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事变之后，逃离亚坛的路上，我想了足足七天七夜，也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要选择现在开战——站在他们的角度，说句难听的，若单单是和巨人遥相呼应，借殿下被困北境的时机对我们动手，为什么不等到殿下确切的死讯传出来再发动？何况他们就那么确信那帮忽然冒出来的巨人有能力干掉殿下？”
“再者，哪怕殿下真的长期陷落在北境，就以新党目前掌握的实力，也根本不足以撼动法姆.亚兹拉的根基。作为立国之本的熔炉骑士调不动，威达姆带着的另外一半炽日军团也调不动，就算卡利亚不参战，拉达冈又凭什么打上远东列岛？就靠那帮只敢在暗处搞些阴谋诡计的密使？”
“也许他只想先把我们的势力从北盖利德清退出去，站稳交界地大陆主体之后，再进窥远东列岛不迟”兰斯分析着，“但你说的也没错，光凭新党台面上这些力量，这场发难怎么看都太过仓促了。”
“这次出发之前，我从提前撤回的神殿成员那里详细了解过罗德尔癫火瘟疫一案的始末，结合圣裁仪式上拉达冈的手段来看，我推测他与欧米伽达成了某种协议，又或许是阿尔法在和玛莉卡两败俱伤之后先向欧米伽妥协，不管是其中哪一种，拉达冈发难都势必得到了秩序意志与混沌意志的背书，没有真正的神祇撑腰，出于对普拉顿桑克斯陛下的忌惮，就算他要发疯，整个新党也不会陪他一起疯到底。”
“但无上意志的情况，有近年来路西亚从各方得到的情报印证，也大抵能推断清楚——在亚坛范围内拉达冈顶着黄金树赐福近乎不死不灭，非完整的命定之死不可力敌，加上艾尔登之兽镇守石舞台，还称得上稳居不败之地，但在亚坛之外，祂还远做不到真正的‘无所不能’，至少以目前的状态不行。”
“另一方面，以祂自上古以来的行事风格，每每总是于幕后推波助澜，能驱使他人为棋子便不愿亲自下场，如今三月神隐隐有复苏之兆，旁边还有猩红腐败和真实之母窥视，哪怕祂暂时弥合了秩序与混沌的冲突，亲自出手的可能也近乎于零。”
“简单来说，无上意志提供给拉达冈用于对抗陛下的底牌并不是祂自己，剩下的可能无非只有两种，要么是阿尔法这些年暗地里养出了几个媲美君王级存在的强者，要么是从外部引援，借他人之手牵制必要时可能从时空风暴中归来的陛下，即使最终不能建功，试一试陛下的伤情也是好的。”
“关于前者我还大致有些猜想，早年听玛莉卡说密使几位一级负责人早就成了某种非人的存在，虽然她没有细说，但想来是阿尔法早早预埋的手段，关键时候用来对付我们这些‘异端’也不出奇.至于后者，我这里倒是真没什么线索。”
弗尔琢磨了片刻，道：“上次碎星之战最后，在风暴海上拦截姐姐支援殿下的三名腐败大主教怎么说，黄金树那边有没有可能抛出了某些筹码，换他们和真实教派再度出手？”
第501章 破局点
兰斯微微摇头，“这么多年腐败教派和真实教派人人喊杀，在明面上根本没有发展势力的空间，上次那三个高阶英雄恐怕都是腐败教派大半的家底了，还被我打废了一个，短时间再倾巢而出替新党送死不太现实。就算两边真达成了什么默契，这两家也只会存着趁火打劫的心思，不到万无一失时绝不会出手。”
“也是.”弗尔纠结地挠了挠头，“说起来拉塔恩和玛莲妮亚两位殿下这次打得也真够漂亮，一战掀翻南境军团和黄金王朝在宁姆格福的二十年经营，拉达冈要有什么决定胜负的秘密武器早该抛出来了，难不成新党这帮人真就被基本主义烧坏了脑子，一个个都彻底疯了？”
兰斯叹了口气，“做好最坏打算吧，我出来这段时间家里有古斯塔夫阁下坐镇，亚坛那边光靠卡利亚顶着还是不够，等这边事情处理完你还是尽快回去。”
