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修自苍穹俯瞰，密密麻麻的亡灵军团尽收眼底。
眼下，那些奇形怪状的不死生物正结成一片蠕动的虫群，景象令人作呕。
城池之内，人类的血肉被肆意撕咬。残肢断臂，血流成河。
这根本不是战场，而是一场单方面、惨绝人寰的屠杀。
罗修如今的身份，虽已与人类再无瓜葛，可这颗心，终究还是人的心。
眼睁睁看着昔日同胞的生命被如此残虐，他胸中的恶心与憎恶感愈发强烈。
真想将这些渣滓碎尸万段。但……该从何处下手？
【等级：26】
【等级：31】
【等级：33】
罗修不禁失笑，自己方才的犹豫何其可笑。
不过是一群杂鱼，何须犹豫？
看哪个不顺眼，直接碾碎便是。
“斩首。”
噗嗤！
一具亡灵的头颅冲天而起，黑血喷涌。失去脑袋的躯干轰然前倾，重重砸在地上。
“斩首。绝命。碎杀。”
每吐出一个字，便有一片亡灵如多米诺骨牌般应声倒下。
心念所至，言出法随。
一念定生死，这与传说中的“心杀”之境，又有何异？
不久前还只是个无名死亡骑士的他，不知不觉间，竟已成了足以屠戮新手的顶尖强者。
回想起过往的种种艰辛，罗修心中感慨万千。
“可惜，已经满级了。”
这片亡灵之地的等级上限是八十级，对他而言，实在是莫大的遗憾。
放眼望去，这皆是行走的经验值啊。
唰！
杂鱼，终究是亡灵。
罗修心念微动，圣剑顿时化作浮游飞剑，在战场上空急速穿梭，毫不留情地补上最后一刀。
亡灵的尸骸在神圣之力的灼烧下，纷纷化为灰烬，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反观亡灵们的攻击，却连悬浮于空中的罗修一根毫毛都碰不到。
厮杀良久，罗修才渐渐察觉到自己行动的规律。
他并非在漫无目的地屠戮，而是在无意识地循着人类的惨叫，向幸存者聚集的方向移动。
他本以为，这些人类的生死与他无关。
但这，终究只是他头脑中的想法。看来，他还是无法对人类的死亡坐视不理。
虽说他曾亲手斩杀勇者与大贤者，此刻再来扮演救世主未免虚伪，可这并非伪善，而是源自本能。
一种超越了意识，深植于灵魂的本能。
守护着这些随时可能与自己为敌的人类，罗修再一次深刻地感受到：
他的人性，从未褪色。纵然皮囊已非人类，可他的心，依旧属于人类。
随着时间流逝，幸存的人类越来越少，而亡灵却在不断增多。
远距离的支援终究有限。
罗修从空中降下，双脚踏上城墙的瞬间，浓重的血腥与焦糊味便侵占了他的嗅觉。
他向空中伸出手，圣剑盘旋着飞回他的掌心。
呼！
剑身上沾染的血肉，在宛若微型太阳般的光芒下燃烧殆尽。
罗修加快脚步，双手紧握圣剑。
白金色的光辉在剑身上汇聚。
光芒愈发璀璨夺目，竟让周遭的空间都如海市蜃楼般扭曲蒸腾。
剑尖处，太阳般炽热的神圣之力凝聚成一道光束，不断膨胀，仿佛要将剑身的轮廓无限延伸。
亡灵大军，仍在城中四处奔袭。
罗修凝视着那片混乱之地，将剑气猛然挥出。
轰隆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凝练至极的神圣之力精准命中目标。
亡灵的身影被狂暴的剑气吞噬，消失无踪，原地只剩下熊熊燃烧的圣火。
失控的狂风与逆流向四面八方席卷，一层层地吹散了残留的余温。
当一切尘埃落定，那里的亡灵早已尸骨无存。
唰！
罗修驱使圣剑，继续清理着残余的亡灵。
城墙内的战斗，渐渐接近了尾声。
城墙外的喧嚣也已平息，看来爱芮儿那边也结束了。
“嗬……！”
一个惊恐的声音传来，罗修不由自主地转过头。
与他对上视线的中年男人，浑身剧烈一颤。
【等级：81】
一把年纪还能有如此高的等级，想必是位声名显赫的大贵族。
再结合等级与这张脸，罗修几乎可以确定，他便是南境的卡文迪许大公。
此刻，在大公的眼中，罗修的等级显示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明明从刚才开始，罗修就一直在拯救人类，只斩杀亡灵。
可对方似乎对此视而不见，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警惕与恐惧。
“卢、卢卡斯！”
……又是卢卡斯。
罗修心想，恐怕在这老头眼里，自己就是那个前来复仇的死亡骑士卢卡斯吧。
随着周围的亡灵被肃清，战场暂时陷入了平静。
四散的骑士与士兵们迅速向大公靠拢，将手中的刀剑对准了罗修。
他们的等级，无一例外，尽是代表敌意的漆黑。
‘也不想想是谁清光了亡灵。现在，反倒怕起我来了。’
罗修忍住想要叹气的冲动，再次向空中伸出手。
圣剑稳稳落入掌心，他随即向右侧挥出一道剑气。
呼啊！
一群试图靠近的亡灵瞬间化为灰烬。
可即便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斩杀了亡灵，那些人等级的颜色依旧没有改变。
“是觉得我在清除杂兵吗？”
罗修不禁有些想笑。
是了，总有那种反派，嫌自己的手下碍事，便将他们全部杀光，好独自一人与主角对决。
在他们眼中，自己恐怕就是那样的角色吧。真是荒唐。
即便不看等级，罗修也能清晰地读懂他们内心的想法。
那些人手脚都在发抖，若说从中感受不到恐惧，那才是睁眼说瞎话。
“卢卡斯，渊狱的怪物。”
大公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颤抖。
“这难道就是你所期望的世界吗！与巫妖王同流合污，将人类赶尽杀绝？我记忆中的那位勇者，早已荡然无存！你，已经不再是卢卡斯了！”
罗修暗自腹诽：都说了，我不是卢卡斯。
再说，我什么时候和卡兰达斯同流合污了？这又是哪来的胡话。
“来吧！渊狱的怪物！就像你诅咒人类那样，我即便身死，也定会诅咒你到地狱的尽头！”
“……”
罗修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朝着那些人挥出一道剑气，准确地说，是朝着他们身后蜂拥而来的亡灵。
大公和骑士们瞬间一颤，但听到身后传来的惨叫，又纷纷回过头去。
当他们再次转回来时，双眼已瞪得像铜铃一般。
罗修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想拯救人类，就拿起你们的剑。别光动嘴皮子，多动动你们的手脚。”
“什么？”
“我在这里，没有杀过一个人类。”
他用眼神瞥了瞥那些在圣剑的业火中燃烧殆尽的亡灵尸骸。
“我是来阻止巫妖王的。”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但说实话，罗修并不觉得这些人能帮上什么大忙。
帝国能够对抗渊狱的战力，并非军队，而是那些超凡入圣的强者。
如今那些强者已尽数陨落，帝国于他而言，与其说是助力，不如说是人质。
若整个人类都化为亡灵，那将是巨大的威胁，他们就像一颗定时炸弹。
罗修再次扫了一眼众人的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