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有六愕然:“这钱你也挣呀?”
冯绣虎没理他,左顾右盼寻找下注的桌子,可当视线扫过擂台时,却不由得愣了一下:“是他?”
“谁?”
方有六顺着看去,只见擂台上,顺子对面站着的是个精瘦的鸮人,此时他赤着上身,紫色的皮肤上蔓延着暗绿色的纹路,显得颇为妖异。
这人方有六不认识,但冯绣虎早上才见过——正是那个因为动作慢而挨了一顿揍的鸮人。
方有六问:“你认识他?”
冯绣虎凝视着台上,抿着唇不说话,也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身旁一位自来熟的工人兴奋地回道:“他叫花长瑞!跟我住同一间屋子!”
方有六顺势接茬:“你还有心思高兴?他要挨揍了。”
工人不屑道:“块头大也不一定顶用,花长瑞都打下去七个人了!”
“哦?”
方有六再次打量起台上的鸮人:“难不成他还是个练家子?”
工人耸耸肩:“那谁知道去?他才来几天,连个熟人都没有,谁知道他以前是不是练过。”
再说回擂台上。
顺子也认出了自己的对手,感到颇为惊异:“你还会打拳?”
花长瑞不接话,只是默默打量着顺子身形,似乎在考虑从哪里进攻。
对面不大不小也算个熟人,顺子反而觉得有些不好下手,他摸着后脑勺:“要不你自个儿下去吧,待会儿真给你打出个好歹来。”
台下的起哄声和嘘声响作一片,花长瑞突然动了。
他略微躬身,箭步前冲,一记炮拳直逼顺子面门。
顺子反应不慢,立刻出拳相迎——只不过他担心伤了对面,于是收着许多力道。
嘭一声闷响,二人齐齐退了一步。
“嗯?”
顺子目光一凝,重新摆正颜色看去。
对面花长瑞的表情也多了一丝警觉,眼神中透露着惊疑。
“你……”
顺子正欲开口发问,花长瑞却再次有了动作——他果断抬手抱拳,道:“我认输!”
说罢,转身跳下台去,汇入人群不见了。
走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顺子愣了两秒没回过神来。
这时一名裁判模样的工人爬上台来,冲着下面吆喝:“下一位!下一位!还有人叫阵吗?”
台下无人应声——顺子这体格往那一杵,看着就令人发怵,就算真有那要钱不要命的,此时也全都收敛了心思。
待裁判宣布了结果,顺子从擂台下来时人还有些发懵,这一架打得没头没尾,甚至没费什么力气,还没品出味来就结束了。
冯绣虎也埋怨他:“你就不能慢点?我还没找到下注的地方呢。”
听得冯绣虎说话,顺子回过神来:“大哥,刚才那小子……”
他看看周围,把声音压低:“感觉不是普通人。”
方有六问:“是个练家子?”
冯绣虎答:“是个修炼者。”
顺子讶异:“哥,你怎么知道?”
冯绣虎低声笑笑:“普通人哪挡得住顺子一拳?练家子也够呛。”
一名身穿洋装的胖子突然走近,打断了三人的交谈。
看样子像是位工厂管事。
管事朝顺子扬了扬下巴:“就你是吧,跟我来。”
顺子不明所以:“去哪儿?”
管事嗤笑一声:“新来的吧?你今晚打赢了,有资格见阿伯特先生一面,还有赏钱拿。”
说完,也不管顺子听没听明白,便自顾自往楼梯那边走了。
等到了楼梯口,管事回头一瞧,却发现身后跟了三个人。
他不禁怔住:“你俩干嘛的?”
冯绣虎扶了下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认真回道:“我是选手的经纪人。”
“经纪人?”
管事不明觉厉,又看向方有六:“那你呢?”
方有六沉默了,下意识看向冯绣虎。
冯绣虎代替作答:“他是司机。”
管事莫名其妙,不耐烦摆手:“什么乱七八糟的,滚一边去。”
顺子一听却不干了:“他们不去我也不去!”
管事气得冷笑:“嗨呀,你还挑上了!你们是哪个车间的?明天也别来上工了!”
冯绣虎赶紧说道:“那你先把这个月的工钱给我们结了。”
顺子疑惑:“咱们哪来的工钱?”
冯绣虎拽他一把:“我骗钱的时候别插嘴。”
方有六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厂房里太闷,还是待在冯绣虎身边让他喘不过气了。
管事拔高声调:“工钱上周才结过,你讨什么工钱?我看你是想闹事!”
