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810节

  张鹤龄越看越迷糊,好奇地问道。

  “哦,我看看这些东西能不能堵上你的嘴。”

  张延龄白了便宜老哥一眼,道,“如果堵不上,最好让老天爷把你给收了!呶,你看到那个光点了么?温度很高,足以把你烤化了!”

  “啥!?”

  张鹤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震惊地问道:“你……你小子竟想弑兄?”

  张延龄闻言翻了个白眼,头撇向一边,懒得搭理这个二百五。

  张鹤龄放缓了语气,央求道:“二弟,你南下一趟,南京、苏州、杭州、宁波和徽州等繁华之地都走遍了,都没跟为兄讲讲沿途见闻……为兄长这么大,还没机会远行,你说来听听,满足一下为兄的好奇心如何?”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光听我说没用。咱还是实际点儿……你赶紧把伤养好,现在你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手头的权力不小,想出门公干还不简单?只要你愿意,大明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尽可去的……”

  张延龄道,“当务之急,你还是早日返回锦衣卫履职……你这个镇抚使不在,锦衣卫都快要乱套了。”

  张鹤龄指着自己,不敢置信地问道:“我……真的有这么重要吗?我自个儿怎么不知道?那……我明天就去北镇抚司衙门看看。”

  张延龄催促道:“别耽搁,赶紧的……不然过几天你还不走马上任,恐怕这个职位就要交出来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的回答是,努力去做,要是力不能支,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跟爹一样……”

  “那你咋不让爹把茅坑让出来?”

  张鹤龄嘟着嘴,一脸不悦地道,“咱兄弟间非得这么说话吗?”

  张延龄笑道:“要不然……大哥,你跟我去西北?咱俩一起并肩作战?一起发财如何?”

  “发财行,打仗就免了。”

  张鹤龄扁扁嘴道,“家里就咱两个男丁,不能一股脑儿全拴在一根绳子上,你自己去就行了,为兄要留在京城等着继承家产。等我生上三五个孩子后,再随你去闯荡。”

  张延龄道:“这你不用担心,其实爹年富力强,只要他愿意,估计再生三五个孩子,不成任何问题。”

  “那他现在咋没呢?”

  张鹤龄不以为意地问道。

  “怎么,你还真希望爹给这个家再添几口人?”

  张延龄撇撇嘴道,“之所以我没给老爹开滋阴补阳养精蓄锐的补药,完全是小弟在保护你的继承权,你昨还不领情?有力气赶紧锻炼和康复去,少在这儿晃荡!再往前凑,小心聚光镜真把你给炙伤!”

  ……

  ……

  进入十月。

  虽然黄河、淮河中下游天气逐渐转冷,但黄河改道的河工建设,却在秋高气爽的好天气下进入到如火如荼的状态。

  也就在李孜省带着大批人手在白杨河镇工地现场铆足劲头干活时,许久未曾出现的庞顷,拖着疲惫的身躯前来向李孜省复命。

  当李孜省在自己的工棚内见到庞顷时,差点儿以为自己认错人了,毕竟眼前的庞顷头发斑白,面容带着几分苍老,给人的感觉是沧海桑田变幻了几世轮回。

  “炳坤啊,你快坐,可是此行遇到什么不顺心之事?”

  李孜省一脸关切地问道。

  其情真意切,让庞顷始料不及。

  虽然平时李孜省对他又打又骂,从不见温存,但许久不见,骤然重逢,李孜省似乎依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他的人。

  庞顷沮丧地道:“道爷,别提了。之前您让运作送去张国丈府上的女人,险些把张阁老的性命给收了去,后面……唉,算了,不想提!”

  “你说什么?”

  李孜省皱眉不已,问道,“京师既有如此大事发生,为何不赶紧来信通知?”

  “不是我不识相,而是那位张国丈,不愿意让人知道他被女人刺杀……这又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庞顷摇头道。

  李孜省这才感觉到事情不简单。

  二人坐下来后,李孜省详细问询,方才明白他的来瞻老弟在京师遭遇到一场重大变故,还是靠其为人机敏,才幸免于难。

  “为何会如此?”

