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战地医疗所，急救中心。
数十顶医疗帐篷成排搭建在一起，穿着白色医师长袍的军医脚步匆匆地钻进钻出，救护小组更是一路小跑着运送着刚从前线拉回来的伤患。
“开放型创口，出血量三级……无气道阻塞，伤者意识清醒。”西蒙斯扯过悬挂在伤兵手腕处的分级诊疗标牌，口中念念有词，手上动作却丝毫不停，“可以直接进行止血缝合，把他拉到手术炼金兽旁边去候着。”
“等等！”一旁的维兰突然抬手制止，将伤兵手腕的标牌翻转了过来，露出一行草草记录的备注，“伤者自述三小时前曾服用过一次短效兴奋剂，一个小时前受伤后，又因为失血和剧烈疼痛再次服药……西蒙斯，他恐怕无法接受麻醉手术。”
西蒙斯立刻皱起眉头，有些不确定地反问道：“不注射麻醉药剂直接缝合呢？”
没等维兰接话，一旁的医师助手立刻回道：“这种程度的创伤缝合，可能会让他因剧烈疼痛而直接休克，到时候就只能冒险使用新生药剂进行抢救了。”
新生药剂对于灵魂的滋养效果，的确是堪称起死回生般有效，但它的副作用也很明显……而且送抵前线的配额目前也消耗得很快，不是极度濒危的伤员一般不会轻易动用。
况且新生药剂只能快速促生创口处的血肉生长，对于内伤并没无有效针对，如果士兵没办法扛过体内的感染和并发高热的话，最终还是会反复遭受伤势折磨，并且很长时间都没办法彻底痊愈。
三人正快速讨论着治疗方式，躺在担架床上的士兵却难耐的呻吟了一声，主动开口道：“医生……咳咳，不用担心……呼，即便不注射麻醉剂，我也能撑过去的。”
士兵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惨白的脸色跟不断抽搐颤抖的身体，明显并不具备可信度。
急救室的帐篷门帘突然被掀开，一名身着少尉军服的下级军官钻了进来，“这孩子是我所属营部的士兵，请务必尽快给他止血手术……镇痛麻醉的事情，我或许可以想想办法。”
西蒙斯望着进来的这人，表情顿时愣住，随后有些嫌恶地抬手理了理沾满血污的医师袍。
“西蒙斯神官……”
“尼尔森少尉，在军队任职的时候，你我应该以职务互称……这里没有神官和牧师。”
至少像尼尔森这样，背弃当初的约定，偷偷离队抛下同僚跑去参军的家伙，西蒙斯是不认的……哪有教会的神官牧师会跑去前线扛枪战斗！
他们以往在修道院时，根本就不是战斗神官所属……即便是现如今皇帝陛下禁止教会公开传教，昔日挚友眼下的这种行径，也算得上是完全背弃了个人信仰的行为。
维兰却丝毫不在意两位前“神棍”的私下矛盾，连声追问道：“你有办法解决无法麻醉的问题？”
尼尔森苦笑一声，点头道：“很简单，这孩子本就是艾森加德出身的虔信徒，如果对他施予圣祷术，短时间内提升他的心志韧性的话，势必能撑过手术带来的剧烈疼痛！”
第795章 士气激励
钢岩城攻坚战的最终胜利结果，只花费了不到半日的时间，便迅速传回了王都星火城。
哈维参加完了国防部的高层军务会议后，又掐着点返回皇宫继续处理日常的政务工作，直到入夜时分才堪堪挤出时间享用晚餐。
而向来工作闲适的宣传部长亚修，却瞅准了这片刻闲暇的空当，前来面见忙得焦头烂额的皇帝。
“如果是白天正忙的时候，见到你这副悠闲的模样，我恐怕心里会更加不平衡。”哈维切着香煎嫩羊羔排，嘴上也丝毫不饶人地吐槽道，“战争时期宣传部本应该公务繁忙的，我却听说你还有空亲自带领剧团，一个月之内排出来好几场戏剧。”
亚修原本已经用过晚餐，架不住哈维的热情邀约，还是坐下来端起了酒杯，“我的陛下，宣传部的工作……有时候并不是都需要我亲历亲为，笔杆子和耳朵们都很尽职尽责，分内的工作可是丝毫没有落下的。”
哈维点点头，并非打算真的追究什么，“说吧，是又来越级找我批经费的？还是莱纳又否掉了你新建剧院的项目申请？”
亚修虽然替哈维掌管着宣传部，但同时也身兼文化部长这一职务，平日里除了需要配合教育部开展诸多工作之外，在民众文娱事业上也颇有建树，手里光是剧院团、出版社就开办了十余家，统统都纳入政府的官方体系之内。