就在此时,楼梯上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让他们上来吧。”
众人一起抬头,只见那是个年轻女人——她就像一株被精心养在暖房里的白茶花,白皙的皮肤像羊脂玉一般温润细腻,脸颊透着些许薄红,更显得肤色清透矜贵。
她身穿一件崭新的长袖旗袍,剪裁合身,勾勒出玲珑曲线,却又不失分寸;领口一字盘扣用丝线细细盘出玉兰花的形状,紧扣着纤细的颈项。
下摆侧边,开衩处微露素白缎面的高跟鞋尖,行走间裙裾窸窣,衩角涟漪般漾开,但绝不会瞧见半点轻浮。
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出一股被书香和富贵共同熏染出的气质。
在看清女人的瞬间,管事就已经堆起了笑脸:“沈小姐晚上好。”
沈小姐微微颔首,表情平淡:“与拳台上的赢家见一面,是阿伯特先生亲自定下的,别坏了规矩。”
管事赶紧点头附和:“沈小姐说得在理。”
他回过头对三人招手:“且跟我来,莫要乱摸乱看。”
于是一行人拾阶而上,从沈小姐身边路过时,冯绣虎还在好奇打量着她。
“我们是不是见过?”
冯绣虎没忍住发问。
沈小姐眼睑微微一抬,淡淡瞥了眼冯绣虎。
她没有接话,而是平静地走开了。
第524章男人的忌讳
这一幕落到管事眼里,他发出低低的嗤笑:“管好招子别乱看,那是你八辈子都攀不上的高枝。”
他以为冯绣虎是故意套近乎。
冯绣虎不以为意,顺着管事的话茬发问:“她是什么来头?”
管事看看左右,小声说道:“告诉你也无妨,也好断了你那点龌龊心思。那是沈家的千金沈墨柔,她爹是大玄军提督沈天阔,营区就在福纳斯城边上。”
冯绣虎了然点头,这名字确实没听过,他觉得自己可能看走眼了。
众人穿过走廊步入大厅,霎时间仿佛换了个世界,金碧辉煌闯入视野,一切喧闹都被厚重的实木门挡在了外边。
大厅里人员走动,却不显得拥挤,反而是冯绣虎等人的闯入引来了不少注目——主要是顺子实在太显眼了。
不论是穿洋装的洋人,还是穿马褂的贵人,亦或是旗袍修身的妇人小姐,纷纷投来视线,然后又笑着交头接耳。
管事端着谄笑朝人们拱手一圈,然后领着他们继续往里走,他用压得更低的声音嘱咐:“别乱看别乱摸,也别乱说话。”
冯绣虎冷笑一声:“规矩真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见皇帝。”
冯老爷一路走来,也到过不少地方,但像眼下这般束手束脚的还是头一遭遇到。
管事是这样解释的:“在福纳斯城,阿伯特先生跟皇帝也无甚两样。”
顺子语气不满:“他若是皇帝,那让府衙摆哪里?这里是大玄,怎么还让一个洋人踩到府衙脑袋上去了?”
此时他们穿过大厅进入了无人的走廊,管事回头瞪了顺子一眼:“这话可不敢叫别人听了去——我便这样说罢,假若阿伯特先生把福纳斯城的工厂全部带走了,你说大总统是砍阿伯特先生的脑袋,还是砍市长的脑袋?”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顺子哑口无言。
转过一个弯,前方走廊突然出现了人影。
方有六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冯绣虎和顺子的表情也出现变化——那边靠墙站成两排的一长溜,分明全是战争教会的神卫军。
从人数上看,起码是两支神卫军小队。
管事未能注意到身后三人的神情变化,他走上去与卫官交涉:“这是今晚擂台的赢家。”
卫官的目光直接锁定在顺子身上,打量两眼后又看向旁边二人:“他们是谁?”
管事微微张嘴:“呃……工友。”
“工友?”
卫官再次打量——除了方有六外,冯绣虎和顺子的穿着跟“工人”并不搭边。
他心中生疑,招手示意神卫军上前搜身。
一番检查后,众人身上的东西全被翻了出来,但似乎并无武器。
神卫军正准备把东西还给他们,刚才的卫官却忽然出声:“等等。”
只见他跨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冯绣虎的手腕——他的手里拿着打火机。
卫官沉声道:“把手摊开,让我瞧瞧。”
冯绣虎不干:“你瞧得明白么你。”
卫官眯起眼睛,手缓缓按在腰间:“这是一件法器对吗,我察觉到了‘怒火’的烙印——交出来!”
本就不太高兴的冯绣虎终于要没了耐心,沉下脸道:“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方有六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