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狩猎法则 第362节

  克雷顿拿着公文包,没有立刻翻阅先祖的资料,他还在想当下的事。

  仅就哈尔恰之前的抱怨,克雷顿已经推测出孔里奥奈们今晚有大行动,否则哈尔恰不至于这么急切。

  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诺里斯和他都曾是因为上位者一言而倾尽死生的小角色,如今却忘记这份耻辱,转身披上绣金线的衣袍,成为自己过去日夜唾骂的人,为了难以言说的理由躲在幕后遥控局势,并且不计伤亡代价。

  比起诺里斯,孔里奥奈反而显得坦荡,他们杀人都有具体的理由,遇到强敌还会亲身临阵,而非只让人类下属用性命消耗对手的力量。

  简直是典范式的古典贵族。

  除了对领主没那么忠诚——不过这个可能也挺典范的。

  原本以为是挚友的人物脱胎换骨,以为是敌人的家伙反倒行事符合他心中的规矩。

  克雷顿现在已经没心情去评判什么,因为近来事事颠倒,人情反覆,他忽然想起自己也并非完全按照心里的规矩行事,比如在96号仓库,他骗取了守卫的信任,却在孔里奥奈来袭时倒戈相向。只是为了最后能和同胞们交手,品尝与强敌决战的滋味。

  伤害信任自己的人有违克雷顿·贝略的原则,但他当时心里也没有因此感到不畅快,回想起来不禁对自己的评判标准也产生了质疑。

  坚固的原则不知何时支离破碎。

  这很可能是诅咒的影响,就像他身上的生食癖和猎杀欲望一样,但无论如何,这种变化和堕落都只仰赖一种东西生长。

  克雷顿称之为“我愿意”。

  所以直到他把自己弄明白,把家事处理好之前,他都不打算介入外人的纷争里去。

  包括但不限于魏奥底。

  他不是本地人,对这座城市并不了解,但魏奥底的各方势力积怨已久是肉眼可见的,他们现在不趁机了结一切,将来就可能陷入钝刀子割肉缓慢失血的境地,尝试去阻止混乱反而可能造成更大伤亡。

  也许诺里斯和女王是对的,他才是错的,克雷顿禁不住自己脑海里跳出这样的念头。

  但他绝不想变成这样的人。

  生命是宝贵的,他可随意操使自己的性命,或者为了自己和家人报复他人,但那是为了利益或正当的感情,无论好坏,总算是有个说法。而要因为一时的糊涂葬送了他人的性命,,,他可不愿意让自己变成这么个荒唐的玩意儿。

  所以面对诺里斯搞出的这一滩浑水,他只是观察,也只能是观察。

  克雷顿如此告诫自己。

  他带着公文包晃晃悠悠地继续向北进发,打算到了约瑟家里再慢慢细看。一路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街道上没什么人,路沿的两列路灯中损坏的路灯占比越来越多,大概是因为路灯修理工的工作是否规律和这里的治安环境息息相关。

  直到他的精神开始松懈到想要打个哈欠的时候,夜空中忽然传来奇怪的啸叫,

  他抬头望去,看见一个体型不同寻常的影子从空中掠过。

  那个飞行物的高度太高,速度也不慢,克雷顿并没有看清楚它的外貌,但苍白染血的肢体立刻让他联想到了一种可憎的敌人。

  孽物。

  还没来得及多想,前方的路段又传来数声尖叫,接着是一声咆哮。

  咆哮声中蕴含震慑精神的力量,那无疑是狼人的战吼,且声音隐隐带给克雷顿熟悉的感觉,这个时间在他正前方路段的狼人大概只有哈尔恰了。

  友爱会的盟友这个时候对孔里奥奈出手了?

  克雷顿心中疑惑,又觉得并无可能。

  双方仍在对峙当中,虽说这个局势未必不会打破,但人类应该不会蠢到在夜晚挑战狼人。

  人类的力量足以在白日压倒暗裔,而暗裔的力量则在夜晚完全压倒人类,两者都不至于在半天内消灭对手,这才有了对峙的局面,能够在夜晚对付同级暗裔的人类只有巫师而已。

  他拎着公文包和手杖一跃而起,跳上街边一处房屋屋顶,即使没有变形,夜晚也解放了他的力量,他此刻保持着大幅度超越骑士水准的力量。

  从一个个屋顶上跳跃,他很快抵达了咆哮发生的地点附近,于一片广场上再次看到了哈尔恰。

  和几分钟欠不一样,这头氏族之牙已经从人形中挣脱出来,化作一头十尺高的骇人凶兽和敌人缠斗着,伸手就将街边一扇一人高、顶端布满尖刺的黑铁拱门拆下来当做武器,以刺下鱼叉的手法砸向敌人的腹部。哈尔恰的对手也不遑多让,若要算上头上的犄角,其身高比哈尔恰还高一尺,它徒手拔下一杆路灯挥舞,挡下了铁门的进攻。