  李孜省气急败坏地道,“人是你带去的,来历都没查清楚吗?竟能发生此等事?要是来瞻老弟有个三长两短,你我是否得把小命给搭进去?”

  庞顷苦着脸道:“荣华富贵或许真要搭进去,但若说小命也要丢掉……未免言过其实了吧?”

  “哼!”

  李孜省轻哼一声,道,“朝中多少人想要老子的命?要不是来瞻一再回护,我哪里有命活到今日今时?

  “炳坤,你可说是聪明一世,怎就糊涂一时?竟能犯下如此大的错误?”

  庞顷闻言脸上顿时涌现生无可恋的神色:“虽然我早知道回来会被责怪,但未曾想,道爷你还是如此不留情面。”

  李孜省面子多少有些挂不住,随后他坐在那儿,别着头,好像在生闷气。

  庞顷道:“其实之所以发生这一切,全在于那位张小国舅端了南京官场的老窝,之前跟海盗水贼有勾连的很多官员,要么下狱,要么被罢官。

  “尤其是与钱能有关的诸多官员,包括先皇时遗留的那些个传奉官,一并落罪。如此大的打击面,怎么可能不招来报复?”

  “嗯。”

  李孜省先是点头,随即问道,“那又如何?有诸多缘由,你就可以不问不察,放任刺客靠近来瞻?”

  庞顷解释道:“因私怨就上升到彼此不死不休的程度,我确实疏忽了。话说南方的女子,在贞节方面看得非常重,再加上昔日荣华富贵和如今落难受苦之间的巨大反差,让她们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会被人所趁,洗脑后铤而走险。”

  李孜省道:“就没好好查查,背后是何人指使?”

  “没有。”

  庞顷无奈道,“说来让人不解,人直接就被张家二公子给放走了!就像张家人认为是自家先犯错,毫无复仇之心,就当是做善事……真让人无语啊!”

  李孜省叹息着点头:“这倒是很符合我对他二人的一贯印象……来瞻父子,平常还是太过心慈手软了,有时甚至带着几分妇人之仁!”

  庞顷满脸狐疑之色:“道爷,您说这话是认真的吗?张家小国舅就不说了,单就说那张国丈,还叫心慈手软?但凡得罪过他的人,谁落着好了?多少人因为开罪他,而落得家破人亡,甚至……妻离子散的下场?”

  李孜省道:“你不懂,他本来可以把事做得更绝,但基本都是高举轻放,得饶人处且饶人!通常别人不欺负到他头上,他是不会出手的。”

  “那张家二公子呢?”

  庞顷道,“这次的事,可是因他而起……正是因为他带人杀到应天府,把诸多达官显贵豪门世家给连根拔除,才有后来刺杀之事发生……”

  李孜省皱眉道:“你到底是跟我计较张家父子品德呢,还是跟我说事?”

  庞顷随即意识到自己失言,但他的确是没什么话好说,当下只能缄口不言,生起了闷气。

  “炳坤,我知你此番奔波劳碌,甚是辛劳。”

  李孜省道,“但你看看外面,正因为你的奔走,大批钱粮从大明各地连续不断地调运过来,沿河多少百姓因此受惠?你要知晓,这些都是陛下的恩德所系,也来自于来瞻父子的无私相助!”

  “钱粮是多,但真的足够来年开春前,把新河道给修起来?”

  庞顷皱眉道。

  李孜省道:“暂时无法加高到旧河堤的高度,不过应付明年春天的大水灾,做到新旧河道两边同时分流,应该没啥问题!

  “眼下就是赶工期,过冬时,工匠和力夫都不能休息,得一直忙碌到来年开春竣工为止。不过我已经跟沿河官府知会过了,告示张贴到了各个村子的村口,表明来年春讯期间有很大可能会有大大,现在不抓紧时间抢修河道,届时被大水冲走的就是他们的屋舍和田宅!”

  “这话……沿河百姓会信?”

  庞顷觉得很不可思议。

  为了让底层的人拼命干活,你丫简直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竟把张来瞻父子的谶言,明晃晃地告知天下人?

