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么康乾盛世 第150节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的都是分家法是不是太过剧烈,却没人讨论分家法对与不对。

  因为历朝历代都是这么干的,豪族太强那就把豪族削弱,分家析产都是家常便饭。就算对士大夫十分礼敬共治的两宋,见到士大夫的势力太强大,也会强制对士绅豪强进行分家移户。

  聂宇先把分家法敲定,就是为了避免引起群臣争论,导致推行不下去,或者推下去了也会中道而废。

  可实际证明,聂宇还是想太多了,在对豪族大户们分家析产这件事上,群臣与他这位汉王还是坚定站一起的。

  ……

  汉王在衡州一共待了三天,先是去了一趟石鼓书院,参观拜会了书院盛景。

  接着,没有任何提前通知,亲自召见了书院山长陈士雅,用王命调其回长沙城南书院执教养老。

  对,就是执教养老,说的非常直白不客气。

  石鼓书院是四大书院,城南书院没有那么大的名望,但也不是什么小地方,乃是“朱张会讲”典故所在。

  从石鼓书院调回城南书院当山长,这似乎算是平调,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汉王已经忍受不陈士雅了。

  几乎不用细想,但凡石鼓书院的学子,还有衡州本地的士绅,基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位陈山长,之前可是仗着自己湖南名士的身份,公开对大汉的学府制度排斥抨击,言辞颇为激烈。

  因为大汉此前一直没什么反应,反而让这些学子士绅们误会了,误以为大汉会顾及他们的舆论所想。

  可谁都没想到,大汉不动则已,一动就是釜底抽薪,岳麓书院、石鼓书院、城南书院,三大书院的山长全部换了一遍。

  这要放出的政治信号已经很明确,不要再跟汉王继续唱反调了,学府制已经是板上钉钉,再怎么排斥抵触也改变不了,反而还会让汉王心生厌恶。

  没看三大书院的山长,那可都是湖南当地的大儒名士,一个主动请辞准备回乡养老,另一个强制调回长沙事实上归养。

  山长一换,没有动刀子抓人,三大书院的学子,还有长沙、衡州二府的读书人,瞬间全都老实了。

  能老实多久不知道,反正这一下没了带头冲锋的大儒,这些学子读书人暂时翻不起什么大风浪,可以给大汉的新学府稳步发展的时间了。

  逛完了石鼓书院,聂宇又游览一趟定天皇宫。

  这处皇宫是吴三桂当年称帝时所建,整体搭建的非常仓促,就连琉璃瓦片都凑不出来,只能用漆料去染。结果在登基当天下雨,导致漆料都被雨水冲刷,闹出了天大笑话,也暴露了“吴周”的得位不正和天命虚弱。

  现如今,经过一百多年的岁月沉淀,宫殿主体已经破败不堪,但还有一些殿阁建筑群可以看到,而且没有遭受太大破坏。

  实在是这里是吴三桂称帝的地方,就算康麻子说吴三桂是伪帝叛逆,那也没有官员敢在伪帝的地盘改造官衙。

  聂宇会来这里游览巡视,就是在于有不少官员给汉王上奏,认为汉王应该修复衡州的定天皇宫。

  吴三桂是三姓家奴不假,可他建造的定天皇宫,到底是按照真皇宫的规格来建的。所以可以先把衡州皇宫修复,把这里改造为汉王的行宫,同样定天二字寓意也很好,可以顺势改衡州府为定天府,寓意大汉将来平定天下。

  聂宇简单逛了一圈说道:“把这里全部推倒了,改建成民居吧!”

  陪同的赵志杰一愣:“大王,这可是皇宫建筑……”

  聂宇笑道:“什么皇宫,不过就是一介三姓家奴建的伪帝宫殿而已。不仅透着小家子气,而且还颇为不吉利,孤可不敢在此久住,拆了改建民居,福泽百姓,也算是那三姓家奴还债了。”

  赵志杰顿时敬佩道:“大王英明,不贪奢皇宫享受,真令臣佩服之至!”

  “……”

  聂宇没有多言,说他不贪奢是真的,但也是他看出来了那些文官的心中所想。

  上奏请求修复衡州皇宫,无非就那么两种心态:

  第一种,希望他这汉王能尽快踏出那关键的一步,那么他们作为臣下,自然也能水涨船高。

  第二种,他们更实在,既是希望汉王踏出那一步,还希望汉王能干脆定都在衡州,再不济也是在此建个行宫,能在湖南登基称帝什么的。

  聂宇能抽出时间来看看,既是在给文臣面子,同样也是他好奇这处后世早已看不见痕迹的衡州皇宫,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

