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工坊出品的物件,
到了商行手里能翻五倍、十倍卖,还供不应求,
催货的文书都能堆到工部三位部堂的案头,可见生意兴隆。
感慨了一番,余文昇话锋一转:
“这电梯一部成本一千两,商行对外卖打算定多少钱?”
刘思礼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高大立柱,还有旁边装饰精美的大铁箱,神情古怪:
“这东西,真有人买?”
“那可说不准。”余文昇笑道,
“听说当初买淋浴的,都是城外的养猪大户,买回去给猪洗澡呢。”
这么一说,刘思礼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若是真有人来买,要这么多人上门安装,怎么也得卖三千两才行。”
“成!”余文昇掷地有声,
“工坊给商行的价就定一千两,
若是有人买,刘大人提前说一声,这东西做起来太麻烦,得提前备货。”
“呵呵.”见他这么爽快,刘思礼笑了,
“余大人,工坊卖一千两,能挣五百两?”
“现在还挣不到那么多,也就挣一百多两。”
余文昇没有隐瞒,如实说道,
“但要是订单多了,工匠做熟练了,成本还能再降,到时候利润就能上去了。
现在单一个大齿轮就几十两,器械工坊已经在改良工艺了,
等技术成熟,把成本压到十两银子应该没问题。”
刘思礼点了点头:
“那可得抓紧改良,现在朝廷风气不对,不少人要叫停器械工坊,以后还指不定什么样呢。
我就纳闷了,又没花他们的钱,瞎操什么心。”
“刘大人,慎言啊!”余文昇连忙提醒,
“严尚书在衙门里提了好几次这事,本官能扛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余大人,你可得顶住!
商行里里外外投了十几万两银子,
现在要是停了,这些钱可就打水漂了。”
“放心吧刘大人,严尚书那边我还能应付,但要是拖得时间太长,就不好说了。”
“时间不会太长,凉国公不是已经回京了吗?
今日已经抓了不少人,事情很快就会平息。”
余文昇眼神一亮,论起京中消息,
他一个工部侍郎,远不如眼前这位灵通:
“抓人了?抓了多少?”
“不少,都是上次跟风投钱买地的商贾,
算下来怎么也得有一百多个。
你看他们,亏了一大笔银子不说,现在人也要进去,图什么呢?”
刘思礼嘴上这么说,语气里却满是幸灾乐祸。
对他而言,京中的商行越少,
应天商行就能越快扩大规模,抢占市场。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
余文昇见日头渐高,电梯也快安装得差不多了,便看向刘思礼:
“刘大人,本官衙门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刘思礼点了点头:
“余大人慢走,对了,别忘了给兴源茶室也装一部。”
余文昇脚步一顿,凑近了些,语气带着探究:
“刘大人,这兴源茶室是谁的生意?
消息这么灵通,应天商行都还没装上,他们倒先找上门了。”
刘思礼笑了笑,摇了摇头:
“不清楚,但找上门来的人身份不一般,本官没法拒绝。”
“哦?”
余文昇眉心一跳,连刘思礼都没法拒绝,难道是勋贵?
他压下心中诧异,笑着应道:
“刘大人放心,明日本官就派人去测绘图纸。”
“有劳余大人了。”
“告辞。”
余文昇离开后,刘思礼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最近这几日,这位余大人总往商行跑,
他总觉得,对方像是来监视自己的。
他招过一名亲信,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递过去:
“以合作的名义去跟这些商行接触,
查清楚他们的来路、背后的资金以及东家是谁,速度要快。”
亲信接过信件,脸色严肃: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查。”
“嗯。”
等亲信走后,刘思礼看向前方的高大立柱,怔怔出神,
也不知这场风波,什么时候才能平息。
翰林院位于皇城东南侧,
与太子讲学的文华殿仅一墙之隔,
方便草拟文书、编撰史书。
此刻,翰林院偏房内,新科状元许观正埋首桌案,翻看从云南送来的各地县志。
其中大半是这两年重新编撰的,沿用的还是元朝的旧记载。
作为修撰,他的任务是把其中不利于大明朝廷的记载稍作修改,
将云南这类开疆拓土之地,
改成自古以来便属中原,以正正统。
即便许观记性极好,一整天不停歇地工作,也让他头晕眼花。
他缓缓抬起头,轻轻靠在椅背上,慢慢眯起眼睛,
等脑子里的眩晕感彻底消散,才缓缓睁开。
这是翰林院众人都懂的小法子,
动作尽量放缓,起身尽量放慢,以此避免头晕。
他微微睁开眼,看向不远处长桌上那堆比他还高、还宽的文书,头晕更甚,
那是贵州的地方县志,还没来得及整理。
云南、贵州这两个新开拓的疆域,
几乎压垮了许观的意气风发。
他连中六元,乃是有史以来第一人,
怎么就只得了个修撰的差事,整日与这些枯燥的文书打交道?
“唉”
更让他气愤的是,一些同样进了翰林院的同窗,
虽也是修撰,做的活却轻松得多,
要么整理朝臣递上来的奏折,要么处理陛下批阅完的奏折。
这活儿不仅轻松,还能知晓朝堂大事,
甚至能借此认识不少朝中大人,可谓前途无量,这才是真正的清贵。
哪像他,在偏房里上工,跟被人遗忘。
许观呼吸渐渐急促,一股不甘涌上心头,
他可是状元啊,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我不明白!
歇了将近半刻钟,许观直起身,将杯中的凉茶一饮而尽,又接着看文书。
虽心中不忿,但该干的活不能不干,
如今处境已经够难了,若是连活都干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临近傍晚,偏房里的烛火已经很暗了,文书上的字迹也变得模糊不清。
许观抬起头,想再点一盏亮些的油灯,门外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白衣青年急匆匆走进来,身上也穿着翰林院的服饰:
“许兄,还在忙啊?”
许观见到他,沉闷的心情稍稍缓解,笑了起来:
“不忙不行啊,这么多文书要整理,你怎么来了?今日不忙?”
白衣青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