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么康乾盛世 第193节

  伪清入关后吓坏了,通过文字狱雷霆镇压。

  第二次差不多就是现在了,白莲教起义、鸦片战争的接连爆发,让伪清中枢元气大伤,对地方控制力迅速虚弱,逐渐压不住南方士绅抬头,也压不住新思想的复苏。

  其中,以前明王夫之(船山先生)为主,思想被曾国藩、谭嗣同、章太炎继承,就连伟人都对其盛赞“西方有个黑格尔,东方有个王船山”。

  左观澜认真看完几篇后问道:“大王,这是否辩论的有些跑题?”

  聂宇放下手中剩下几篇,笑道:“无妨,跑题就跑题,反正这笔头仗打起来,我大汉要做的事情也能好好做了,就让他们继续去吵吧!”

  对目前的情况,聂宇还是比较满意的,就看这帮家伙,具体能吵成什么样子了。

  儒家学派看似是一个学派,可从汉代开始,就一直在明争暗斗,内部可从来都不平静。

  聂宇现在的做法,只是把伪清给他们的枷锁去掉,又给他们再添了一把柴。

  这场邸报辩经,估摸着还有得吵,而大汉在各地乡镇推行的废止缠足,已经普及执行的差不多。

  没有人跳出来反对,因为大家都要命,这位汉王可是实在的吃软不吃硬,你可以去荆州辩经,劝谏汉王,但不能公然阻拦官府推行新法。

  聂宇放下文章,继续照常批阅起案上奏章。

  批完了几个主要奏章,剩下的基本都是地方知府、知县的奏事。

  永州知府奏:“平地瑶民已经全面归化,瑶民公会正在稳步推行。”

  聂宇朱批:“阅。当再接再厉。”

  宝庆知府奏:“花瑶山寨,已有八成下山落籍,余下两成已不足为虑。”

  聂宇朱批:“阅。”

  ……

  ……

第282章 离经叛道

  大汉官府的主动放任下,这场有关女子贞洁、三纲五常的辩论大会,其热度很快就从邸报互喷的层面,迅速下行到了地方,就连百姓都将这官府搞的辩论会,给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放在伪清肯定不可能,因为老百姓太穷了,还普遍文盲不识字,饭都吃不饱,哪有功夫关心这些破事。

  可如今却是大汉了,大汉先是全面推广分田落户,让流民百姓都能有地种,可以吃饱饭。而后又大搞新法免赋改革,免赋不等于免税,只是正式把赋役和税收分开,不再跟明清两朝那般笼统合流。

  实际上,明清两朝的赋税应该也是分开的,只不过地方官府往往会装糊涂,反正要交赋税的人看不懂,不识字,看得懂的人不会交赋税,还会从中大捞一笔。

  现在,大汉把赋税真正立法分割,还把赋的部分一并革除,改为官府自行承办督理,钱粮则来自新法合并的正税。

  这倒不会造成什么财政负担,反而还绰绰有余。

  没有别的原因,就在于历代王朝的赋税征收实际都是逐级增加,从未因为什么改朝换代,就导致赋税重担清零的说法。

  用黄宗羲定律来解释,就是朝廷总会因为各种原因,要么外敌,要么天灾,导致需要临时增加大量财政赈灾打仗,而这些临时增加的财政哪里来?

  那就只有加税,先苦一苦百姓了。

  然后,等朝廷度过了难关后,因为尝到了加税的好处,所以往往增加的税收不会撤销。

  如此,时间久了,朝廷就会觉得之前加的税,属于百姓本来就该交的部分。

  要是又遇到难题,那就会在加税基础上继续加派,循环往复直到陷入黄宗羲定律的怪圈。

  再举个形象点的例子就是,明末为了解决流寇和满清,明廷搞出了三大征:辽饷、练饷、平贼饷。

  明朝灭亡,满清入关,三大征名义上是没了,可实际上清廷还在接着收,这其中还包括当初大明用来干满清才加派的辽饷。

  呵呵,我收钱镇压我自己?