  聂宇在衡州停留三天,接着坐船一路继续南下。

  过了耒阳县,船队在沿岸的灶头镇码头停靠。

  又休息了一晚,翌日改走陆路。

  聂宇坐在马车上,他的后续行程就是去大汉的几处主要银监矿场,都巡视看一圈下来。

  这些产银的银监矿场,可都是大汉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根基命脉。既关乎到了大汉的军事,还关乎到了大汉的经济,白银不光能在商城采购无缝钢管和压缩干粮,还能用于铸造钱货资币。

  大汉现在已经是伪清眼里的反王割据政权了,双方明面上的贸易早就断绝了。伪清那边的一切物资、钱货都被官府切断,物资这些聂宇自己能解决,可钱货资币就得自己去铸了。

  这样也正好,大汉都已经称王建制了,继续还用伪清的乾隆通宝,确实不太像话。

  银监只是统称,不光负责采矿冶银,同样也在试铸大汉的首批官制铜钱。

第226章 菱源银场

  聂宇坐着马车沿路欣赏风景,很快来到第一站——菱源银场。

  菱源监当(银场主官)黄仲文带着手下官吏匆忙出来迎接,就连银场工人也都拉出来几个形象好的随同迎接。因为大汉不是伪清,银场已经不再是噬人的野兽,只要都是正经在里面干活的工人,那都有正规落户的户籍。

  银场的负责官吏,既不能对工人压榨盘剥,也不能对工人打罚虐害。就连工人在银场出了事故伤亡,银场还应正常赔银子抚恤,但凡有故意虐害工人,都察官员查到了,轻则革职查办,重则杀头、抄家、流放一条龙。

  聂宇在马车上下来。

  “拜见大王。”众人齐声作揖。

  聂宇拱手笑道:“诸位辛苦了,都不必多礼。”

  菱源银场的官吏们连忙起身,而那些被拉过来随同迎接的银场工人,却是一个个低头躬腰,有些不知所措。

  黄监当没教过他们该咋办呀!

  聂宇笑容温和,几步上前将一个汉子扶起,那汉子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待看到面前的俊朗青年,身上穿的衮龙王袍。

  汉子当然不认识什么衮龙王袍,但他能认得出来聂宇王袍上的龙纹图案。

  又好看,还威严,比银场的黄监当还要威风。

  “大王……”

  汉子大惊失色,下意识就要跪下。

  聂宇早有预料,两手按着对方肩膀,硬生生不让他跪下,继续笑道:“不用跪我,我是汉王,不是伪清的狗皇帝,不兴跪礼那一套。不光不用跪我,若是有官老爷要你们跪他们,那你们也可以拒绝不跪,再去衙门里头告状。”

  此话一出,几个原本要跪下的银场工人,顿时全都听得目瞪口呆。

  跪天跪地跪父母,这都是古来就有的规矩了。

  他们平时跪官老爷,跪父母官早都跪习惯了,突然来了个汉王,官老爷提前说了这汉王就相当于原来的皇上,甚至比原来的皇上还要大的多。

  结果,皇上他老人家一来他们银场,就告诉他们不用跪着了。

  不仅不用跪皇上了,官老爷们也不用跪,哪个官老爷敢让他们跪,那他们还能直接状告这些官老爷。

  “这……这不成颠倒乾坤了吗?”汉子忍不住说道。

  聂宇微微点头,正好趁着今天的机会把话说开道:“若是不颠倒乾坤,怎么驱逐鞑虏,光复我汉家的天下?让我汉家的百姓子民,都能挺直了腰杆做人,而不只是从前官府的奴隶猪狗。”

  这话已经有些诛心之言,听的监当黄仲文当场率领众官吏跪下,惶恐高呼:“臣等不敢!”

  汉王前脚刚说不用跪,后脚黄监当就跪下了,偏偏汉王还没有任何反应,连看都没看黄监当一眼。

  汉子看着眼前一幕,再听刚才汉王说的那些话,要他们百姓挺直了腰杆做人,而不是官府的奴隶猪狗,他似乎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撬动,但又说不上来。

  聂宇故意晾了黄仲文片刻,才淡淡说道:“起来吧!孤骂的都是伪清官府,不是在骂你们。”

  “谢大王。”黄仲文这才松了口气。

  说是不骂,可黄仲文还是明白,这分明是大王在有意敲打他们。

  至于为何敲打,黄仲文暂时还想不明白,但可能是与赵府尊有关,应该是赵府尊那里上奏了什么事情,才突然有今天这一出。

  嗯,实际上,黄仲文这波也是糟了无妄之灾,因为赵志杰直接在汉王面前上奏,点出了衡州豪族太不听话,甚至抱团对抗起了大汉官府。

  分庭抗礼,听着似乎还在可控范围内。可这是在大汉治下,地方豪族居然敢跟大汉的官府分庭抗礼了,那这衡州府到底是大汉的衡州府,还是大汉与衡州豪族共治的衡州府?