  一些只穿着内衣的居民惊慌失措地全力逃窜着,他们大喊大叫着“有怪物,快逃”这样的话,压根没注意到屋顶上的克雷顿。

  街道两边的房屋因为这些叫喊陆陆续续地亮起灯,少数几个人透过门窗查看,但只是稍微看了几眼,就赶紧缩了回去,他们封禁门窗,再不敢暴露在两头怪物的视野里。

  孔里奥奈的狼人和自己的对手根本没管这些孱弱的小家伙如何害怕,它们继续战斗,不该被当做武器的物件随着它们的驱使彼此攻伐,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

  也许再过几个回合,它们就要统统报废。

  克雷顿注意到哈尔恰的这个敌人有着驼鹿头骨似的头颅,身体像是赤身露体的巨人,皮肤呈现半腐烂的特质。

  温迪戈。

  克雷顿认得这东西。

  虽然只是一知半解,但他也知道这中怪物应当栖息在北方,而不是在这里。

  而且温迪戈虽然属于受诅咒者,但却有着超人的智慧,既然友爱会正要打一场对暗裔战争,那这暗裔为何要在此刻与哈尔恰作战?

  难道它不是站在孔里奥奈这边的吗?

  “你们为什么作战?”他站在屋顶上好奇地问道,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头颅瘪下去的马匹尸体,那是刚刚见过的哈尔恰的坐骑。

  哈尔恰没有回答,又是咆哮一声,双爪握住黑铁拱门的两侧,用铁门上密布的防贼刺绞住打来的路灯杆,接着猛然一甩,将路灯拽向别的方向,温迪戈的身体也略微失去平衡,转过半边,将侧身暴露出来。

  趁着这个破绽,哈尔恰放开铁门,一个四肢着地的飞扑转至温迪戈的背后,双爪把住那对驼鹿大角用力拧动,多毛的黑色臂膀因为鼓劲而肉眼可见地膨胀了一圈,一口气将这巨人的首级转动了一百八十度,脊椎爆裂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清晰可闻。

  巨人似的温迪戈倒了下去,再没有动静。

  克雷顿再度发问:“你们有仇?”

  “它杀了我的马。”

  哈尔恰走上前,利爪刺入温迪戈的胸膛,从血污中将一颗散发着寒意和恶臭的硕大心脏掏出来,之后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

  “是不满孔里奥奈统治的暗裔吗?”克雷顿继续追问,他想尽办法要体察每一缕微风,以此见闻诺里斯想要得到的风向景观。

  “当然不是,那种货色早就逃走了,不然只会死在路中间。”

  哈尔恰的鼻梁肌肉紧皱,长嘴巴一张一合咀嚼,随着心脏在口腔里破裂,血水从狼吻的两侧淌下来。

  “这家伙看到我就进攻过来,也许是有着和我们相似的能力,能够从强者的血肉中摄入精气强化自身。它的血肉虽然扎实,过去可能是个狠角色,但实际精气很少,也许是刚刚从虚弱中恢复过来,急于找回自己的力量。这种水平对付那些初出茅庐的年青人还行,不过我嘛呵。”

  克雷顿居高临下盯着尸体,那颗巨大苍白的驼鹿头骨中,黑色的类荆棘物质在缓缓蠕动着。

  “传说中只有彻底摧毁温迪戈的头骨才能杀死它。”他提醒哈尔恰。

  哈尔恰听了他的话,没有动用利爪,而是捡起刚刚的“路灯武器”对准温迪戈的头颅猛砸下去,他砸了十四次,那颗驼鹿头骨才裂开,一股黑气从裂纹中喷出,没几秒就消失无踪。

  哈尔恰端详着黑烟散尽:“看来我又欠你一次。”

  “所以你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克雷顿问。

  “并不。”

  愤怒过后,哈尔恰也才想起这头怪物会出现在魏奥底是多么不可思议。

  哈尔恰·孔里奥奈作为南方狼人,他并不认识温迪戈,事实上刚刚才从克雷顿口中了解到这个名字,但它看起来可不像是个变形者。

  可如果不是变形者,一头十一尺高的怪物怎么也不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城市里。

  孔里奥奈的暗裔盟友都不至于带着这种会发狂的大型宠物来投奔。

  总不能是人类的手段吧?

  克雷顿从屋顶上跳下来,用手杖戳进温迪戈的腹腔翻动,一些新鲜的头和手从破裂的胃肠里滚落出来,引起他的重视。

  “它的肠道非常干净,没有更久之前的食物残渣,这些肉简直就像是它吃的第一顿饭。”

  “真古怪,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大型的受诅咒者忽然出现在城市里的例子。”哈尔恰疑惑道,他也蹲下,尾巴拖拽在地上:“你调查的手法看起来很有经验,难道你以前见过这种情况?”

