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里奥奈离开这里不是因为接受不了损失,而是为了去进攻另一个战场!
在狼人们袭击北线的时候,圣杯教团不久前途经的西线也遭到了袭击,赛苏见识过那里的守备力量,了解他们的能力。如果那里的进攻烈度不比这里差太多,那么孔里奥奈现在赶去绝对可以轻易拿下西线。
那里可没有一口能够起死回生的魔釜,民兵们坚持作战的意志不会太顽强。
他抬起手,对手下发号施令。
“给马车套上新的马,去南不,去西”他几乎语无伦次了,这是因为他在说话的过程中又思考到了更多可能。
孔里奥奈已经看到了魔釜的能力,它们可能就在半路上等着他。
赛苏忘记自己还抬着手,站在原地不断犹豫,直到民兵中的几个队长人物围过来要他复活死者,尤其是指挥官,这样他们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
回过神后,赛苏没有拒绝,放下曲柄杖后挥了挥手让手下接替自己的工作,将还算完好的尸体一具具拖过来。这本是他们要做的,即使被复活后的人出现变故,那也是白天的事,他们到了白天就要回到座上宾的位置,这些粗人可没法找他们的麻烦。
至于是否要支援南方——他已醒悟这并非职责,至少不是必须冒险去完成的职责。
民兵们分出一些回到阵地后方,进入建筑去楼上检查狙击手和指挥官的状态。
并不是所有人都见到屋顶上发生了什么。
当所有人都以为可以暂时歇一口气的时候,上楼的民兵却又指着孔里奥奈最初来袭的方向大喊着什么。人们向他指着的方向望去,一些打扮简朴、看起来应该是本地居民的人物正在朝这边走来。
刚刚松懈下来的气氛重新变得紧张。
如果人群的领头不是一个女人,这场面就没有那么值得在意。
如果这个站在最前端、脸上笑意盈盈的女人穿着衣服,民兵和超凡者们就不会把视线一直放在她的胸前。
如果她的胸前没有多长一个胸房,可怕的感觉便不会降临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赛苏的位置看不到这些逼近的家伙,但有人将这一画面转述了出来,作为原体学派的高徒,他立刻明白这个新的对手是怎样的人物,他高喊起来:
“所有人分开至少七尺的间距!别聚集在一起!”
在异端审判庭还在运作的时候,时常有身上长着大痣或疣子的女人因为这点特征被判为邪恶女巫,从而被挂上火刑架活活烧死,这残酷的审判正是为了消灭具备魔乳的女巫。
人类只有两个胸房,第三个胸房不是凡物,它能分泌具备魔力的乳汁,用以喂养无形之物,
简而言之,凡是具备三个胸房的女人必与恶魔为伍。
是爱纳特的信徒来了。
第492章 旧识眼中的克雷顿
当天蒙蒙亮,城市人和乡下狼人第一次交战的结果就传进了西区黑市下的“巢穴”。
真实世界和普通人其实并没有完全隔绝,在这里混迹的三教九流人物不了解超凡力量存在和运行的原理,但不妨碍他们讨论“会人立的巨大黑狼”、“有三个柰子的女人”以及在北区出现的各类怪物袭击事件。
这些底层人的消息流通比友爱会的眼线还要快。
对他们来说,打听消息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因为任何变故都可能导致物价升降,工作丢失,他们不得不如此敏感。
而且这里属于地下世界,和北区的罪犯窝点也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拿到第一手消息并不奇怪。
“我没想到
“那是因为他们没钱了,人没了钱,就会变得慌乱急切,顾不上规矩。”
斯图尔特在巫师面前坐下,动作没有平日利落。他昨晚没睡,而是一直在守夜,此刻有些精力不济。
他的回答让朱利尔斯愉悦,巫师松弛地靠着椅子,绿发瀑布一样盖住椅背:“那你的人有利用他们的慌乱找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吗?可不是只有琼拉德先生才能给你奖励。”
斯图尔特皱了皱眉,这可不是该在公共场合讨论的事,不过现在他倒也说不出什么秘密。
“你是说那位他刚刚被友爱会的人拉去调查了一遍,暂时不敢露头。”他顿了顿:“克雷顿·贝略呢?我相信他有本事深入友爱会调查。”
朱利尔斯挑起眉毛,食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着。
“我还以为你们不和呢?”
“我只是警惕,贝略家的两兄弟都有着很快让他人信任自己的天赋,这样的天赋落在不同的人身上会给这世界带来不同的改变,我一度担心他们会带来负面的变化。”
“让别人信任自己的天赋么?”朱利尔斯低声道,他也隐约察觉到这点。
克雷顿身上的确有这种古怪的能力,这不是用过人的聪明才智达到的效果,但其原理令朱利尔斯也不能理解。
不过,既然灵知没有示警,他并不将这当做一种威胁。
温斯顿·让·斯图尔特此刻提起这件事,倒是让他勾起了好奇心。
他过去不好奇不代表在一个知道克雷顿·贝略过去的人的面前还要继续忽视这一现象,尤其是斯图尔特是一个外貌上有些类似克雷顿的人。
“他在军队时就有这种天赋吗?他的哥哥也是?”
