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身后的魔能重炮仍旧还在鸣响，就意味着他们的防线还未被敌人攻破。
……
经验和直觉也的确没有让本尼失望。
一直紧盯的那处战壕突然跳出十余只黑蜥战兵，但它们却没有径直朝人类的防线直冲而来……竟小心翼翼地匍匐在地，借着高高垒起的同族尸体，缓缓朝另一段临近的战壕挪过去。
很显然，它们也清楚人类挖掘的战壕相互之间是存在纵沟连通的，只要能成功夺取其中一段，便能有机会借着壕沟的掩护，一路冲杀突破到防线的后方。
只可惜它们偷偷摸摸的行为，完全暴露在本尼的视线和枪口之下。
他举起手中的长枪，屏住呼吸瞄准移动得最快的那个目标，扣动扳机的下一秒……对方的头颅立刻爆起一团血雾，脑浆四溅的倒伏在地上不再动弹。
在本尼的率先开枪示警下，其余士兵也发现了敌人的企图，顿时紧跟着开火射击，将这些趴在地上行动缓慢的家伙陆续击杀。
安静了许久的头顶天际，突然传来一阵破风声……几只似乎在光束武器下侥幸逃脱，伤痕累累的翼生者正跌跌撞撞的飞了过来，随即又遭到了火炮阵地的防空攻击，顿时只能慌不择路地一头降落到了地面。
“小心这些翼生者，它们看上去还有战力！”本尼大喊了一声，挥手示意身边的士兵，“你们过去协助其他人解决掉它们，别给敌人喘息机会。”
翼生者的集束红光对人类士兵威胁是最大的，所以遇上零星落单的目标，趁它伤要它命是最明智的策略。
也就是这么一耽搁，等本尼回过神来……赫然发现刚刚那队黑蜥战兵，竟有几个已经翻身跃进了不远处的战壕之中。
不好！
本尼心头微微一沉，果断收枪起身，弓着腰一路小跑冲向连接那段战壕的纵沟通道口。
才跑了百余米，便已经清楚听见前方响起几声枪声，还有士兵愤怒嘶哑的吼叫。
那不是连发魔能枪熟悉的动静，而是配发给士兵用于近身作战的左轮武器——这种短枪一般很少派上用场，主要原因还是士兵们没什么机会遇到和敌人贴脸战斗的时刻，再加上左轮射速慢射距短，蜂巢弹仓还只能塞进可怜的五发子弹，威力明显远不如惯用的长枪。
狭窄的纵沟通道中，横七竖八的倒着好几名北境军士兵，其中两人被黑晶长矛扎穿了身体，生生钉死在壕沟壁上，还有几人浑身浴血脸朝下趴着，看上去也没了生息。
本尼来不及多想，抬手便是一梭子子弹朝背对站立的敌人射去，将它应声击倒后，闪身躲回甬道转角更换了一只新的弹夹，这才继续向前推进。
他一面走一面下意识地探手触碰经过的每一个倒下的士兵，手指轻轻摁压在对方的脖颈动脉处，期望着能碰到一个还有挽救机会的同伴。
可惜天不遂人愿……
直至走到甬道尽头，推开一个头颅都被打爆的魔蜥人尸体，发现被它压在身体下的士兵，虽然肩部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左腿及膝以下被黑晶利刃砍断，但双眼却仍旧睁着……眼珠子还随着本尼的到来缓缓转动起来。
“老天爷！你还活着！”本尼俯身蹲下来，将他断肢创口处用皮带扎紧止血，“你们好样的……你们竟然近身作战击杀了突入战壕的几名敌人！”
年轻的伤兵扯起嘴角想要露出笑容，却突然张嘴呕出一大口血，顿时惹得本尼鼻头一酸。
“长……长官，能给我一枚……一枚超凡药丸吗？我的……我的配额已经吃完了，实在是太痛了……咳咳！”
本尼摸了摸腰包，取出盛装着短效兴奋剂的铁盒，从里面捻出一枚药丸就要塞进伤兵嘴里。
这种时候能减少对方的痛苦是最重要的，也无需再考虑有没有过量服用的问题了。
“等等！”
战壕甬道的另一端突然跑来一名士兵，胸口佩戴着和本尼一样的少尉军衔徽章，看上去似乎也是听到动静单枪匹马赶过来支援的。
“别给他吃兴奋药剂止痛了，这孩子神智清醒，明显还有救……”
第788章 物资回收
本尼很清楚，服用短效兴奋剂后只能暂时压制受伤带来的疼痛和虚弱，本质上其实并不是治愈。
一旦几个小时后药效减退，原本被延缓的伤痛便会排山倒海般重新袭来，即便之后得到了及时救治，伤者所要承受的痛苦也是成倍递增。
况且这名年轻士兵的伤势……怎么看都回天乏术的样子，根本就不可能还有救。
肩部的刀伤倒是没有割破动脉血管，虽然深刻见骨，但妥善缝合后想要痊愈问题不大……但腿部自膝盖位置被直接砍断，扎了止血带仍旧无法阻止持续出血的情况，照经验来判断，最多一刻钟不到，他就会因大量失血而陷入休克，再想要抢救过来就很难了。