提到那位排名第六的原初飞龙“钢戟”古斯塔夫，弗尔怔了一下，见姐姐目露疑惑，解释道：“早些时候我与蕾娜菈陛下等人谈起巨人王庭一事，当时便有几分不解——姐姐你说，那些三代以内据传拥有英雄级实力，始祖更是可以媲美巅峰英雄的新巨人，是不是和我们的原初飞龙以及上位飞龙很像？”
兰斯刚想说这两者风马牛不相及，何来相似一说，然而转念一想，竟然真发现了不少相似之处。
两者拥有同样与生俱来的强大实力、同样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成长周期，始祖巨人与原初飞龙还都掌握着某种近似法则的特殊能力。
虽然外界对始祖巨人了解极少，但在绝地封印升起之前，他们从路西亚的北伐军那里也多少掌握了一些情报。
始祖们被称作“禁咒”的特殊能力从不曾现诸于巨人王朝的历史之上，且巨人一族自古以火焰之力闻名，可十大禁咒中已经展现出的数种看起来非但与火焰之力毫不相干，还在各自领域内表现出了法则类能力的霸道特质。
如此种种，不正是与二十位原初飞龙的原初权柄极为神似？
兰斯执掌天空神殿多年，读过的王朝典籍、知晓的历史秘辛都比弗尔更多，她端坐在桌前，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沉吟良久道：“你可知道，二十位原初飞龙的权柄之力诞自何处？”
弗尔正色道：“大祭司陨落前，曾提到过一项以‘帝皇’命名的绝密计划，殿下似乎就是那项计划的最终造物。殿下在东境时也曾致信罗德尔古龙神殿，令情报系统关注三大王朝之外的龙族活动迹象，其中提到的信息也印证了这件事若是再结合二十位原初飞龙诞生的时间，我推测他们大概是帝皇计划的前期作品？”
“不错，”兰斯微微颔首，“按照天空神殿秘典的记载，帝皇计划细分下来应该有三个阶段，最终阶段的作品确为路西亚，而第一阶段的造物，便是二十位原初飞龙。”
弗尔愣了一下，“那第二阶段呢？”
“秘典中语焉不详，只是一笔带过，我猜想第二阶段是为路西亚诞生所做的前置，却无从得知具体内容，只能等路西亚回来之后再进一步研究了。”
兰斯轻叹一声，道：“说回第一阶段，秘典记载，普拉顿桑克斯陛下以时空法则加速万龙之巢的时间流转，将相当于一位古龙王族成长上千年的浩瀚卢恩压缩凝聚到二十位刚刚诞生的幼年龙族体内，赫拉瑞斯陛下则以无上神威创立一条崭新的进化之路，将他们四翼四爪的古龙之躯精炼为两翼两爪，他们不再拥有古龙一族坚不可摧的岩石鳞片和驾驭五系元素祷告的神力，转而将全部卢恩重铸为二十种‘原初权柄’。”
“于是，玻列琉斯生而执掌冰霜之力，罗德里格斯生而执掌火焰之力，古斯塔夫生而执掌金属之力.二十位原初飞龙在肉体上都不似传统的古龙王族那样强大，亦无法修习权柄之外的力量，然而在各自领域之内，他们掌握的权柄无一不能发挥出近神的伟力。”
“如今想来，这二十种权柄与其说是某种特殊能力，不如说更像是对法则之力的效仿和模拟，只要世间不存在执掌对应法则的神祇，说他们是‘神’也不为过。”
弗尔满目震撼，久久方才回神，长出一口气道：“这么说的话，十位始祖巨人各自拥有的禁咒能力，会不会就是前代巨人王庭覆灭之前以举国之力打造的最终遗产，换言之.这就是巨人一族翻版的‘帝皇计划’？”
“可能性很大——禁忌之战末期，虽然巨人王朝并未参与法姆.亚兹拉和亚坛地区的主战场，但他们也对飞龙一族的强大有了足够深入的了解。及至复苏时代，赫仑嘉德、赫仑穆尔两代王庭大祭司一心想要推动巨人取代龙族和人类成为天下之主，想必在这方面下足了功夫。只是他们的火焰恶神似乎从战后开始就不太正常，加之奥狄斯、葛孚雷两代人王横扫北境，才始终未能建功，所留的遗产直到现在才被他们的后人从墓地深处发掘出来。”