“跟新建剧团没有半点关系……经费嘛，啧……倒是其次，主要是另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需要得到你的首肯。”
说着他便从怀里掏出一份薄薄的审批文件，难得收起吊儿郎当的态度，双手捧着推到哈维面前。
哈维顺势接过翻开，发现文件封皮上赫然写着——《关于前线劳军戏剧演出的特许申请》
他想把剧团送到东部前线，给那些尚在一线和异族敌人战斗的士兵表演戏剧节目？
哈维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小声嘟囔道：“你这家伙地政治觉悟……简直出奇的高啊！”
亚修愣了片刻，反问道：“什么觉悟？”
“没事……唔，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提议，前线劳军的确能有效的激励士气，让那些远赴国境之外作战的士兵受到鼓舞，也能极大的凝聚人心，体现王国政府对这场战争的重视。”
哈维沉吟了半响，追问道：“剧院团此行的安全性可以保证……但问题是，你打算表演什么剧目？”
他的潜台词是，如果还是过去亚修最擅长编排的那些“王子与灰姑娘”、“半兽人和贵族小姐”的情情爱爱，恐怕并不适合在战火纷飞的前线登台演出。
尽管军队中绝大多数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但大敌当前，宣传口还是需要让他们的注意力全部投注在战斗上，小情小爱的浪漫故事反而有些不合时宜。
亚修摇了摇头，翘起嘴角露出一副得逞的表情，“陛下既然已经答应了，这件事推行起来就没有任何阻碍……过去王都剧团排演的那么多剧目中，还是您本人亲自撰写的那几部最受欢迎，所以这次慰劳前线士兵的演出剧目，我想再次拜托陛下亲自执笔……”
噗——
哈维只听了半截话就感觉有些不对劲，等亚修“图穷匕见”后更是直接将嘴里的酒水喷了出来，翻着白眼愠怒道：“好家伙！搞半天你连剧目都要我来写，今天来见我完全就是空手来白嫖的是吧？”
见皇帝一副怒不可遏地样子，亚修连连安抚道：“陛下之前不也是一天的功夫就甩给我好几篇剧目大纲吗？前线的士兵要是知道自己观看的表演，是由皇帝亲自撰写的剧本……更是会士气大振，继续投身前线英勇战斗吧？”
话虽如此……
哈维气鼓鼓的思忖了一阵，最终还是在对方的无赖行径下举手投降，捂着额头道：“只能给你故事大纲……三日，给我三日时间，剧本出来之后，你必须赶在月末前排演出来。”
既然已经恬不知耻的当了皇帝的“甲方”，那就只能在赶进度方面互相伤害了。
得到了哈维亲口承诺的亚修，立刻喜滋滋地起身告退，留下用餐用到一半的皇帝独自风中凌乱。
……
“陛下，我认为亚修部长的提议，对于我们目前在东部前线的焦灼战事来说，是很有必要的后勤助益……”
一直在旁边假装一尊雕像的阿斯达伦，等亚修离开后才缓缓开口表达了肯定。
哈维揉了揉眉心，附和道：“的确如此，我也并非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只是眼下政务繁重，转眼就把它抛诸脑后了。”
对于陷入持久战的东部防线，犒劳长时间身处一线战斗的士兵，的确是势在必行的举措。
过去南境诸国的贵族间爆发战斗，也往往会在短时间内拉起一支由骑士为主，佣兵和民夫为辅的军队后，借助出征前有酒有肉的丰厚伙食激励士气，最后在临两军交战前，由率军领主亲口许诺阵斩赏金为一剂“强心针”，用诸多恩赐犒赏手段，将原本松散的队伍快速凝聚起来。
而哈维治下的北境军，则在薪酬和奖赏体系上更为严谨合规，士兵无论是否经历战事，日常服役的常规军饷向来是按时足额的发放，一旦爆发战争赶赴前线……则额外根据功绩核算战时奖赏，丰厚奖金、功勋晋升、物资福利三项合一，组成一个极具诱惑力和鼓动性的综合“大礼包”，驱使基层士兵令行禁止英勇作战。
同样也使得入伍参军成为新兴的联合王国中，最令人艳羡的顶级高薪职业，无论国内颁布多少次征兵招募，都使本国的年轻男性趋之若鹜。
物质上的奖赏已经足够关怀备至了，那么还需要额外补充的……自然便是前线士兵的“精神食粮”，或者说“情绪兴奋剂”。