  聂宇没办法彻底解决黄宗羲定律,因为黄宗義定律跟土地高度绑定,不废除田税就永远无法摆脱黄宗羲定律的怪圈。

  不过聂宇还是想了个办法,参考后人的智慧,直接合并改革正税的征收细则,把部分压力转移给地主上绅。

  这样的办法不能说有多好,但至少黄宗羲定律的怪圈来卡大汉的脖子之前,百姓肯定能过的稍微舒坦些。

  却说大汉这边的邸报辩经,因为聂宇的刻意放任,迅速从邸报笔头仗,扩展到了地方百姓、文人都在争相讨论,甚至干脆互相支持站边。

  荆州大学府,前身为荆州府学。

  大学府中的学子数量不少,都是继承自曾经府学的学子,倒是没人因为大汉改办学府制,而弄出什么愤而退学的骚操作。

  府学的本质,就是给那些身家背景不高的文人,让他们能够通过考试的方式,进去读书深造,可以视作古代版奖学金,不够优秀都进不了府学。

  大汉改革的学府制,府学本身没被取缔,而是改成了大学府,而且大学府能够正常毕业,就可以获得授官。

  这可比原来的府学好多了,府学的福利再好,那也得正经考科举当官,难度系数还不是一般高。

  现在大汉直接让府学毕业了就能做官,这谁会吃饱了撑的,没事跑去退学。

  中午散学,学子们大多来到学府食堂吃饭。

  几个学子正围坐一桌,手里拿着最新一期的大汉邸报,在那里边吃边讨论。

  一个学子笑道:“慎斋先生撑不住了,这次的文章明显不如之前的犀利,而且也没那么多引经据典。”

  对座另一学子摇头:“不可这么说,慎斋先生从始至终,都是围绕女子缠足而辩,不过是些腐儒揪着不放。我便很赞同慎斋先生文章中的观点,女子缠足就是缠足,缠足陋习也,哪有什么家国大义。若果真扯上了家国大义,那也应该是伪清治地的女子缠足,而我大汉已然反清复汉,为什么还要缠足,难道不能降清,还不能顺汉?”

  对此人的话,这桌相熟的学子都是微微点头,他们作为新学府的学子,自然接受的新思想比一般人更多。

  三纲五常可以辩论,但女子缠足的破事,有什么可辩论的,那些腐儒真就是腐儒,没事吃饱了撑的。

  缠足缠成那个样子,有什么可看头的,还有男降女不降,更是荒谬至极。

  真要如此,那大汉反而更应该停止缠足,否则岂不是在说你们都不想做大汉的顺民?

  缠足的话题就此揭过,邸报中有关缠足的辩论,所占篇幅已经显著减少。只有部分腐儒还在做垂死挣扎,大部分来参与辩论的儒生,基本已经把辩论方向转到了三纲五常。

  又一学子放下筷子,把邸报背面一篇文章指出来:“诸位快看,此篇文章观点倒是颇为标新立异。”

  刚刚还在讨论罗典文章的几人,纷纷围观上去,就见那篇文章的第一句就很胆大:“存天理,灭人欲,此谬论乎!”

  “呵,哗众取宠之辈。”

  “王兄别说话,再请看看。”

  “嗯……”

  往下细看,才发现这家伙说谬论,还真不是哗众取宠,他是真认为这是谬论。

  文章内容大致可概括为:存天理,灭人欲。这个观点不对,甚至是谬论。天理为人欲的一部分,而非人欲要服从于天理,没有了人欲,天理就没有客观存在的必要。

  为了论证这个观点,写这文章的老兄还把提出观点的朱熹,拉出来狠狠讽刺了一通。

  朱熹自己提倡禁欲,然而朱熹却有八个孩子(两个女儿夭折),这算哪门子的禁欲?

  自己都禁不了欲,为啥强求别人禁欲,还要天下人都一起禁欲。

  这不是扯淡吗?

  “一派胡言!”

  那名王姓学子忍不了了,当下怒斥道:“此子是在否定我儒家经典,这不是哗众取宠,而是完全不学无术之辈。”

  说着,还是气不过,就想伸手把邸报撕了,不让这等胡言乱语,污秽自己的眼睛。

  还是找出文章的学子,连忙把邸报抽回,因为这是他出钱买的。

  “王兄切莫激动,我这可是花了钱的,你若有钱给我,这邸报你撕也就撕了。”

  “多少钱?”

  “五十文。”

  “……继续看吧!”