“这就说得通了，这就说得通了”弗尔站起身来，在狭小的舱室之内来回兜转着，“我说巨人一族当年全盛时期都没这么牛逼，怎么这都快灭族了突然冒出来这么一波怪物，禁咒、权柄、卢恩.关键之处还在卢恩！”
“普拉顿桑克斯陛下创造原初飞龙时是将古龙王族上千年的卢恩之力凝聚到了一处，使得他们刚出生就拥有古龙王族成长数百年的力量，且因为血统的精纯，依然拥有无尽寿命，往下的上位飞龙、中位飞龙也以此类推，虽然失去了永恒生命，但在成长速度上依旧保持着绝对优势。”
“纵观下来，飞龙一族就是我朝用时空法则提取万龙之巢之中海量卢恩，从而创造出的战争兵器，如今的始祖巨人，乃至那些三代之内拥有英雄战力的巨人，存续的基础必然也是极其庞大的卢恩——若能切断他们从生命熔炉盗取卢恩的途径，不只可以轻易攻破绝地封印，就连这数十万巨人大军也能一战即灭！”
弗尔一扫之前的阴霾，神色振奋道：“这件事正好已经有了头绪，早先蕾娜菈陛下安排众人查阅关于熔炉巨树的历史典籍，就在上个月，菈妮殿下在一部星月时代留下的古籍中发现了关于‘熔炉地脉’的记载”
“如无意外，从外界切断巨人一族盗用熔炉之力的关键节点，恰要应在格密尔火山。”
第502章 友军疑云
南格密尔，凯伦城。
菈妮站在北城墙塔边缘齐胸高的城垛后方，傍晚清冷的夜风迎面袭来，她微微蹙起娥眉，纤手紧了紧素白披风的领口，幽幽地叹了口气。
自二十天前离家赶赴凯伦前线，这么长的时间里，她没能睡过一个好觉，以至于玫瑰般娇艳的面容挂满了挥之不去的疲倦，连这远未入秋的晚风都显得幽冷难捱起来。
那部古籍记载的内容太过惊人，初看时只有绝境中蓦然发现转机的兴奋，满脑子都是一旦成功立马就能灭掉那群该死的巨人余孽，把那头傻不愣登身陷死地的臭龙救回家什么的可随着时间推移，越深思就越患得患失，生怕那份记载只是前人的瞎编乱造，到头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除了这些，现在的她，还能再做些什么呢？
《永恒历495年世界地理勘验报告》——这就是那本残损不堪的古籍流诸后世的名字，其上记录了距今两千余年前永恒之都派遣考察队重新考究天下地理，对以往数据资料校验勘误，之后重新编纂详细地志的过程。
报告中其他部分大都没什么用，唯有两条记载极为惊人。
当年永恒之都累计派出了一百一十二支考察队，其中第59小队调查区域为今天的北格密尔火山地带，第107小队调查区域为北境星陨峰一带，也即是巨人圣地核心，火焰大锅所在之地。
前者称格密尔火山并非孤立火山，其地底疑似存在一条宽达八十公里的巨型地脉，自西北地区延伸向亚坛中部，又于永恒之都以西三千公里处折而向北，经圣树森林一带没入极北冰原。
后者则称火焰大锅常年燃烧不灭的烈火似乎不只是出自恶神之焰，据107小队勘探分析结果，星陨峰在太古时期本为交界地规模最大的活火山，至上古时方才熄灭。
换言之，初代巨人之王圣赫忒尼瑞斯也许不是“身化”火种点燃了长明千载的巨人圣火，而是“身合”火种，将本就存在于世的熔炉之火转化成了巨人之神的神格。
以永恒文明当时如日中天的实力，接到这些报告后必然已经做了详细的查证，而作为盟友的天空城或许也有备档，可惜禁忌之战带给星月文明的创伤还是太过沉重，永恒之都最宝贵的资料遗失殆尽，剩下的十之八九也随诺克斯人一起深埋地底，而在天空城那边，兰斯祭司的回信亦是相关史料全部流失，大概率是在法姆.亚兹拉崩碎时遭到了损毁。
也就是说除了这两条语焉不详的记载，龙月双方都再也找不到任何“熔炉地脉”存在的证据，然而，哪怕只是如此虚无缥缈的一条线索，也足以令他们押上一切去赌那一线可能。