“这孩子的……伤势。”本尼嘴唇翕动，话到嗓子眼又顿住了，有些不忍当着他的面说出真相，“救护小组根本没办法及时赶到，你打算怎么处理？”
那脸生的少尉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抬起伤兵身体，让他稍稍抬高下肢保持平躺。
随后从战术腰包里取出一支用玻璃管盛装的药剂，一半送到士兵嘴边让他服下，另一半则滴洒在他汩汩渗血的创口处。
本尼一惊，讶然道：“新生药剂？普通军官怎么会配发这玩意儿？”
少尉摇摇头，沉声解释道：“昨日救护小组来过一趟，我让他们预留了三份用来应急……只是可惜没有留下注射器，如果能直接注射进体内，其实愈合效果能更好。”
看这家伙不到三十出头的样子，没想到懂的东西这么多……本尼暗暗乍舌，没多想便也蹲下来协助他处理士兵的伤口。
“这段战壕防线还有其他人活着吗？”
年轻士兵疼得冷汗直冒，咬牙苦撑道：“应……应该就只有我，我运气够好……钻进来的敌人只有三个，都被其他牺牲的战友击毙了。”
少尉将视线转到本尼这里，后者也表情沉重的朝他点了点头。
他赶过来支援的时候，一路上检查了所有人类士兵的情况，的确没有其他幸存者了。
“这些该死的异族，竟然挖穿了我们的战壕……很多士兵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从地底冲出来的敌人袭击了。”
本尼摸了摸腰间的子弹袋，开口询问道：“我所在的战壕防线……已经失去了后方的弹药补给，机枪哑火很久了，士兵们携带的备弹也不多，最多坚持到入夜时分。”
如果敌人还继续调遣兵力冲击这条防线，很快他们就会陷入弹尽粮绝的境地。
少尉点点头，脸色也不是很好，“我负责的防线段也同样失去了补给，部署的机枪班组遭到了喷射蠕虫的袭击，同样丧失了火力压制……但没有收到指挥部的命令前，绝对不能后撤放弃防线。”
两人一边包扎着伤口，一边互相吐苦水，躺在地上的年轻伤兵愣了半响，才回过神来讷讷道：“两位长官，运送弹药的后勤小组……是在三号防线段的第二个纵沟通道口附近遭遇翼生者袭击的，虽然伤亡惨重……但是还遗落了不少弹药物资在那里。”
本尼和少尉瞪大双眼，齐声道：“真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所在的百人队，就是和后勤小组一起增援过来的，就比他们早一点抵达作战区域……所以才没来得及回援他们。”
少尉一拍大腿，果断道：“我们立刻派士兵去回收那些遗落在现场的弹药物资！”
……
两人说干就干，将伤兵转移到有人防守的安全区域后，趁着这阵敌人攻势见缓，各自返回作战岗位点了几名身强力壮的士兵，重新回到战壕纵沟交汇处碰头。
沿着纵沟往大后方阵地一路摸回去，这才发现全长不到三里的防御阵地中，竟有多处都遭到了敌人的远程打击，拇指粗细的晶刺插得遍地都是，有些壕沟里铺满了细碎的晶体碎片。
物资回收小队足足花费了一刻钟，才堪堪抵达了伤兵所说的三号防线段，一眼就发现了散乱丢弃在通道口的弹药箱。
“难怪后勤补给迟迟不来……原来是这条通道已经被翼生者炸毁了。”
本尼几人举着手中沉重的钢护板，时不时蹲下身体护住要害，抵御一波从天而降的晶刺攒射。
那名少尉则一个箭步冲到物资堆旁，自顾自地检查起来。
“不错，除了机枪弹链之外，还有充足的便携火炮弹药……运回去分一分，足够我们撑到明天黎明时分。”
到了那时候，后方赶来的第三波增援部队也该抵达了。
现在的问题是……没有擅长在壕沟中快速穿行的运载型炼金兽，他们这五六个人单靠四条卸了把手的小推车，该如何将数百公斤重的弹药物资拉回前线！
魔蜥人随时可能发起新一轮的进攻，留给他们的时间本就不多。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头顶又是一阵熟悉的破空尖啸声袭来，所有人几乎下意识举起护板，蹲下将身体尽可能贴紧壕沟壁，迅速护住了要害部位。
一阵叮叮当当的刺响过后，本尼耳旁传来两道闷哼。
转头看去……是跟随他们前来的两名士兵，不幸被晶刺扎穿了露在护板外的手掌和脚踝，正咬紧牙关捂住伤口颤抖。
“快！快止血！”
其余人摁住两个伤者，将扎在他们身上的晶刺折断拔出，正七手八脚地裹涂上止血凝胶和绷带……不远处的壕沟甬道转角，突然冲出三个浑身黝黑的蒙皮异族，挥舞着黑水凝结成的长刀便朝他们直扑了过来。
