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云道:“此番进草原,一人装备了三四匹牲口,所带除了基本的口粮和火器外,剩下都是子弹,储备基本是够的。
“但要是鞑靼人真要集中攻击某一处,还是要想方设法避免……当然,就算侥幸被鞑子吞下某一路兵马,他们也得付出惨痛的代价。”
“嗯。”
王守仁点头。
人数少,发射火器的人数不够多,就得靠子弹的数量来堆,同时还得增加射速……
王守仁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我这边是否有帮得上贵方的地方?”
尽管他不想像朱晖那么厚颜无耻,当面讨要火器,但看眼前形势如此紧张,他觉得,或许让覃云把部分火器匀出来,是比较好的选择。
毕竟谁都不想充当看客。
在这形势下,谁拥有新式火器,谁就是大爷,谁就是能够亲自下场“参赛”的“运动员”,而不是观众乃至打杂的后勤工作人员。
覃云以很客气的口吻道:“本想请王将军麾下人马帮忙修筑战壕,不过观目前的形势,各自为战或许才是最佳选择。等发生战事时,互相间照应下便可,等到那时……再看情况而定吧。”
王守仁想帮忙,但显然覃云不需要。
之前张延龄对他们的训练,就是要以数百人的小团体应对大规模鞑靼兵马侵袭不落下风,从大同一路开拔过来,沿途战斗几十起,这群人早就适应眼前恶劣的作战环境。
毕竟手上有强大到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火器撑腰,天王老子来了都不用害怕。
……
……
王守仁带着几分失望返回己方营地,却见自己的人也在那修战壕,可惜鞑靼人的办法用不了,毕竟军中携带的柴薪有限,怎么可能用来化开冻土?
故此将士们挖得很是吃力。
“实在挖不动啊!”
朱晖摇头苦笑。
王守仁道:“友军是用火药炸,却不像以前的黑药……”
“知道,不就是黄药吗?”
朱晖道,“咱这边也有,只是装备的数量不多。王军门带兵出征时,也曾用过那玩意儿,威力可真不小。”
王守仁皱眉道:“那么大的威力,能控制好吗?不知是如何造出来的?”
朱晖嘴里叼着草棍,闻言吐到一边,道:“安全性方面肯定有保障,不然谁敢带那玩意儿上路?
“哦对了,咱军中携带的马肉干可真难吃,硬得塞牙,但现在只能靠它搭配干粮,真败胃口。
“至于王兄弟你问谁造出的黄药?不就是张家小国舅咯?”
“是他?”
王守仁很意外。
朱晖显得理所当然地道:“不是他,还能是谁?不然凭啥是他带兵出征草原?话说,他的本事可真不小,光是造出那么多威力巨大的东西……就觉得跟天神下凡一般。”
王守仁不言不语。
此时远处传来爆炸的“隆隆”声,大地竟隐隐颤抖起来。
“打起来了吗?”
朱晖赶紧跟手下讨要望远镜,往远处山坳后看去。
可惜什么都看不到。
王守仁道:“很可能是别的几路友军人马,也在那儿开凿土沟,用到了火药。”
朱晖道:“真是愁煞人,他们都用上威力巨大的新火器,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干瞪眼……不过……话又说回来,谁叫咱的人多呢,或许接下来他们会求到我们……唉,当下还是先挖坑吧!”
“不用了!”
王守仁却摇头:“你都说了他们用新火器,需要卧射,而我们的火器则需要站立装填……你说挖战壕对我们有什么实际意义吗?”
“这倒也是。”
朱晖道,“不过看到人家都在那儿构筑防御工事,就我们在这里杵着,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王守仁没好气地道:“赶紧搜集水源,这场仗有可能会长久相持下去,得做好万全准备……接下来即便气温不升,这附近的积雪用光了,又从何处弄来水?此外还要做好防御极端酷寒天气的准备,让弟兄们多准备御寒之物。”
“这个谁都知道利害,不敢疏忽大意的。”
朱晖道,“咱虽然扎营在高处,却也不在风口上,接下来营地尽量往东南坡转移,这样鞑靼人骑兵想冲上来也不太容易。另外就是跟旁边覃千户的人马做好呼应。
“来人哪!把木头架子搭起来,以便观察敌情。又在下面生个大火堆,也好让对面的人看清楚我们。”
王守仁不解地问道:“这是作甚?”
朱晖叹道:“我在想,张国舅带兵深入草原,想来只做好自己各路人马分兵作战的准备,却没准备咱的家伙事……就好像临开席了,却没准备不速之客的筷子……”
王守仁一怔。
心说,你这比喻还挺形象。
王守仁皱眉道:“你是说,咱得自备筷子?”
“他们用的筷子,跟咱用的不一样,自备也没用。”
朱晖道,“我在想,至少得让主人家知道咱这边有人吧?咱在观察对面,想来对面也会派人观察咱这边……”
王守仁道:“覃千户不是已经派人把咱这路人马的情况,派人告知张二公子了吗?”
“光告知没用啊。”
朱晖道,“得让他们看到咱军容齐整,也让他们知道,咱是能出上力气的……横贯草原几千里,光阴山咱就几进几出,仅这气魄,还有久经战阵的锐气,就非一般人马能比。”
王守仁皱眉问道:“那跟你在高处生火有何关联?你弄出这样一个火堆,需要用到大量的柴薪,而眼下柴薪可是军中重要的物资。”
“得让他们知道咱在哪儿。”
朱晖一副大聪明的自信之色,“真打起来,张二公子在手下捉襟见肘的情况下,或许会对咱适当做战略倾斜,也许直接派人送火器来了呢?”