“是的,他没有和你说吗?”斯图尔特叫来侍者点了一杯牛奶,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冷三明治吃起来。
“我要是问他,他肯定会说的,但在我看来他并不知道自己有这种能力。”
“这倒也是,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兄弟都将这当做理所当然,但是可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天赋。”斯图尔特咀嚼着三明治,但脸上没有生物在进食时会无意间流露的安然和幸福,就像是在完成另一项工作。
“不过你不必将我的警惕和怀疑当做一回事,毕竟我只是个无名小卒,实际也和他们没有太多交集,没有点评他们的资格。”
朱利尔斯坐直了身体,像每一个乞求故事继续下去的听众一样虔诚:“斯图尔特先生,你的血统来自高贵的边地贵族,连琼拉德先生也重视你,我又怎么会将你当做无名小卒呢?”
斯图尔特疲惫的脸没有任何波动,地下餐馆的热闹好像一点和他无关,但还是说了下去:
“贝略家的两兄弟是因为一个误会而进入我所在的部队的,他们一开始就很有名,因为他们的脸孔非常英俊,尤其是克雷顿的兄弟乌伦,简直有着一副天使的面孔,理想也有匹配面容的伟大,他说要来军队博取功劳,说不定以后能名列纹章院,但我们都觉得他去皇家戏剧学院要比来军队有前途的多。”
“克雷顿和他的兄弟不一样,他不指望通过军功获得名望和官位,他只要钱,哪怕是下等兵的薪酬也使他满足。很多人都笑话他,认为他目光短浅,他也并不生气,在他看来,军队不过是一个临时的跳板。他只要拿到足够的钱,然后找到他所向往的那一位雕塑大师拜师,学会将美好永远留下的技术。”
“当时部队里的兄弟将他们称作贝略家的鸦喙战锤,乌伦是尖头(在多恩语中,尖锐也有智慧的意思),他入伍的时间较早,之前在别的部队待过,因此很有经验。克雷顿是钝头,虽然还是个新人,但真诚有力,脾气宽和,无论是什么战斗技巧都一学就会。虽然他们是因为失误而被安排在弗魔人的队伍里,但每个弗魔人都愿意和他们做朋友。只有当时因为自恃贵族身份保留了倨傲态度的我例外。”
“在我看来,他们的这种天赋来自于他们的本性。这种独特的本性就像浓厚的墨水,会在进入清水后扩散开,将向他们靠近的人一起同化。”
“而这些被传染的家伙聚在一起时,其他人简直搭不上话,即使是彼此陌生的人也可以通过这两兄弟做媒介信任彼此,所有人就像处在一个大家庭里一样安心。”
“也许这种特质正是出色的领袖应该具备的,他们天生具备这样的才能。”
“但很快,军队就将他们全部都毁掉了。”
朱利尔斯的姿势没有变,但瞳孔有所放大:“发生了什么?”
“很多人将军队当做一座锻炉,将废铁扔进去,出来的是可造之材。这并不是完全错误的看法,许多人在军队学会了识字和算术,离开军队后也找到了不错的工作,得到入伍前不可能得到的美好人生。但这只是有所不足的人才能得到的待遇。”
“如果有人表现得完美、出众,那军队就会变成他的地狱。”
斯图尔特不知何时停止了进食,他拿着有缺口的三明治,神情陷入深深的回忆,语气则带着厌恶。
“为了应对越发激烈的战事,我们的部队也将要前往菲斯布里卡做替换,上面开始认真,调换了更精英、严苛的训练长官过来,务必要提高我们的作战水平,摆脱前一任长官的惫懒气息。”
“我们这支主要由草原弗魔人组成的部队是骑兵的预备队,而长官训练我们这些骑手的做法和训练马匹没什么区别。你知道一个骑手要如何挑选和训练自己的马匹吗?”