倘若熔炉地脉真的存在，就意味着熔炉巨树的卢恩远不止以黄金树和小黄金树的形式辐射交界地，而是在地下冲刷出了一条横贯世界的能量通道，格密尔火山与星陨峰正是东西呼应的两处重要节点。
如此一来，攻破格密尔的战略意义便远远超出了包围孤立亚坛的范畴，他们完全有机会借此破坏绝地封印的能量流转，甚至沿地脉将外界兵力直接投送到北境，如同尖刀直插巨人王庭心脏，一举终结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其中详情，菈妮已经连发十余封急信送往彼鲁姆前线与天空城远洋舰队，她相信无论是母亲还是兰斯祭司都能迅速抓住这千载难遇的战机，可哪怕做完了这一切，她的内心却依旧无法得到片刻的安宁。
极致的绝望很多时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希望触手可及，却又随时可能烟消云散。
就算不考虑情报的可靠性，单从战略战术上分析，北格密尔火山地区也是一片九死一生的险地，野蛮、落后、暴虐.极尽外界一切贬损乃至污蔑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彼处风土恶劣之万一。
在连正常呼吸都是奢望的绝境之中，能扎根生存下来的要么是非人的怪物，要么是抹除自己全部人性，化身为怪物的存在。
流刑犯与亡命徒只是火山食物链的最底层，食人山妖、变异混种与凶暴残忍的山地亚人部落才是那片土地的主角。除此之外，还有从复苏时代伊始就盘踞在火山腹地，传言信奉着当世除三大王朝以外唯一一位本土神明的拜蛇神教
菈妮当然不觉得他们会是龙月两朝正规军的对手，但如今时间紧迫，战机稍纵即逝，拉塔恩和玛莲妮亚必须留在南境牵制霍斯劳群岛的十五万黄金大军，迪可达斯方向的卡利亚部队仍要对峙拉达冈的二十万精锐，最多只能分出几位英雄配合行动，其中穆格拉姆首席、穆利缇尔次席也必须留在母亲身边以备不测，真正能起到重要作用的只有小姨蕾菈娜一人。
加上弗尔祭司和已经提前出发的英格威尔阁下，高端战力说够也够，但火山最深处那头巨蛇如果真有传说中媲美神祇的力量，怕是依然难以速胜，而那些嗜杀成性，几乎与星兽无二的当地土著亦会极大拖延攻略格密尔的时间。
原本路西亚与英格威尔商定的计划是以沸滚河沿线刚刚建立的三座要塞为根基，大量招募佣兵向北开拓，同时在后方培养巨狼骑士，以期在数年后全面北上，一波将不服王化的蛮族与拜蛇神教彻底推平。
但形势变化太快，北格密尔必须现在就打，而计划中的三座要塞半年前才落成，佣兵们对北方的探索也刚刚开始，所幸小姨此次从幽影之地带回了不少狼骑，才堪堪创造出了打这一仗的基础条件。
可不管怎么说，眼下准备极其不足，又必须短期速胜，换哪位当世名将来了都得头痛欲裂，何况菈妮本就不热衷于军事，如今还时刻对路西亚的境况牵肠挂肚，怎能安心？
“唉”眼见周围没人盯着，她趴在城墙上，小手支着脸颊深深一叹。
路西亚和大哥都不在，这种时候想找个人商量商量，分担一下压力都找不到，就算换二哥来掉掉书袋翻出那些没用的过往战例瞎分析一通也好啊。
心情正低落间，城南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她转身回望，远远瞥见大片黑影快速逼近城门，明明没有马蹄声，来势却快逾奔马！
菈妮心中一跳，刚想冲过去迎敌，却发现南城城头灯火通明，一应哨卫均未示警，城墙内还传来机械运转，缓缓开启正门的声响。
凯伦执政官克莱维尔她很熟悉，绝不是冒失之人，这番动静只能说明一件事，来的不是敌人，而是友军。
可这大晚上的，那些黑影连火把都不点，还蹿这么快，谁家友军能把驰援搞得跟夜袭似的啊！
第503章 家人