和魔蜥人的两族大战势必旷日持久，无论人类一开始的士气多么高涨，抵抗战斗多么激烈……可随着战事的焦灼僵持，局部军事行动的偶然失败，还有不断攀升的伤亡人数，真正亲历战场的人会疲惫倦怠，或是失去信心，坚韧的意志也会随之慢慢瓦解，一旦没有引起王国高层的重视，最终会不可避免地导致战局向失败地深渊迅速滑落。
而这，自然是身为皇帝的哈维，绝对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第796章 多线反攻
就在王都星火城丰收祭庆典的前一天，圣瓦伦联合王国的军队总指挥皮尔斯，便在边境狼牙岭超距传送阵开启的当口，抵达了东部防线的指挥基地。
他没有丝毫耽搁地径直走进总参部，令守在会议室中的一众高级军官如临大敌般纷纷起身迎接，现场氛围也顿时紧绷了起来。
“详细汇报钢岩城一战的具体情况。”一向雷厉风行的皮尔斯抬手指了指刚从前线返回的战团长韦恩，“陛下只需要知晓战斗的胜负，而我需要具体到个位数的伤亡情况。”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杀敌斩获……以及钢岩城眼下的境况。”
韦恩点点头，起身利落简短地汇报道：“我部战团直接阵亡人数五百七十九人，轻重伤员合计八百余人，其中伤亡人数包含后勤及工程所属非战斗单位。”
几串数字一报出来，整个会议大厅都陷入了静默……仅仅是一场围城攻坚战，伤亡情况堪称北境军建军以来最为惨重的一次，传闻韦恩麾下战团的王牌一营，足足有三个攻坚大队伤亡过大半，战损情况是连番号建制都可以直接取消的程度。
连身处后方的非作战单位都因此遇袭受损，可见当时的战况有多焦灼惨烈……
可皮尔斯却丝毫不为所动，面色沉静地点点头，“我会给你所属的战团补充两个营部的足额兵源，以新兵和老兵混编的形式……不会妨碍你部之后的持续作战能力。”
原本等着一顿劈头盖脸痛骂的韦恩，顿时面露狂喜，握拳击胸大声道：“是，将军！”
“继续汇报……”
“是！钢岩城一战我部共计剿灭敌军一万三千余，其中盘踞城中的两千余翼生者几近全灭，两万余黑蜥战兵被屠戮过半……那些侥幸通过地下水道重新潜返暗河浮岛的，已经无法再追索。”
其余军官闻言，齐齐倒吸了口冷气……这真是一个独立战团，仅在一场围城战中能取得的战绩？上万异族敌人的覆灭听上去也太过于惊悚，以至于让他们有些难以置信。
当然，没人敢质疑这个数据的真实性，毕竟军法部奔赴前线的军宪兵和军法官可是阿斯达伦阁下的亲信部属，在这些秘密警察出身的“铁血判官”眼皮子底下，可没人敢干出贪功冒进、伪造战绩的行径出来。
如此看来……己方五百余人的阵亡数目，倒是显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皮尔斯轻笑一声，缓缓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敌人的伤亡……恐怕大部分都是因为你调遣飞艇部队，用凝固燃烧弹轰炸钢岩城，放了一把弥天大火导致的吧？”
毕竟这场火烧了三天三夜都尚未止息，眼下的钢岩城中仍旧是处处灼热地狱般的景象，连刚刚获胜的北境军都无法进驻城中，只能暂时驻扎在城门眼巴巴等着灭火降温。
韦恩并不觉得羞愧，直截了当地道：“将军，为了夺取防线中部的主动权，尽最大可能削弱敌人的有生力量，这场焚城大火势在必行……”
皮尔斯颔首，转头望向平铺在会议室中央长桌上的地图，沉声道：“的确如此，夺取了钢岩城……我们在东部防线的中段便拥有了可进可退的主动权，随着东南部风蚀岭驻军基地的落成，接下来的硬仗……就只剩下西北部的沉桑河谷一带了。”
参谋长迪金森闻言，立刻起身应道：“战团长达夫上校，眼下正指挥部属在该区域与敌军交战……将军，沉桑河谷一带水系交错地势复杂，我们很难锁定异族主力的具体位置，短时间内恐怕无法主动谋求一场局部性的正面对决。”
找不到魔蜥人浮岛堡垒的坐标，就难以毕其功于一役，集结大部队围剿对方的有生力量，再加上该区域距离神脊山脉的北部大裂口较近，大量异族会持续向该地聚集……
参谋部光是依靠情报部门，预估盘踞活跃在那里的魔蜥人，很可能已经超过三万余的数目，一旦等它们汇合到一处，甚至有反过来围剿北境军的风险。