  衡州产银,产银地方是非多。聂宇南下巡视衡州银场,既是来视巡采银铸钱,也是在敲打这帮银场官吏,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分。

  简单几句话敲打过后,聂宇倒也不觉尴尬,继续笑问:“老哥叫什么?在这银场干了多久了,平时吃穿可都还好,这银场官吏对老哥这样的工人有无什么苛待地方?”

  汉子脑袋已经有些晕晕乎乎,因为汉王居然在叫他“老哥”,差点让他又想跪下,身子都下意识躬着,张口结巴说道:“草民……草民不敢当大王的‘老哥’,草民叫刘大壮,祖籍是在耒阳县,在这银场已经干了有七八年了。之前老场主管这里的时候,草民这些银场工人,简直过的如同猪狗,每天饭吃不饱,还要没日没夜为场主采银挖矿。那个时候真是天天都有人死,死了也是往山里头一扔,埋都不带埋了的。”

  刘大壮说着,脸上的表情一会悲痛,一会又带着愤恨。

  聂宇问道:“老场主,这里之前不是官办银场?”

  一旁,黄仲文连忙开口解释:“大王,个中细节您有所不知,这些官办银场,说是官办的,但大多都是伪清官府和地方豪族合办,官府负责为开矿背书,而豪族则负责抓人和开矿,赚到了银子,往往会与官府对半分账。”

  聂宇嗤笑:“居然还能对半分,我还以为伪清官府起码拿走九成呢!”

  黄仲文摇头:“也差不多了,豪族开矿和抓人,都需要银子,再加上各种关系上的打点,真正归于豪族自己的,可能都不到那五成的一半。”

  聂宇又看向刘大壮:“刘老哥你继续说。”

  刘大壮连连点头:“哦哦,草民之前在老场主那里,过的就是这般如同猪狗。现在大汉来了,我们的日子好多了,黄监当虽然平时板了点,但对我们这些银场工人都还不错,天天都有肉吃,还给我们放假休息,还有工钱能拿。上个月,老吴头下矿时腿摔伤了,黄监当亲自带人去看了,还给带去了银场发下的抚恤银子。”

  听到这里,聂宇总算是点点头。而旁边时刻听着的黄仲文,也是不自觉松了口气,他的背上都已经快全部汗湿。

  不是他心虚,实在是这太煎熬了。虽然他确实做到了不贪不占,可像这样大王亲自在问下面的工人,但凡工人一句说的不对,可能他就得完犊子。

  “现在也快到饭点了,能带我看看你们平日吃的什么饭吗?”聂宇又问道。

  刘大壮这时已经差不多放开,听到聂宇的话顿时笑道:“那敢情好,我这就带大王您过去,这可得去早点,去的太晚,那队都排的老长了。”

  刘大壮领着聂宇一行人,快速来到银场的工人食堂。

  说是食堂,就一处露天窝棚。因为到底是矿场,条件什么的都有限,食堂建筑暂时还没全部建起来,地方官府也太穷了,很多都是继承伪清银场,能省则省。

  好在饭菜都很正常,肉菜确实都有,还都是大块的肥肉,还有一大桶子的杂菜混煮的肉汤,汤桶表面飘浮的油花看着就有食欲。

  “嗯,好菜,给我也盛一碗。”聂宇看了眼就赞道。

  黄仲文忙阻止道:“这都是银场工人的饮食,太过粗鄙,大王龙体万金,还是不要……”

  聂宇笑笑:“呵呵,孤起家之前也没少吃这些粗鄙饭菜,能吃的惯。”

  语气变成了孤,那就是没得商量。

  黄仲文只能作罢,乖乖让人去打饭来,还给自己也额外打了一份。

  眼看大王在吃,上司也在吃,底下的那些文人官吏,也不好回去开小灶,只能跟着一起打饭。

  一群人围坐在了窝棚区吃喝起来,好歹是还有把椅子,不至于太没体面。

  吃完午饭,黄仲文还行,几个官吏也没啥表情变化。

  之前做分田官,条件艰苦的时候,很差的饭菜他们也没少吃过,倒也不至于吃不惯。

  聂宇说道:“黄卿辛苦了,这个菱源监当干的不错。”

  “本分之责,不敢当大王谬赞。”黄仲文道。

  聂宇认真道:“干的好就是干的好,这是你的功绩,谁也抢不走,拿不掉。”

  “是。”黄仲文拱手应道,心里不再紧张,反而充满喜色。

  聂宇又说:“带孤去铸钱所看看吧!”

  总算进入正题了,黄仲文引着聂宇,就往银场的铸钱所行去。

  铸钱所确实是铸钱所,有单独的房屋建筑,门牌挂了铸钱所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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