“殿下——”正疑惑间，楼梯口处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执政官克莱维尔已经找了过来，声音之中既有激动，又像是还有几分惶恐，“远东的援军到了您是否移驾南城，亲自接见一下？”
虽说克莱维尔才是目下凯伦方面军政最高指挥官，但以菈妮的身份，人在这里自然就要负责全局，去接见援军统帅是应有之义，于是菈妮也没作犹豫，点点头就跟着克莱维尔往城下走去，路上随口问道：“援军是哪支部队，谁带的队，怎么黑灯瞎火的连火把都不点，乍一看我还以为是敌军夜袭呢。”
克莱维尔斟酌了一下字句，答道：“我也是刚刚接到消息，来的是黑夜骑士团——这是路西亚殿下钦定的官方称谓，他们也自称恶兆军团，至于带队统帅，是蒙葛特和蒙格两位殿下。”
菈妮脚步一顿，整个人愣了两三秒才回过神来，“原来是他们”
听到这个消息，菈妮心底说实话还是松了口气，蒙葛特与蒙格当年就是仅输路西亚一线的高阶英雄，如今实力只会更强，加上他们麾下体质战力皆远超凡人的恶兆之子，格密尔一战的诸多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只是当年她与这对兄弟确实不算熟悉，罗德尔战斗祭典匆匆一面之后蒙葛特与蒙格就赶赴远东，四年未见，一上来就要他们深入险地与强敌厮杀，菈妮多少有些吃不准他们的态度。
她想了想，一面加快脚步一面吩咐道：“随便让个卫兵带我去就好，你先去安排接风宴，礼节一定要足够隆重，另外让将官们盯紧手下人，别让哪个不开眼的对人家评头论足，谁敢在这种节点跟自己人闹出什么不愉快，别怪我不留情面！”
克莱维尔正色道：“放心吧殿下，这些刚刚已经吩咐下去了，凯伦不是亚坛，这些年本就一直是各族杂居，无论军民都没有排外的风气，不会出岔子。”
菈妮闻言微微颔首，也不再多说，只飞快往城南赶去。
自四年前克莱维尔执政以来，凯伦变化不小，城市规模比当初大了许多，菈妮在克莱维尔陪同下一路穿街过巷，也用了足足一刻钟才抵达城南。
在两人原来的预想中，这还是恶兆之子们第一次以军团姿态大规模现世，纵使凯伦军民不至于像罗德尔人那样对其避若蛇蝎，两方之间也难免会有些敏感和微妙。
这大晚上的，还没睡觉的凯伦民众乍一眼看到外观凶神恶煞的恶兆之子，多少会有些恐慌吗？
？？？
看清南门附近场景的一瞬，菈妮与克莱维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错愕。
这群身披玄钢重甲，腰挎大斧巨剑，背后飘扬着漆黑绸缎披风，脑袋上还顶着覆面式骑士战盔，人均一线骑士团军官级装备的家伙你管这叫恶兆之子？
菈妮看得出来，这些恶兆之子的装备真正夸张的地方不在于用料，而在于每个士兵的铠甲除了形制大体统一外，在大小、体型、弧度、棱角等等地方都有许多细节上的差异，甲面上甚至有独一无二的尖刺状凸起，设计者显然照顾到了恶兆们体表形状不同的瘤角，为每一位恶兆之子量身定做了最适合其体态的战甲。
这种用心程度，她只在卡利亚骑士和熔炉骑士的铠甲上见过，可那是卡利亚与黄金王朝最顶尖的英雄序列，两国不惜代价为自家顶级战力定制装备理所当然，和眼前数以千计的恶兆战士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难怪那头笨龙这些年把军工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还天天哭穷，合着往黄金王朝倾销武器装备赚来的钱是这么个烧法，培养这么一名恶兆战士消耗的成本都够养十个精锐骑士了吧！
