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这时就躲于附近,自然听了个清楚,面巾遮盖下的一张白脸阴沉如水,心里不由升起了几分悔意!
他悔的不是自己来到此地。
而是当年不该将卓凌风撵走,让他也不知怎么得了这番奇遇!
这黑衣人自然是“君子剑”岳不群了。
他从劳德诺处,得知青城派要对福威镖局动手,便派遣后者前来,美其名曰让其来瞧瞧热闹,实则他是知道这个二五仔必然会乘机为嵩山派取得《辟邪剑谱》。
但又不放心他单独行动,索性又同意自家女儿一起同行,也能对其作以监视,不致让劳德诺真的得了《辟邪剑谱》,反而便宜了嵩山派。
而那时他也正好收到,南岳衡山派刘正风金盆洗手的邀约,在劳德诺与岳灵珊离开之后,遂与众弟子也一起下了华山,却未与众弟子同行!
自己实则马不停蹄赶到福建,一直隐于暗中,想要观察事态发展,看是否有机会来一手“黄雀在后”。
有了劳德诺这个铁证,自己就是夺得《辟邪剑谱》,也不致让嵩山派怀疑到他的身上。
完全有时间,徐徐图之。
怎料,却见到了卓凌风大战余沧海等一系列事。
他记得清楚,卓凌风十年前想要拜师,为自己所拒绝,也不知怎么习得这样一身武功,连自己都没有把握拿下。
岳不群一直藏于屋顶,屏声凝气,但听林平之,让他父亲将《辟邪剑谱》取出来,一时有些过于激动,心潮澎湃,这才让卓凌风听出了异常。
不但前功尽弃,还被认出了身份。
卓凌风最后那句“日前,我已手下留情”,说的便是他对劳德诺、岳灵珊二人只赶不伤。
这“因怨生恨”,更是意有所指:我以后若伤了华山派的人,你可不要觉得,我是因为你没收我为徒之事,而耿耿于怀。
岳不群是聪明人,将卓凌风的隐晦语言,听的明白,可心中也颇有疑惑,对方怎能知晓自己身份?
自己从未与他交过手,从武学路数来辨认,也不可能啊?
还有他这一身武功……
同一时刻,卓凌风抬头仰望漫天星斗,喃喃道:“这人看似君子作风,实则处心积虑,韧性极强。又因嵩山派对他虎视眈眈,今日虽是退了,但绝不会轻易放弃。
还有嵩山派想必也得到劳德诺的传信了,定会尽快赶至,我总不能一直守着林家,如之奈何?”
想着飞身下屋。
……
花厅。
烟香缭绕,烛影摇红。
林震南当堂而坐,卓凌风与林夫人、林平之分坐两边。
林震南接过侍女递上的清茶,喝了一口,压住心火,朝卓凌风问道:“卓兄弟,你是否对来人身份有所臆测!”
卓凌风微一颔首,也端起茶杯,呷了几口,再不多言。
他不说,林震南自不会再多问。
林震南很明白,那人武功如此高强,自己问出其身份,只是自寻烦恼。
自己儿子年少轻狂,心里也藏不住事,一旦泄漏,就是逼那人杀人灭口。
卓凌风不说,自也是这个原因。
但也不由一叹道:“就为了这么一个只是猜度的物事,嘿,嘿,就让青城掌门这等人物都行强盗之举,这武林风气,唉……”
喟叹声中,不胜怅然。
林平之忽道:“爹,咱家的那东西,到底在什么地方,我们快取出来!”
林震南一摆手,道:“卓兄弟,实不相瞒,我家里遭逢别人三番四次不打招呼就上门,我也想将那东西取出来。
若真是什么剑谱,也有心让卓兄弟指点我父子一番!”
说到这,他顿了顿,看着卓凌风的眼睛,正色道:“可这件物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到现在都没看上一眼。
只因远图公留有遗训:严令子孙不得翻看,否则必有无穷之祸!
这‘不从吾志,非我子孙’的严规也先不提。
但我想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老人家既然不让我们子孙看,定不是为了坑害我们。
我若让你看了,若真如远图公所言,让你遭受无穷祸患,那我林震南何以为人?”
卓凌风听到这里,心中百味杂陈。
他想让自己指点他练剑,还怕对自己有所影响。前世青松落色,也就只有在这样的世道,才能见到真正的厚道人。
当即搁下茶碗,站起身来,拱手说道:“林总镖头,您这家传之物是何等隐秘,倘若泄漏了风声,你全家性命不保。你竟对我毫不隐瞒,着实让我……唉!”
林震南当即起身,还了一礼,慨然道:“兄弟你是豪杰之士,行豪侠之举,无非是觉得分所应当,在所不辞。
我林震南虽称不上什么人物,可你我共经生死,我若信不过兄弟你,那我岂不成了卑鄙小人么?”
林夫人插口道:“卓兄弟自然是当世一等一的英雄好汉,这毋庸置疑!
可这其中的缘由,我就不明白了。”
说着这,看向丈夫,凝声道:“远图公既然留下一物,只说有后患,不让子孙翻看,那他何不干脆毁了!
这样故作玄虚,又是为何?
莫非防的是我这外姓之人?”
林震南见夫人一双俏目紧紧盯着自己,挠了挠头,说道:“夫人你这话,从何说起啊?