王守仁瞬间无语,白了朱晖一眼。
朱晖却好像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感慨道:“未来这几天,这里就是咱的阵地,让鞑子冲杀不上来。也让他们见识一下咱这路人马的厉害。”
……
……
入夜。
覃云带人到了王守仁的营地。
王守仁和朱晖一起出来迎接。
“覃千户,你怎到咱这边来了?可是你那儿的布置,遇到什么麻烦?需要帮忙只管知会一声。”
朱晖显得很热情。
覃云道:“在下认为,你们将人马驻扎在此,却无很好的防备,如果鞑靼人倾巢而出,往此地冲来,你们可做好了抵御工作?”
朱晖笑着道:“就是挺困难的……要不给我们一些火器?或者给点儿黄药也行,我们埋设在往这边来的路上,鞑子一来,我们会想办法引燃,炸他娘的……”
覃云道:“都到这时候了怎还各顾各的?之前二公子有吩咐,让我们随时做好接应和合兵准备,到时……不知你们的人马该作何安排?”
“这……”
朱晖问道,“你们要往中路合兵?那我们跟你们一起走啊。”
覃云脸色多少有些无奈。
好似在说,双方单兵作战能力的差别就不提了,我军的机动性也比你们强太多,你们凭啥认为可以跟我们一起行动?
真打起来,可不是像现在这样缓慢行军,你们跟不上我们的节奏不说,真要遭遇强敌,你们的突破能力够看吗?
第875章 火攻
入夜后,鞑靼人开始大面积调动。
王守仁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他一直待在高处,默默观察对面的敌情。
对他来说,只要能参与到这场战事中来,哪怕最后功败身死,都是值得的。
他心中也暗自庆幸自己统领的兵马处在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几乎可以把鞑靼人的动向尽收眼底。
“王兄弟,怎么还没歇息呢?”
朱晖出现在王守仁身旁。
王守仁手上仍旧拿着望远镜,这东西在夜间的观察效果明显没有白天好,但这丝毫也不妨碍他观察山下面有着篝火照明的鞑靼人的的活动情况。
朱晖见王守仁没有回答,悻悻然道:“筹谋这么久,咱要不要主动打出去?覃千户要听从张国舅的调遣,但咱不用啊!咱自成一路,干嘛非要受他们节制?”
王守仁摇头道:“鞑靼人防备前面谷地的有不下七八千兵马,且已经结成严密的阵势,咱这点儿人马能打得过去吗?”
朱晖道:“我怕回头后面也被他们结阵,到时在咱周围形成一座座土堡,咱反倒插翅难飞了。”
王守仁没有回答,似乎这件事与他无关一般。
好像他只负责把人马带到交战区域,剩下的就听天由命一般,至于接下来谁死谁活,完全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朱晖发现自己说上十句,都得不到对面回应一句,颇有些无奈,却还是厚着脸皮不肯撤离这个危险之地。
似乎他也明白,眼下能帮他取得战功,甚至能把这路人马平安带回去的只有王守仁。
光靠他自己的脑子……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鞑靼人在作甚?”
朱晖拿起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之后问道。
王守仁这才作答:“鞑靼人在调动人马。入夜后,他们将一些大型器械带了过来,营地里一片混乱,似乎是在运送什么东西。”
“什么?”
朱晖猛然意识到,原来不是王守仁不喜欢搭理他,而是因为他的问题没问到点子上,以王守仁的务实,根本就没心思跟他沟通那些有的没的。
王守仁道:“以我猜想,他们想以捣毁城墙的方式,攻打我方营地,而他们运送的东西,应该是猛火油,或是巨石等,通过机械可以投射到远处,形成杀伤。据我所知,早在元军攻灭大宋的战事中,便用到了这种武器,宋元襄樊之战,襄阳和樊城便因其巨大的威力而陷落。”
“卧槽。”
朱晖听了无比震惊,失声道,“这里好像是在鞑子的地盘吧?有必要吗?再者说了,咱大明将士不过是挖了几个土坑而已,就逼着他们用这么丧心病狂的方式来进攻?要脸吗?再说了,这么笨拙的东西,好像没什么用吧……”
王守仁声音平和,耸耸肩道:“单纯从射程看,这种投石机完全可以在火枪射程外发射,对我军造成巨大杀伤,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为了取胜,一切手段都是合理的……为了部族的存续,要什么脸面?”
朱晖道:“那些大型器械,应该是从远处运送过来的吧?”
“嗯。”
王守仁道,“他们的器械,应该都是过往用以摧毁我大明长城关隘所用,或许这正是他们最近没有主动向我们发起攻击的缘由,因为他们也在等。”
朱晖急忙问道:“那要是他们真用投石机把火弹给投掷过来,咱应该如何应付?就算咱躲坑里也防御不了吧?”
王守仁道:“我也在好奇,既然我能猜测到鞑靼人的动向,甚至观察到他们的行为,那张国舅也应该有所察觉才是,想来已经有应对之策。”
朱晖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张小国舅虽然有能力,但始终初出茅庐,哪里跟咱这样,久经战阵?
“就说阴山北那会儿,咱可是经历过多次生死,鞑子怎样的战术咱没见过?而他呢?或许是太过年轻,压根儿就不知这水深水浅。”
听到这里,王守仁已懒得搭理朱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