城内城外的恶兆粗略看去大约有八千人，此时先头入城的三千人分成两拨，一拨与城头守军接洽，在城门两侧放下绳索用于运输军用物资，另一拨则高居古龙王朝旗帜入城，将大旗立在广场上，一边向周边群众分发从远东列岛带来的特产礼物，一边宣读军团规章，公布援军来此的目的和接下来远征火山地区的战略方针。
最惊人的是，那些被派去分发礼物的恶兆之子恰恰是体格最健壮、相貌最凶恶的一批，此时纷纷摘下头盔，狰狞粗犷的面容上挤出小儿止啼的笑容，不由分说地将火腿、肉干和熏肉塞到过往路人手中，遇到孩童还会额外抓一把糖果强塞过去。
初时凯伦民众还有几分惊恐，只是出于对古龙王旗的信任才没一哄而散，可随着时间推移，很快他们就发现这群形若恶魔降世的将士远不像外貌表现得那样恐怖。
除了大把大把撒出去的礼品，有胆大的百姓壮着胆子向他们询问远东地区的风土人情，他们还会大笑着为众人解惑，种种表现丝毫没有以被世俗排斥的“邪恶之兆”自居，反倒像是饱受民众爱戴的炽日军团入驻亚坛中心的城镇，浑身上下满是身为王朝子弟兵的自觉。
另一边，城门附近负责运输物资的恶兆们也不走寻常路，他们并未像一般军伍那样顺着绳索放下升降机，而是沿着城头一字排开，一帮将士从城下将重达数百斤的木箱猛然掷上城头，另一帮将士从上方接住，再丢向城内接应的同伴。
一时间成百上千件沉重的物资沿着城墙抛上抛下，卷起阵阵恶风，唯有少数以吨计重的机关巨弩、战争巨像零件等需要几名恶兆配合，数人协力顺着绳索拉上去，看得周边本想帮忙的凯伦军士目瞪口呆。
都说最近北境忽然崛起的火焰巨人单兵战力夸张，可再夸张也无法跟眼前这群活生生的人形巨兽相提并论吧？
恶兆们的动作着实太快，待菈妮和克莱维尔来到近前，大军入城的麻烦事都已解决得七七八八，不远处两道明显高出其他恶兆两头，正和守军将领谈话的身影余光瞥见菈妮，立马跑了过来，摘下水缸大小的头盔打招呼。
“菈妮公主——”
为首一人头颅之上生长着灰白色的鳞片与骨角，端正严肃的面容自有一股凛然气度，见到菈妮颔首致意道，“多年不见，公主风采更胜往昔，当年在罗德尔承蒙关照，此次受兰斯祭司之命，我等特来支援。”
“Oi——菈妮妹子，四年没见更漂亮了啊！”
比起兄长，蒙格头上的骨角更多，如同卷起的黑色火焰，不用化妆就能客串舞台剧大Boss的面容露齿一笑，本想表现出几分玩世不恭的潇洒，最后展现出的却是一副貌似要毁灭世界的大奸大恶。
“具体情况兰斯祭司都跟我们说清楚了，打穿火山、杀光异端，把那条老蛇串起来烤了，有机会再顺着地脉去北境支援路西亚——放心放心，就算不说救你老公，我也得去救我兄弟啊诶，哥你踩我干嘛？”
“公主见谅，我这蠢弟弟在远东憋久了不识礼数，冒犯之处请你多多海涵”
“切，都是一家人装什么客套，嘶，别打了别打了，弟妹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克莱维尔见状早早闭嘴在一旁肃立，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主意要当透明人。
菈妮红润小口微张，几度欲言又止，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愤愤跺了跺脚转身就走，抛下一句话语道：“那头破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爱救不救，安顿好将士就来执政厅议事！”
第504章 黑夜之光
凯伦执政厅改自当年赫克托夫的中央城寨，主体是一座五层塔楼，克莱维尔上任之后将其中奢华铺张的城主套房全部清除，地上五层全部改造成办公区域，又在地下开挖两层，用作战略物资储备和军事机密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