这种被动局面，也导致军队高层有些举棋不定……在是否放弃沉桑河谷，彻底在西北段回缩防线的选择上，出现了很多无法达成一致的意见。
但很明显，亲临前线的总指挥皮尔斯，是带着皇帝陛下的意志和策略而来的……
面对西北方面的受挫情况，他似乎早有准备预案，转头便向一众参谋官询问道：“达夫统帅的战团，目前是否在与活跃在该地的草原反抗军密切配合，主动进行协同作战？”
迪金森愣了片刻，缓缓回应道：“确实如此，只是……活跃在该地的复仇反抗军组织人数并不算多，分布也太松散，并不能起到左右战局的作用。”
“那就加大力度！”皮尔斯耸耸肩，耐着性子解释道，“无条件地对这些反抗军予以支持……要武器、物资补给还是后勤增援，我们统统都能满足他们的要求，既然无法锁定魔蜥人的主力部队，那也不能让敌人发现我们的主力部队动向。”
这是什么意思？
在场的一众军官纷纷愣住了。
只有身为高级参谋长的迪金森顿时反应过来，惊疑不定地道：“将军，您的意思是……将我们成建制的军队主动打散，和那些本地反抗军混在一起执行游击战术？”
皮尔斯满意颔首，“不错，这也是陛下的意志……他已经预判到西北防线段可能出现的不利局面，认为将军队化整为零，分散穿插作战更有机会扭转形势。”
反正沉桑河谷眼下已经是一处战况焦灼的“泥潭”，那就干脆把水搅得更浑浊一些，反过来将敌人的视线也麻痹扰乱一番。
一名军官立刻提出了疑问，“可要是打散了主力部队，等敌人的浮岛堡垒出现后，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再从后方调遣大军上前线……恐怕根本来不及了。”
“勿须担心，陛下早就提前预埋了一支奇兵，为的就是等它们的浮岛彻底露头。”
没等皮尔斯深入解释，迪金森等参谋官立刻会意，惊喜道：“是装甲独立团队吗？”
由两百辆自行火炮装甲车、三百余装甲轮车、五百余军用魔托车混编组成，全员搭乘高速载具的装甲机动独立团。
若是由这支新组建的“机动奇兵”发起针对敌人的闪电突袭战，沉桑河谷一带的确是朝发夕至，根本不存在战机把握和时间上被动的可能。
第797章 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艾森加德虽然刚刚才进入仲秋月份，但气温却已经骤然下降。
对于世代生活在这里的草原人来说，这种早晚时分土地和植被凝结上一层厚厚白霜，迎面而来的冷风逐渐刺骨的情况，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了。
砂金镇东南五十里的一处废弃赤铜矿场，逼仄交错的地下矿道中，正有两队人马悄无声息地秘密接头。
“弗莱明队长，朗队长！”一名身上披挂着草灰色斗篷的青年人高高举起油灯，语气热络地打着招呼，“我们昨夜就抵达了矿场，一直等到现在……原以为你们被耽搁了，无法按照约定和我们汇合。”
身材健硕的弗莱明伸手和对方轻轻击掌，微笑道：“即便再艰难，我们也一定会按时赴约……这一点你勿须担忧。”
说着他便和朗对视一眼，摆手让属下的民兵从队伍后方抬上来几个硕大的条箱，整齐码放在地面。
青年人见箱子落地发出沉重的闷响，脸上终于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迟疑道：“这是……这是圣瓦伦人许诺给我们的补给？”
弗莱明点点头，笑着补充道：“不错，东部战线第二独立战团配发的制式武器，还有足够你们撑过两周的魔矢弹药，我还专门向他们祈求了一些药品……星火城魔药炼金师配置的高档货。”
“还有魔药？”青年首领的语调顿时颤抖，“光辉在上！这是救命的东西，我们的队伍里正有好几名濒死的重伤者，牧师都已经给他们提前做过临终弥撒了……或许有了这些药他们还能有救！”
朗闻言立刻上前，抬手掀开了物资箱的盖子，催促道：“那就不要耽搁，速速点清补给数量，然后立刻带回营地……”
几名民兵立刻围拢上来，动作急切地扒拉起箱子里被干草和油纸包裹的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