但你也将我给问住了,谁能知道远图公,他是咋想的!”
林夫人嗔道:“你不知晓,还情有可原!可公爹也是,他当初为何不问个清楚?”。
林震南面露苦笑,涩声道:“岳丈大人说话,我那两位舅兄恐怕也不敢多问。”
林夫人当即柳眉一竖,但继而一想,也是,自家爹爹说话,两个哥哥也是不敢多问。
林震南接着道:“而我祖父威望更胜岳丈,他说话,爹或许也是不敢多问吧!”
林夫人哼了一声:“依我看,你们姓林的,就没一个省心的!
好处一分没得到,竟然因为这么一个不确定的东西,差点被人给灭了门!”
林家父子相视一眼,谁都不敢开口。
林夫人的火爆脾气一上来,他们真怵!
哪怕她在数落自家长辈!
第19章 揭秘
卓凌风见林震南父子极为尴尬,负手踱了几步,沉吟道:“总镖头既然没拿我当外人,为我吐露了这等机密。关于嫂夫人的困惑,我倒是能说说!”
林夫人道:“兄弟,你坐下说。”
卓凌风缓缓落座,说道:“我恩师曾对我讲过一段百余年前的武林隐秘。
所以我猜测,林家这件遗物应该记载着林前辈赖以成名的辟邪剑法。”
林震南夫妇不由点了点头。
全真教昔日何等辉煌,若说有什么武林掌故,必然瞒不过他们。
卓凌风淡然一笑,道:“正因如此,我虽未见过林前辈的辟邪剑法,可对这门武功的某些特性也有所了解。
林总镖头与少镖头的辟邪剑法,之所以平平无奇,必是少了最为关键的炼气之法!”
林震南眉头一挑:“炼气之法!你是说辟邪剑法中也有修炼内功的法门?”
卓凌风略略点头:“不错!
武学之道博大精深,可天下任何武学,无论拳脚还是兵刃,都以内力为根基。
这不但需要依靠内功心法,去炼气培植内力。更需要高明的应用法门,去发挥内力,也就是将内力附着于拳脚或者兵刃上,去克敌制胜!
这世上就有一些人,依靠奇缘获得一身极为深厚的内力,却不懂如何运用。
不但不知怎样运用内力护体之法,就连攻击敌人也是不能。
也有一些人要不只懂得将内力附着于兵刃上,比如依靠剑法施展。
若手上没有长剑,空有一身雄厚内力,他就不知怎么发挥,只能去依靠本能,十成力发挥不出二三成。
同样一些人只会将内力附着于拳脚上,给他一把剑,他也只能去蛮来,不懂何时轻灵,何时又该沉猛。
还有一些人,对于拳脚兵刃都是一窍不通!
所以这类人纵然内力再是深厚,真要对付,一点也不为难!”。
林家三人自然不知,这种人前有段誉、后有令狐冲。
令狐冲直到学了吸星大法,易筋经,一身内力几乎天下无匹,但不会高深拳脚功夫,发挥不出威力,手中一旦没了长剑,任何一个江湖一流高手,他都敌不过,就是因此。
林震南沉思片刻,看向卓凌风道:“兄弟,我隐隐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是说,远图公为我们传下的辟邪剑法,是经过他改变的,他将内功修习之法,隐去不提了。”
卓凌风点点头道:“本来这一节,事关武林前辈的名望,我不想多谈。
可林总镖头拿我当自己人,自己又生出了修炼辟邪剑法的念头,有些话我若不提前告知,心下不安。”
这时的卓凌风,也明白林震南在白天为何要对林平之,仿佛交代后事一般了。
他是想要去练辟邪剑法,但又怕自己应了遗训中的提示,方才这样!
那有些事,他就得就得提前告知了,若是不说,等林震南看到了剑谱,那就由不得他了,必然要去做太监!
当即迎着几人求肯的眼神,说道:“只因习练真正的辟邪剑法,实有莫大凶险,而且这份凶险与修炼别的高深武功,走火入魔可不一样!”
三人脑中嗡的一声,心中大震:“修习高深武学最怕走火入魔,可这还与走火入魔不一样…”正自胡乱猜测,却听卓凌风续道:“正因如此,他才不让子孙修习!”
说着看向林夫人,道:“至于嫂夫人心中疑惑,只有一个解释。
只因里面所载武功,实在精妙绝伦,更是前辈心血。
林前辈说到底,他只是一个传承者,若将之毁去,不但于心不忍,更是心中有愧!
所以只能将之收藏起来!”
林震南脸上透出追忆之色,忽而叹道:“兄弟果然不是常人,真是好见识。”
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祖父他老人家肯定想的是,前辈心血岂能毁于我手!
但又怕将之传下,害了子孙,只能以严令不得翻看了!”。
他话音方落,林平之抢着道:“卓大哥,那你可知究竟是何凶险?怎样破除?”
卓凌风点了点头:“凶险之处,我倒是知道。至于怎样破除难关,据我所知,除了按书修习,再无二法,如此也就应了那句无穷之患!”
林平之又道:“莫非以你的能耐,也改变不了吗?”
众人知卓凌风此时一言,真有颠倒乾坤之力,一时间,林家三口六道目光俱都凝注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