少尉最先反应过来，来不及端起背在后背的长枪，只能顺势从腰间拔出左轮，瞄也不瞄就将五发子弹全部射了出去，立刻便击倒了即将冲至众人身前的一名敌人。
本尼也回过神来，一把推开愣在身旁的士兵，抽出左轮开枪还击。
紧随其后的第二名异族肩头中弹，但仍旧悍不畏死地将手中长刀飞掷了过来，径直插进了一名刚刚起身的士兵腹部。
少尉矮身闪到堆叠的物资箱后，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发晶刺投射，取下长枪正要反击……一道手臂粗细的红光闪电便射了过来。
物资箱顷刻间便被炸的四散，其中一只装着便携火炮弹的铁箱翻滚至少尉脚边，一颗圆滚滚的炮弹咕咚一声掉落出来。
又是一道红光陡然袭来……
“小心！”本尼大喊一声，合身便将少尉整个扑倒在地，两人借着惯性向一旁的壕沟翻滚了几圈。
下一秒便是轰隆一声巨响！
战壕中泥沙飞溅烟雾腾腾，恰巧掉落出来的火炮弹瞬间被引爆。
第789章 白刃战
爆炸引起的烟尘弥漫四周，本尼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发现被自己压住的少尉正眯着眼晕头转向，嘴里还发出痛苦呻吟。
本就破损不堪的战壕彻底被炸塌，两人头顶不断有泥沙碎石滑落，壕沟中堆砌散落物资的地方，眼下被生生炸出一个大坑……
也亏得他们运气够好，爆炸发生时那些沉重的物资箱正好的挡在身前，替两人承受了最剧烈的冲击，也让散射的金属弹片不至于将他们扎成筛子。
“其他人怎么样了？”少尉虚弱地撑起身体，脸色苍白地道，“嘶！我的肋骨……好像断了。”
很明显，从少尉嘴角涌出的丁点淡粉色泡沫，也能看出胸骨断裂恐怕扎伤了他的肺部。
本尼额头的新伤口也迸裂开来，缕缕鲜血顺着眉头往下流淌，正要直起身查看情况……却猛地发现壕沟另一头，刚刚朝他们偷袭的三个魔蜥人竟然还有一个活着！
那是冲在最后面的家伙，前方的两个同伴明显替它挡住了子弹和爆炸的伤害，眼下虽然一整条手臂不翼而飞，但看上去并没有丧失行动能力。
眼见它佝偻着身体缓缓爬起来，艰难地在手中凝聚起一柄黑晶短刀，本尼顿时清楚了对方的目的……敌人还有战斗能力，并且打算将此处的幸存士兵赶尽杀绝。
惯用的长枪早已不知掉到了哪里，左轮手枪刚刚才清空的子弹，以面前这名黑蜥战兵的速度，压根不会给他重新装弹的机会。
本尼没有时间犹豫，立刻从腰间抽出了装配于长枪前端的刺刀。
这种军队标配的制式刺刀足有成年人小臂长短，刀柄处可折叠收纳，刀刃两面都开了一道血槽，看上去寒光闪闪异常锋利。
双手并握刺刀竖在胸前，本尼摆出一个日常训练中早已滚瓜烂熟的突刺动作，双眼紧盯朝他冲来的敌人。
对于一个底层平民出身的士兵而言，本尼早已经不再畏惧死亡了。
在老家鲈鱼镇的时候，他没有因吃不饱饭而活活饿死，没有因雇主的劳动压榨而生生累死。
也没有在腐疫爆发的时候，不幸染疾死在逃难北上的途中。
初到北境落脚安居，便度过了传闻中能将人手指冻掉的极寒严冬，经历了大大小小数十场战斗，与贵族、教会、邪兽人、魔族都交手过。
他也没有死！
他总在享受胜利！
既然如此，即便是今天要死在这里……也不算亏了！
瞬息之间，敌人已突至身前，独臂一挥黑晶短刀便朝他脖颈横斩过来……如果闪避不及，只怕顷刻间头颅便要被直接砍掉。
本尼身体猛地向后仰倒，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记致命的挥砍，紧接着手臂撑地双脚用力一蹬，整个身体贴着地面向后滑了一段距离，逃开了敌人的武器攻击范围后，才一个挺身重新站起。
心头默默感激自己，在临出发前服下了一枚短效兴奋剂，让他不但屏蔽了长时间战斗带来的创伤和疲倦，连反应和动作都灵活了不少。
当然……副作用同样也让他拥有了，觉得自己能单枪匹马，靠冷兵器战胜一名异族战兵的错觉。
黑蜥战兵一刀挥空，再次合身猛扑过来，本尼只觉得身体比脑子反应得更快，将手中刺刀打横平举，稳稳当当地抗住了自上而下的一记劈砍。
当——
黑晶短刀与精钢军刺顷刻间相交，发出刺耳的响声。
本尼承受不住这股巨力，双膝一软重重跪在地上，随着敌人持续施加的力量，咬紧牙关死死撑住。
手掌虎口处因过度用力而迸裂，鲜血流淌至掌心，让始终紧握的武器开始变得滑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