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786节

  “本身俸禄并不多,但我一年至少给他一千两银子。”张延龄笑着道,“你说他能不好好干吗?”

  “多少?一千两?你有钱烧的?”

  张峦大吃一惊。

  张延龄道:“既想马儿跑,又不喂马儿草,这怎么能行呢?覃云从护送咱们家到京城,就一直帮咱们家做事,如果给少了,怎么让人家尽心竭力付出?”

  张峦道:“之前你给为父一千两,为父还觉得你孝顺呢,结果你对身边人也这样?不行,不行,你走归走,再给为父拿点儿银子来!为父最近也需要花销……”

  “啥?一千两都不够你用的?”

  张延龄皱眉道,“想以前在兴济时,十两银子都能过好几个月,如今一千两才多久就没了?有银子也不能这么造啊!”

  张峦此时已顾不上儿子去不去南方的问题,好像一切都可以随缘,比起自己有银子可随意花销这件事,其他都是毛毛雨。

  张峦开始耍赖:“你不给的话,为父就不同意你去南方!”

  “嗨,哪儿有你这样当爹的?我这年岁,本来还应该跟爹你讨零花钱呢。”

  张延龄哀叹连连,随即摇头道,“不过想想也是,这两年爹你的确没过什么太好的日子,感觉生活好不容易有点儿盼头,却因缺钱行事处处都束手束脚……行吧,那我就再给你点儿……”

  “给点儿是多少?”

  张峦两眼冒光,满含期冀地问道。

  “五千两!不过一年内别跟我讨要银子,行吗?”

  张延龄试探地道。

  张峦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五千两,你这儿……不会为难吧?之前你给李孜省的,都有几万两……啊不对,是三十万两,对吧?不过多数都是从外面拆解的……你从哪儿弄五千两给我?”

  张延龄笑道:“爹,我给覃千户都一千两的年俸,到你这边,五千两买一年清静,应该没啥问题……但回头娘跟我要银子,供家里开销,你可不能再风言风语了。”

  “没问题,你给我五千两,干啥都行!”

  张峦道,“以后你娘说你什么,你尽管放心,有为父力挺,啥都不虚!甚至咱们家以后你来做主都行!”

  在张峦看来,儿子花五千两买个家主当当,都不是不可以商量!

  什么大儿子小儿子的,随便谁一年用五千两买我的爵位,我都卖啊。

  张延龄道:“爹,你也是掌握过大钱的人,怎么跟没见过世面一样?看来我这五千两银子……给多了啊。”

  “滚,你个臭小子!”

  张峦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道,“你不知道什么叫父母在不远行吗?白生你了……银子几时送来?可别走了都不见个响……”

  张延龄笑道:“父亲觉得我是那不靠谱的人吗?回头就给你送来。”

  “好,好。”

  张峦随即又想到什么,问道,“你南下时,要不要经过徐州?是否要去见见李孜省?到时他跟你讨要银子,你该如何应付?”

  张延龄摇头:“我南下就不跟他碰面了,毕竟刚给他调拨了钱粮。回来时,再视情况而定,看看是否有必要与其相见!毕竟返程时已过秋天,如果可以的话,秋冬季节正是黄河河道修筑的赶工期,我顺带去河堤上看看,李孜省是不是在草草应付了事。”

  “你小子,说得自己好像个监工一样……不过,算你小子有良心……”张峦笑着打趣,随即又问:“今晚五千两能送来吗?”

  张延龄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摇头道:“爹,你是真沉不住气啊……行,我走了,回头就让人给你送银子来!五千两就当我买个太平。”

  “好儿子,咱们家全靠你了……来来来,喝杯茶再走……”

  说完张峦拿起茶壶,赶紧往儿子茶碗里倒茶。

  什么长幼尊卑。

  在张峦这里通通不好使。

  ……

  ……

  五千两银子,在张延龄离开后不到半个时辰,就送到了张峦暂居的别院中。

  十几个壮汉负责押送,飞鱼服,绣春刀,清一色的锦衣卫。

  他们进门后,干净利落地把东西归置好,便躬身告退。

  张峦看着一口口箱子,越看越满意,派下人去把祁娘叫了过来。

  祁娘也被院子里摆放的一口口大箱子惊着了,围着转了一圈,才好奇地问道:“老爷,这是何物?里面不会都是……银子吧?”

  “打开来看看!”

  张峦一脸嘚瑟地道。

  等祁娘打开,确定里面摞着的,真的是一层一层的银锭后,凤目圆睁,问道:“这么多银子……准备往哪儿送的?”

  张峦不满地道:“什么往哪儿送,这些银子都是我的……我身为国丈,平常在朝中做了那么多事,你以为我真像平时表现的那般无能?这么说吧,这点儿银子,不过只是今年的一点开销罢了,明年还有!”

  祁娘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您在朝一年的俸禄,有这么多?”

  “什么俸禄……”

  张峦摇头道,“我作为正三品的侍郎,每个月的俸禄不过三十五石,就算加上兼差,拢共也不到六十石,折换成银子也就三十多两,一年不到四百两,还老是拖欠,怎么可能一下子发这么多……这些都是我的零花钱,知道吗?”

  祁娘到此时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眼前这位老主人不知是抽了什么风,竟在她面前炫富?

  “那老爷,这些银子……您不带回府上去吗?”

  祁娘再次试探地问道。

  张峦洋洋自得道:“带什么带,这些都是我拿来花销的银子,送回侯府……不成了贴补家用?再说了,之前陛下赐给我大批田亩,那些产出家里都吃不完呢!这批银子,就存放在这儿,确保我未来一年,日子过得舒心些就好。”

  祁娘听到这里,很激动,问道:“这是……二公子送来的吧?”