  反禁欲的文章,已经被自动略过,接着往下看,此人观点在开头来了一下棒喝后,不忘继续穷追猛打,复而提出理学认为的气理论,不应该是抽象概念,而是客观概念。

  什么意思呢?

  就是儒家认为的心气,这个气应该是客观存在的事物,跟主观意识的抽象无关,身边的所有事物都应该是客观存在。甚至还提出了所有事物都是运动状态,不存在静止之物,就算有绝对静止事物,那也是静中藏动。

  好家伙,要是聂宇看到,怕是得惊为天人,这货莫不是穿越者,居然知道原子是运动的。

  当然,实际上二者说法肯定有区别,但让现代人乍一看的话确实太像了,真的就很像穿越者用古人的说法,解释原子的运动和物质的化学反应。

  因为暂时还没学到这些部分,所以几个学子看完这篇气元论,都有些脑袋懵懵,不晓得这位老兄到底要说什么?

  看不懂,那就继续往下看,下面的内容说的比较简单,似乎是因为给的篇幅快不够用。先是提出人的知识不应生而知之,而是后天学习得来,又说理学儒家不应该是僵化一成不变,就连圣人之言,那也不是一直都对,应该随着时代而不断变化,并由此进而提出了理势合一。

  那就是历史社会的变迁,都是按照一定的逻辑在运行,伪清必然是会消亡,就连现在昌盛的大汉,未来也会有消亡的一天云云。

  跟着还有人性性日生而日成,意思就是人性不是一成不变,儒家对性本善和性本恶的争论,实际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人的本性是可以随着身边事物环境的变化,而不断发生变化。

  既可以在没有生命威胁前提下坚持性本善,也可以在生命受到威胁,或者得到了足够利益,转而变成性本恶。

  中心思想就是,人性善变,而非性善、性恶。

  看到这里,几个学子已经有些不知所措。

  既有文章突然结束,给了他们一种意犹未尽,同样还有这篇文章实在太过于离经叛道,几乎是从各方各面在反驳儒家治世的经典。

  难怪只有背面的这点篇幅,应该说邸报上给他们刊登了这篇文章,文章的作者怕是都得烧高香了。

  “此文如此大逆不道,到底是哪位大儒所写?”

  最开始怒骂的王姓学子,已经干脆用上了大儒尊称。

  离经叛道归离经叛道,可说的确实有理有据,还给出了自己的理论观点,在没有被彻底辩倒前,那这观点就能开创一方新学派。

  “我看看……楚南邓显鹤。”

第283章 楚南邓显鹤

  “荆州大学府有学子私下斗殴?”聂宇颇为诧异问道。

  左观澜明白问的什么意思,连忙回答:“确实是学子间的私下斗殴,荆州府衙及时出面干涉,并未发现有人挑拨。而斗殴的起因,似乎是因为上期邸报的一篇文章,此文臣也看过,只能说着实不好评价。”

  “连你都不好评价,那孤倒要看看。”聂宇一笑,伸手接过左观澜递过来的那期邸报,直接翻到被特地圈画出来的文章。

  刚看开头,聂宇同样惊了一跳。

  好家伙,上来就是贴脸开大,喷朱熹的存天理,灭人欲是谬论,难怪那些学子们受不了。

  再往下面看,越看聂宇越是觉得心惊,心惊之余还有种强烈的既视感。尤其是里面的气元论和人性善变,几乎等于是把自己跟传统儒学划在了对立面。

  认真看完全篇,聂宇连忙往下去看署名:“邓显鹤?”

  这人他没听过,那名气应该不是很大,但对方宣扬的学术思想,他已经差不多想起来是师从何门。

  这明显是王夫之的学术思想,而且这个邓显鹤学的非常透彻。

  不仅把核心思想一一举证,还跟着推陈出新,适应当下大汉的改革,对王夫之的学术理论进一步做出了辩证解释。

  目前邸报上的辩论主旨,已经围绕在了三纲五常。

  双方名儒,纷纷引经据典,激烈辩论。

  聂宇最开始用来开团的那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圣人不能禁也”,早就已经被湖南来的名儒推翻。

  不能说是完全推翻,而是先赞同这句话是圣人之言,接着再釜底抽薪,用圣人之言来把这句话重新推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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