  那要是没兑现,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李孜省显得很自豪,道:“我是什么身份?来瞻又是何等身份?他们凭什么不信?”

  庞顷眼睛瞪得溜圆,好似在问,那你俩到底是何身份?

第829章 外来的和尚

  黄河改道工程南段,南直隶淮安府白洋河镇工地现场工棚中,李孜省和庞顷的对话正在继续。

  “我乃道士出身,堪舆玄空本就是我所长。”

  李孜省目光炯炯地看着庞顷,道,“就算他们攻讦我当官的本事不行,但无可否认,天下道士中,有谁敢说比我更强?

  “更何况,来瞻在推测天灾人祸方面,更是百发百中,我还有啥好顾忌的?自然是怎么直白怎么说……市井百姓太过朴实,只要我以官府的名义告诉他们来年有大灾,他们不信也得信。”

  “为何会信?”

  庞顷这次非常较真儿。

  李孜省耸耸肩,没好气地道:“因为他们自己也会计较利害得失!成化年到现在,黄河发了几次大水了?朝廷为何要花费巨资新修河道,促成陆上悬河黄河改道?他们心里没个数吗?

  “就算掐指算上一算,他们也该知道,来年黄河绝对会发大水,灾难距离他们近在咫尺,还不得拼命?”

  庞顷疑惑地问:“啥啊,百姓怎么可能会掐指算计?”

  “没办法,都被惨痛的后果给吓着了,晚修成一年,就要多冒一年的风险,为何不趁着现在官府民众上下齐心,好好把黄河改道完成呢?”

  李孜省理所当然地道。

  庞顷皱眉不已,问道:“可是,黄河改道后,新修河道周边的百姓,不就要遭殃了?他们居然也如此积极,想让黄河水流经自己的家园?”

  “哼哼!这你就不懂了吧!”

  李孜省笑道,“黄河河道刚修成时,河道里没多少淤积,水平面很低,河水正好可以做灌溉之用。

  “本来江淮就有很多地方的百姓因缺少水利工程,大批土地缺乏灌溉,等于说完全靠天吃饭。如果黄河走他们门前过,他们不就能引水入田,获得连年丰收么?”

  “那黄河故道附近的百姓……”

  “故道里堆积的泥沙真就太高了,一处处都是地上悬河,一旦遇汛期,河水经常能顺着堤坝蔓延而下,且大水退去后,土地会呈现盐碱化的趋势,几乎到不能耕种的地步,在他们看来,宁可让黄河改道别处!”

  李孜省道,“总归现在无论是新河道周边百姓,还是故河道附近百姓,对于黄河改道,都是非常上心的。只要把钱粮及时调运过来,就算是不谙世事的稚子,都会主动上河堤来帮忙!”

  庞顷道:“如此说来,修河顺应天道人心,势在必成……唉,敝人也就放心了。”

  “咦?听你这话里的意思,已是意兴阑珊,准备退隐山林了?”

  李孜省黑着脸道,“别!想都别想!你现在不能走!至少得等来年开春,把河道修好后咱再说其他的!”

  庞顷摇头:“张家二公子已奔赴西北,王威宁也已赴任三边,接下来,他们很可能会带兵进军草原……

  “未来大明或就要变天,敝人能力浅薄,希望道爷能让敝人回去过上几天安生日子。至于之前从您这里获得的钱财……也愿意拿出来!

  “这次回去,我便变卖家产,希望能帮到您一二。”

  李孜省闻言翻了个白眼,道:“看你这沧桑模样,原来是舍不得钱财?至于吗……”

  “没有……”

  庞顷赶忙解释。

  “行了!”

  李孜省厉声喝道,“我是喜欢与人算小账的吗?你替我办事,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定会想方设法回报你!

  “正如我对来瞻一样,全无保留!我能许给你的东西,来瞻父子未必能给你,你自己不想有前途,难道不想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在朝中站稳脚跟?”

  庞顷有些心动,苦笑道:“张国丈也以近乎相同的口吻,跟敝人说过此事。”

  李孜省笑道:“看来,连来瞻都发觉,最近你太忙,心力交瘁下萌生退意,要用真心实意把你稳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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