  张峦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先是羞红,随即黑得就跟锅底一样,斥道:“自作聪明!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

  祁娘笑道:“明白了,这些银子都是老爷辛苦赚回来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总不能抹杀延龄的功劳吧……不过,就算是我儿子送的……”张峦道,“那也是靠我的威望所得!我不能总承蒙李孜省照顾吧?长久下去,这院子不就分崩离析了?”

  祁娘道:“那老爷,有了这么多银子,妾身再帮您张罗张罗?比如,再从外面找几个丫头回来?无论是教坊司,还是京师周边的……看上的,咱就往回领?”

  张峦好奇地问道:“可以吗?”

  祁娘笑道:“有银子自然什么都可以。就看老爷想怎么花了……”

  “你安排!”

  张峦道,“我说过,除了不能给你名分外,别的都可以给你!就当是我跟着儿子享福,你也跟着沾光!”

  “多谢老爷信任。”

  祁娘看张峦的眼神,满带着羡慕和崇拜。

  老东西,怎么越看越顺眼了?

第809章 要进取了

  张延龄离京南下。

  在张延龄走后,张峦仍旧不太参与朝事,而王越专注于新军的日常训练……新派势力一时间就到了低谷,朝中重新被“清流”占据,甚至入秋后第一场经筵上,就开始有翰林院的人为朱祐樘讲史,其中特意提到了历史上外戚乱国的典故。

  又是杨国忠,又是贾似道,甚至连王莽、何进,都被翰林院的人从历史的犄角旮旯中给扒拉了出来。

  朱祐樘性格温和,明明听出这群人有意针对张家,却不动声色。

  一直等到经筵结束,他才对侍候一旁的覃昌道:“跟他们说,最近朕偶感不适,即日起日讲暂停,等皇后分娩之后再行下一步。”

  你们讲的朕不爱听,那就索性不听了。

  “陛下,那今日赐宴如何安排?”

  覃昌的意思,按照规矩,参与经筵日讲的翰林官,多半都是昔日东宫讲官充任,照理应该赐给他们宴席饮食。

  朱祐樘板着脸,一摆手道:“为了节俭,就不必了吧!”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现在朝廷缺钱,你不知道吗?

  没吃饭就回家吃去!

  然后一干翰林院中人,正在等着吃皇家饭,以便下午继续宣讲,却被告知可以出宫去了。

  谢迁不明所以,近前问道:“覃公公,陛下何故缺席下午讲经?”

  覃昌道:“陛下并非单单缺席下晌的经宴,而是未来一段时间,都会缺席!谢学士,您是聪明人,究竟是为什么,用得着问吗?”

  谢迁只能装糊涂。

  摆明了皇帝不爱听攻击张氏外戚的内容,他们这些从皇帝登基中受益的官员也在竭力避免直接跟张家起冲突,但就是一点不好,喜欢没事就念叨外戚乱国……看似隐晦,试图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让皇帝“迷途知返”。

  奈何皇帝就是执迷不悟,现在甚至直接掀桌子了,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覃昌又道:“新近有关阁臣人选,谢学士尚有争取的机会……不知可有意入阁?”

  “不想!不争!”

  谢迁不想落入司礼监阉人构造的陷阱。

  我们翰林官内部的事,你一个宦官竟也想参与其中?

  就算你有意拉拢,我也不能中你的圈套。

  覃昌笑道:“其实陛下在李学士和谢学士二人间,很难做出取舍。话说自打陛下登基以来,李学士一直都在家守制,未曾回过朝,有关朝廷施政不太知悉,久不照面跟陛下也谈不上亲近,其实谢学士可以争取一下的……”

  “别别别!”

  谢迁赶紧道:“馆阁内部自有一套评选标准,不会因一时长短而生出分歧……再说都是为朝廷效命,谁上谁下有什么大不了呢?如果宾之有机会入阁,为朝廷做事,在下也是乐于见到的……”

  “好。”

  覃昌微笑着点头,道,“谢学士高风亮节,咱家佩服,不过这里咱家还是要提醒一句,陛下有吩咐,说是此番挑选过阁臣后,未来三年乃至更长时间内,或不再会有选拔之事……咱家是不希望谢学士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才有此一问。”

  “嗯!?”

  谢迁一听,瞬间感受到深深的恶意。

  不过想了想,好像皇帝有此决定并不难理解。

  皇帝登基后,接连把成化朝时的阁臣给撤换……之前已经选了徐溥、张峦、刘健三人入阁,如果再加上一个新人,已形成四阁臣的格局。且四人都是刚上位,是皇帝比较欣赏的东宫讲官出身,尤其其中一位还有着岳父的身份。

  如果这个格局就此定下,未来几年不再做调整,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但对谢迁和李东阳来说,这中间的取舍就未免太过残酷了……

  这次谁选不上,很可能三年以后也没有机会……

  馆阁选拔向来就是如此,一个萝卜一个坑,谁提前进去谁就站住了位置,落选那位可就惨了,三年后很大的可能便是翰林体系又有新人冒头,就算你谢迁没去六部任差,还待在馆阁中,但三年苦熬下来,怎能确保自己不改初心?

  三年后,朝局变幻,人活没活着都两说,还敢保证自己能入阁?

  美梦做多了吧?

  覃昌“好心”提醒完毕,随即又道:“最近朝中有关请陛下纳妃的奏疏逐渐多了起来,说什么要让陛下广纳后宫,增加子嗣,不知谢学士对此有何意见?我记得先前你曾劝过陛下,以孝义为先。此番如果有心的话……谢学士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谢迁却摇头:“不知。”

  “呵呵。”

  覃昌心想,紧要关头,你谢迁想要故意装糊涂,我也不会提醒你。

  不过就是当过一段时间东宫讲班的头,你拽什么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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