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洪武,从逆党做起 第2244节

  何子诚往前一看,只见巷口挤满了人,

  大多是穿着青布儒衫的学子,还有几个穿着七品官服的文友,

  手里拿着书卷或折扇,像是在等什么人。

  他心里咯噔一下,

  这些人是来送他的?还是来看他的笑话?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穿着明道书院院服的年轻学子走了过来,

  对着马车躬身行礼,声音朗朗:

  “何大人,学生们听闻您要辞官回乡,特意来送送您!祝您一路顺风!”

  紧接着,更多的人围了过来,

  有的递上自己写的诗稿,有的捧着一坛酒,

  嘴里说着何大人保重,

  可眼神却不住地往后面的马车瞟,眼底带着一丝暧昧。

  何子诚看得清清楚楚,

  那些人的目光里哪里有半分敬重,分明是在看他的笑话!

  “何大人,您这一走,可就可惜了啊!”

  一个胖胖学子挤到前面,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扇面上还题着何子诚的诗,语气却满是调侃,

  “听说您家眷也一同走?这一路山高水远,可得好生照顾。”

  旁边的人跟着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恶意。

  何子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攥紧了拳头,

  不用想也知道,这定是这些年的死对头故意安排的!

  他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

  “够了!本官还有要事,各位请回吧!”

  可没人动,反而有更多的人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那就是何大人的儿媳吧?怎么裹得这么严实?”

  “嘘你没听说吗?都怀了.”

  “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何子诚心上。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掀开车帘跳下来,对着人群大喊:

  “滚!都给我滚!”

  人群被他的暴怒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可很快又围了上来,眼神里的笑意更浓了。

  何子诚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只会更难堪。

  他转身就上了马车,对着车夫吼道:

  “快!赶车!冲出去!”

  车夫连忙扬鞭,马鞭抽在马身上,

  马儿吃痛,猛地往前冲,挤开人群,飞快地驶出了巷口。

  何子诚靠在马车里,胸口剧烈起伏,

  耳边还回荡着那些人的笑声和议论声,

  脸上又热又辣,像是被人狠狠扇了几巴掌。

  “老爷别气了。”何忠低声劝道,

  “出了京城就好了,以后再也不会见到这些人了。”

  何子诚闭着眼,没说话,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马车一路疾驰,朝着城南的聚宝门而去,很快就消失在晨雾里

  与此同时,奉天殿内,

  晨光透过奉天殿的菱花格窗,洒在金砖地面上。

  殿中香炉飘着细烟,

  将一众穿绯袍的官员染得有些朦胧。

  朝会已经开了一刻钟,最先议的是河南治水的工料调度,

  因为要准备秋收,治水修河的进度大大放缓。

  官员们多是低头听着,谁都知道太子殿下中毒未愈,

  陛下这几日脸色素来不好,没人敢触霉头。

  朱元璋坐在上首的龙椅上,

  大红龙袍垂在踏板上,绣着的金龙在晨光里若隐若现。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着龙椅扶手,目光扫过阶下官员,

  落在工部尚书严震直身上时,声音沉了些:

  “治水的石料、水泥,何时能运到开封?莫要再像去年那般,误了工期。”

  严震直连忙躬身:

  “回陛下,臣已令徐州采石场昼夜赶工,本月底前定能运抵开封。

  只是只是运费需用白银,民间商户不肯收宝钞。

  户部那边拨的钞券,至今还压在府库,

  臣怕.怕误了雇工的工钱。”

  这话刚落,殿内就静了几分,一众朝臣表情微妙,

  所有人都陷入沉思,

  在这等场合,任何一句话都有深意,

  尤其是六部堂官,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朱元璋的眉头皱了皱,刚要开口,

  就见列在翰林院队伍里的黄子澄往前迈了一步,躬身举着笏板,声音清亮:

  “陛下,臣有奏疏呈上!”

  殿内的目光一下子都聚到了黄子澄身上。

  他是翰林院编修,官阶不高,平日里多是在殿角听着,

  今日突然出列,倒让不少人愣了愣。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手指停在龙椅扶手上:

  “呈上来。”

  旁边的大太监快步走下阶,从黄子澄手里接过一卷奏折。

  封皮上写着“文华殿致仕大学士何子诚谨奏”。

  太监将奏折递到龙椅旁,朱元璋拿起,眼神沉了沉,

  何子诚昨日刚辞官离京,今日怎会还有奏疏送来?

  “念。”

  朱元璋将奏折扔回太监手里,语气听不出喜怒。

  太监捧着奏折走到殿中,

  黄子澄上前一步,接过奏折,展开时手指微微发颤。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阶下官员,才缓缓念道:

  “臣何子诚谨奏,窃惟国之财用,以钱法为基。

  自洪武八年宝钞行世,初赖太祖神威,民皆乐用,商贾辐辏,国课充盈。

  然近年以来,钞值日贬,渐失民心。

  臣辞京之日,访诸市井,

  见商贾贸迁,或用铜钱,或易白银,宝钞递出,多遭推诿。

  至乡野间,民庶积钞数贯,竟不能易粟一斗,

  甚者官府纳赋,亦暗收银铜,宝钞几同废纸。

  臣又查户部故册,今岁刊印宝钞,耗楮纸三十万斤、油墨五万斤,工匠数千,费银逾万两。

  然钞出府库,民间不纳,徒费国帑而无补国用。

  夫民为邦本,财为民命,若钱法紊乱,民必不安,

  民不安,则社稷难稳。

  今朝廷岁费浩繁,北修官道,南治水患,西固边墙,处处需银。

  若仍拘于宝钞旧制,恐致财政日蹙,民生日艰。

  臣愚以为,莫若废宝钞而用白银,定其成色,规其权衡,

  使银钱并行,顺民间之俗。

  如此一则省刊印之费,岁可省银数万两,

  二则解商贾之困,贸迁流通自顺,

  三则纾财政之困,省出之资可赈饥馑、修水利、养疲民,

  实乃利民利国、长治久安之举。

  臣虽辞禄归乡,然受国厚恩三十载,心忧社稷,不敢缄默。

  冒死上言,伏惟陛下察臣愚忠,采臣微策,天下幸甚,苍生幸甚!

  臣何子诚顿首百拜。”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

  奉天殿里静得能听见香炉里火星爆裂的轻响。

  官员们你看我,我看你,脸上满是震惊,

  这何子诚是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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