的吧!

  你本就是他从西湖牢底救出来的,你这样做,不提正道武林,就说他跟师门如何交待?

  况且你的伤还未痊愈,你就好好整顿本教,做一番事业,压倒那些名门正派不好吗?为什么非得灭了对方不可?”

  任我行看了她一眼,哈哈一笑道:“女儿说的是,我才掌教,还有好多事务需要处理,怎有心与正道开战,刚才只不过开个玩笑罢了!”

  卓凌风暗生疑窦,可不待他细想,任我行又笑道:“不说这些了,我立马传言江湖,是因为我答应你十年之内不向武林正道启衅,你才救我出狱!

  待你平安归来,我立马在黑木崖为你们举办婚事!”

  这几句话不管真假,但对于盈盈有如纶音,她又羞又喜,禁不住将头埋在卓凌风肩头。

  卓凌风明知任我行或许又有什么幺蛾子,但抚摸着盈盈秀发,闻着她的幽香,也觉的心神摇荡。

  任我行瞅了瞅他,笑道:“事不宜迟,你与嵩山之约将至,这就去吧。”

  “好!”

  卓凌风拱手告辞。

  “爹,我去送送风哥!”

  任我行摆了摆手。

  卓凌风与盈盈二人并肩走出院子,走到机关处,从竹篓中挂了下去。

  二人偎倚着坐在竹篓之中,眼见轻烟薄雾从身旁飘过,卓凌风向黑木崖上望去,但见日光照在那汉白玉牌楼上,发出闪闪金光,心想:“黑木崖至高至大,主宰上面的人难免雄心勃勃!

  看来人心思变,诚不我欺啊!

  我是,他亦是!唉!

  难怪师父说,历经千帆,不知初心留有几何,他老人家将一切都看的明白!”

  盈盈道:“风哥,你在想什么?”

  卓凌风见她双目微红,眼角泪痕犹存,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爹爹适才应该是骗我!”

  “是的,他所言不尽不实。”

  盈盈苦笑道:“可爹爹受了这十几年牢狱之灾,性子很有些不同了,他嫌我一直向着你,很不高兴,我……”

  卓凌风掩住她口,低声道:“别说了,你的心我都懂!

  我跟你爹相争,为难的只是你!

  可在这事上,我也不得不争!

  你我之事有任何闲言碎语,我都不在乎,可你爹倘若因我与你的关系,钻我的话把,铲除武林正道,我实难从命?”

  盈盈低声道:“你说的我也懂,我会好好劝劝他的!”

  卓凌风心想:“劝要是有用就好了!”

  恰好一团白云飘来,将竹篓和二人都裹在云中。卓凌风望出来时但觉矇矇眬眬,盈盈虽偎依在他身旁,可是和她相距却又似极远,好像她身在云端,伸手不可触摸。

  竹篓到得崖下,二人跨出篓外。

  卓凌风道:“你爹倘若一定要去嵩山之会,你也不要正面驳斥于他,免得伤了你们父女之情,这也不是我所希望的!

  你就告诉他一句,他重新掌教,若真强为,一旦败了,恐怕连教主之位也坐不住了,更别说性命了。

  毕竟他的真正敌人不是我!”

  盈盈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你去了嵩山,左冷禅武功非你敌手,但你也须提防他的诡计多端。”

  卓凌风嗯了一声。

  盈盈道:“我本该跟你一起去,只不过我是魔教妖女。”她顿了一顿,黯然道:“我爹指不定还会做什么事,好逼的正道与你反脸,他才能不违背与你的约定,名正言顺的出手,我倘若和你同上嵩山,有碍你的大计。”

  卓凌风握住她的柔荑,轻声道:“你爹心思难测,要做什么,你我难知具体。

  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可我想好了,这次上嵩山,杀了左冷禅,对我自己与方证冲虚有个交代,再去禀明师父,只要你爹不发动正魔之战,我就不理江湖之事了,一心一意与你逍遥世间,快活一生!”

  盈盈目光闪动,忽而笑道:“你说我爹心思莫测,其实在我看来,任何人都一样。

  一个人武功越练越高,在武林中名气越来越大,往往性子会变。他自己并不知道,可是种种事情,总是和从前不同了。”

  卓凌风点了点头。

  只听盈盈接着道:“我觉得东方叔叔变成后来这样,也不是因为葵花宝典上的武功,而是一个人的性子。

  他就算不练《葵花宝典》,可他当上了日月神教教主,大权在握,生杀予夺,予取予求,自然而然地会狂妄自大起来。”

  卓凌风欣然道:“盈盈,你能有这番见识,真了不起!

  就因人的欲望是无止尽的,所以我全真教就是以澄心遣欲为真功,要人先收心降念,身处任何环境都能其心不昧,对境不染,谓之明心见性!”

  盈盈点头道:“可这是以外力压制本性,其实就是逆天而行之事。

  而你在这方面的功夫就没到家,记得初次见面时,你的心境就被我的琴声影响了。”

  卓凌风笑了笑道:“不错,我的心境是有缺陷的,堪不透情字,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

  盈盈也笑道:“其实重阳祖师也未必就能堪透这个‘情’字了。

  这就跟一些人都很向往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的生活,在他们眼里,仿佛是个武功高的江湖人,都是如此畅意!

  殊不知这只是绝大多数的人的一种美好愿望罢了!也可以说是一些无知妄人的异想天开!

  以我爹,东方叔叔、方证大师、冲虚道长、左冷禅这些人武功之高、威势之大,都一直活在权衡取舍当中,又遑论旁人?

  你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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