  克雷顿的确见过,他想起了自己在仙境中遇到的那头潘。

  现世和仙境之间的壁障变薄便可能导致一些强横的仙境生物忽然出现在现世,仙境不需要饮食也可以存活,那么这头温迪戈的肠道为何如此干净也就有了答案。

  这种意外如果发生在城市,极可能导致大量手无寸铁者伤亡。

  克雷顿不喜欢伤害没有战斗能力的弱者,如果再碰上这种意外,他认为自己也不得不动手阻止,因为他有足够的力量去这么做。

  这可不算参与魏奥底的人事争斗,在魏奥底,真正的平民没法站队,他们只是战利品。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刚冒出来就几乎引起他自己发笑。

  他从仙境回来后有研究过神秘学关于世界间隙的记载,这并不是很机密的东西,许多巫术都依靠灵界和星界的力量施展,这些知识都是共通的。他现在知道多重世界之间的裂隙不是时时刻刻都存在,它们会移动和愈合,恰巧送过来仙境生物一次也就罢了,连续恰巧两次?

  也许再过十年,魏奥底都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

第477章 出乎意料的对手

  这次会面实在有些尴尬,哈尔恰还有要事在身,坐骑却被杀死,只好变化狼形赶路,又一次从克雷顿眼前消失了。

  过了五分钟,东方也传来一声哮吼。

  克雷顿听出不是哈尔恰的声音,但也是狼人的吼声。

  和哈尔恰愤怒的吼声不同,这声吼叫除了宣泄怒气的本意,还带着召唤同族的意味,比起哈尔恰有几分中气不足的味道。

  更远处响起许多声狼嚎作为回应。

  敢在夜晚挑衅狼人的家伙有这么多吗?克雷顿实在弄不清情况了,他很想过去看看,又不想赶到那里后碰到一大群孔里奥奈,于是只能作罢。

  不过这也有好处,至少他知道孔里奥奈会往那个方向赶去,这样他面前的路线就安全多了。

  他加快脚程,径直进入北区。

  约瑟的家在割喉径附近的一处桥边上,他还记得路程。

  孔里奥奈的临时营地就在割喉径,虽然他们今天有“春游”活动,但周围未必没有分散的哨探,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气味,但还是该小心再小心。

  营地的边界很容易辨别,在那些建筑向南的外墙上用粉笔和油漆涂绘着简陋的眼睛图案,简陋,但是巨大,一些细节也莫名其妙的还原,绘者甚至画出了一根根睫毛。

  这些画着眼睛图案的建筑连成的线就是营地的边界。

  克雷顿上一次来的时候没有见过这些东西,这很可能是某种侦测咒术。

  他没有检测这种魔法效果的想法,只是小心地避开这些眼睛,心底却有些好笑。

  南布利加的牧人也会做类似的事,他还在老家务农放牧的时候,乌伦就会和他一起给牛羊的屁股上画两只色彩明亮的大眼睛。肉食性的猛兽习惯从背后偷袭,它们远远看到这些牲畜背后的眼睛,又看不真切,就怀疑猎物头朝着自己,也许已经看到自己,随时可能逃跑,从而更加谨慎,要么直接离开,要么退后绕圈.然后不断地绕圈,减少发动进攻的可能。

  过去他画这些眼睛防备猛兽,现在自己倒成了眼睛防备的对象了。

  孔里奥奈的营地里亮着灯光,街道也有人影晃动,但北区比上一次来时冷清很多。

  因为狼人入侵,原来这附近开张的违法生意都没了,客人也不敢来,帮派打手们更是消失得一干二净。但本地居民大概不会感谢他们。

  正经工作可养不活这么多人。

  约瑟的家终于到了,站在熟悉的门前,克雷顿却心生疑窦。

  这里虽然还有约瑟家人的气味,但明显已经稀释了很多,取代他们的是陌生的味道。

  他敲了敲门,门立刻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面色不善的男人,越过他的肩膀,克雷顿的黑夜视觉看到室内地面还躺着几个矮壮的男人,包括摩瑞尔人,旁边则搁着短棍、指虎这样的武器,空酒瓶在他们周围摆得到处都是。

  这毫无疑问就是不再参与外界活动的犯罪份子,也许是被本地帮派安排过来监视孔里奥奈的。

  “这里之前的住户去哪儿了?”克雷顿和善地问。

  “他们搬走了。”看到克雷顿的第一眼,开门的混混就变得乖顺,老老实实地回答了问题。原因无他,这双发光的眼睛和魁梧的身板像极了盘踞在割喉径的那批伯达拉比克煞星,他还不想死。

  “我要知道的是具体的细节,而不是‘搬走了’这样的蠢话。”

  “大人,我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搬家对我们这儿的人来说太常见了,不过他们可能去了茧子街,那里有很多和他们一样的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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