朱利尔斯的表情僵了僵,但斯图尔特本来也不是要他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自己揭晓了谜底。
“我们要从马厩里挑选那些会反抗的年轻马匹,在屈挠课程中用一系列压迫的技巧迫使它们服从,并在这个过程中教导它们在骑行中配合骑手的技巧。而如果是一匹不会反抗但技巧娴熟的马匹,我们则要先诱使它反抗,然后再强迫它服从。”
“因为这样的一匹马可能是因为过于聪明,为了躲避惩罚而主动服从,而这样的聪明对于御者并无好处,它的聪明可以让它暂时臣服,也可以让它在关键时刻做出和骑手不同的选择。”
“重要的不是能力,而是忠诚,这才是军队需要的东西。”
讲述这个故事的退伍军官露出一个有讥讽意味的笑。
“可笑的是,高级军官们对低智力的畜生还更加宽容,而对于作为同类的人,他们却一点耐心都没有。”
“如果要他们信任你,最好先出几次丑,让他们罚你几次,这样他们才会感到安心。而如果从始至终表现得完美,连刻意安排的‘试炼’也安然度过,那反而要被他们视作嘲弄,引得他们勃然大怒。”
“当然了,这是我现在才总结出来的规矩。当时没人知道这个。我就不细说贝略家的两兄弟之后遭到何等残酷的对待了,正是他们表现出来的完美使他们遭致了这样的厄运。”
“难道他们就不能用那种天赋博取长官的信任么?”朱利尔斯忍不住问。
斯图尔特摇了摇头:“很遗憾,只有把他们当做同类的人才会受到他们的本性影响,那些自视甚高的家伙则不会受到太多影响——比如说那些高级军官,也包括当时的我。”
“总之,经过这些折磨,他们都有所变化。”
“拥有天使面容和魅力的乌伦·贝略身上开始出现虚伪和欲权的特质,他有意地笼络其他部队的人,还时常与他们私下聚会,密谋着可怕的计划。”
“克雷顿·贝略则染上了各种士兵们用于发泄压力的恶习,从赌博到招妓,脾气也变得比以前大得多,动辄和他人动手,哪怕是他的兄弟也不能阻止他的堕落。”
“而即使变成这样,他们身上那种可以赢得他人信任的天赋依然存在。他们已经被扭曲的本性仍然在传染他人。这时候,他们的能力对这个世界就是有害的。我不得不继续疏远他们,生怕被他们影响。”
“不过,正如我所说,这不过是我这个无名小卒的主观看法,未必就是事实。”
斯图尔特低下头,盯着手里的三明治:“自从克雷顿在热沃帮助了我之后,我也再没有理由继续戒备他,而上一次见面时,他似乎又有几分初次见面时给我的感觉了。”
朱利尔斯若有所思。
第493章 事后
话已至此,斯图尔特不肯再讲克雷顿的事。
也许他只知道这么多。
本性,因为斯图尔特提起了克雷顿具备的天赋,朱利尔斯对这个老生常谈的词再度产生兴趣。
克雷顿吸引人的地方不在于什么好脾气,或是那令人惊异的活力,而是他大方的态度。
“大方”不是说克雷顿出手阔绰,朱利尔斯并不觉得自己从他那里拿到了很让自己满意的报酬,而是说克雷顿本人对仇恨的感觉很特别,伤口和血液对他的触动很不敏感。
如果要把这个特质理解为斯图尔特口中的温和,男巫又觉得算是一个谬误。
假设有这样一种情况,一个枪手远远地朝克雷顿开了一枪,正中他的不致命处,袭击者注意到了这点,却也没有开第二枪,而是冲克雷顿傲慢地点了点头,表示这是一个教训,然后转身离去。
克雷顿此时的动作同样会是拔枪射击,并且瞄准对方相同的部位,而不是要害。也许他会冲上去殴打对手,但那是他做出对等伤害之后的事。而如果这一枪没能命中,让克雷顿耿耿于怀的也只会是射偏了这件事,而不是没能解决掉那个对手。
他并不是不知道仇恨,只是在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好像在参加一场竞技游戏。
除非有游戏之外的东西介入,或者游戏的另一方一意孤行,做出过激的举动,否则克雷顿都更喜欢好聚好散,哪怕是输,也要愿赌服输。
他在“游戏”中展现出的风采往往能打动同行者,使他们和他一样学会享受“游戏”的乐趣。
朱利尔斯也从这种游戏中得到安心。
简单地进食后,他们纷纷离开了地下餐馆,回到复活岛在这座城市的基地。
斯图尔特开始休息,朱利尔斯则回到那个用于配制化学品的实验室,站在桌前,他拉开抽屉,里面有两根针剂静静躺着,他看着它们出神。
其实他昨晚也没有睡。
前半夜是凭着执念完成了实验,后半夜则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纠结。
朱利尔斯和圣杯教团交易了。
圣杯教团目前还是长老会的敌人,但朱利尔斯就如同一个真正的商人那样冷酷无情,将利益之外的考虑统统抛开,出卖了独家的药剂学奥秘达成了这桩生意。
利用教团进行人体实验得到的数据,用于扬升的药剂已经初步完成,只是不能确定效果是否如他预料的那样。
脑垂体分泌的液体本身具备着神奇的力量,甚至可以影响到人的情绪,其原理至今尚且是个谜团,而巫师的脑垂体只会比这更莫测。
疯子巫师更甚。
注入这两根以夺魂学派和圣杯教团秘藏的知识打造的针剂,他有概率打开紧闭的门扉,直接扬升进入铜环的世界,也可能被失控的魔力摧毁自己的大脑。
如果是两天前,朱利尔斯无论如何也会使用这些针剂,这是他急需的力量。
但时局不同,友爱会和孔里奥奈、结社的力量形成僵持,海泽尔大概也正为这焦头烂额,一直没有派遣近卫来寻找他。而且过了这么多天,他的求救信早已抵达了萨沙市,海泽尔未必还敢对他下手,因为恐惧而亢奋的心情实际已经冷却下来。
那此刻他是否还该使用这效果不明的药剂?
这不是一个单纯考验勇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