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尚书,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白莲教叛军当年可是席卷南方多省之地,余孽手中有一些朝廷的制式装备,完全是合情合理。
能够让这些逆党在眼皮底下做大,恐怕少不了江南本土世家的掩护。
现在反噬到了自己身上,纯属咎由自取!”
威远侯笑着回应道。
全程一句没提抗税运动,但所有人都清楚,这个咎由自取就是指抗税。
如果不是这些家伙贪婪无度,一再挑衅朝廷的底线,也不会招来灭门之祸。
无论是否愿意接受,反正人已经杀完了。
不惜一切代价催缴税款,命令是内阁下的,下面的人无非是理解上出了问题。
无论如何出发点都是好的,拖欠的税款,也被征收了起来。
至于江南地区的混乱,这属于阶段性阵痛。
“好一句咎由自取!”
“看来在侯爷眼中,江南士绅就宛如草芥,可以随意……”
“住嘴!”
“普天之下,谁都可以对江南之事提出异议,唯独你吕尚书没有资格!”
镇东侯的怒斥,让吕凌风很是受伤。
江南之事闹的再大,那也是为了替朝廷筹集钱粮,解决户部的亏空。
倘若钱粮问题不解决,最先被拉出去祭旗的,就是他这位户部尚书。
甭管江南地区发生了什么变故,军方的催缴行动,都拯救了吕凌风的政治生命。
作为最大的受益者,跳出来指责人家干活的,无疑是恩将仇报。
偏偏不开口,同样不行。
作为清流党在朝中的代言人,自家党派利益受损的时候一言不发,那还怎么混。
本想着象征性说几句,向党内证明他努力了,结果一上来就被对手将了军。
“你……”
话说到一半,吕凌风当场晕倒在了座椅上。
作为一块夹心饼干,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是错。
与其左右为难,不如战略性撤退。
“来人啦,送吕尚书下去休息。”
首辅姜书翰当即下令道。
知道吕凌风装晕,他也懒得点破。
清流系少了一人,也有利于接下来的会议展开。
不过这样的变化,却是把费心远和乐向松气的够呛。
如果可能的话,他们也想战略性撤退。
清流党的强项是在朝会上打嘴炮,这种内阁和六部的闭门会议,他们根本不占优势。
最关键的是人已经被杀了,朝廷现在需要军方稳定江南局势,不可能这么快就卸磨杀驴。
他们向勋贵系发起进攻,本质上还是想要获得补偿。
清流党内部,同样充斥着大大小小若干个小派系,大家的政治诉求并不相同。
战斗才刚刚开打,己方就倒下一员大将,实在是太伤士气了。
“前面的事情,暂且揭过。
北疆军团在平叛过程中,缴获了大量的战利品,足以弥补此前的税款缺口。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尽快把东西给运回来。
叛军大肆破坏河道,疏通运河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
为今之计,只能先行启用海运应急。
水师能够调动的,全部都调动了,还从汉水侯那边借了船队。
可这些运力加起来,依旧是杯水车薪。”
目送吕凌风离开后,次辅白季临顺势转移了话题。
勋贵系在南方干事,虽然引发了士绅集团的兔死狐悲,可同样维护了北方士绅的利益。
家乡父老等着钱粮赈灾,九边各镇等着钱粮发饷,京中百姓还等着这些钱粮救命。
为了大局着想,牺牲十几个南直隶世家,在他看来是完全值得的。
至于由此导致的政治后果,那是未来的事情,眼下还是先解决此刻面临的现实问题。
“南方海外贸易发达,应该有不少海船。
如果缺乏运力,直接从江南地区征调即可。
我泱泱大虞,还能缺了几条船?”
礼部尚书袁天宇疑惑的问道。
受安南都护府开拓南洋的影响,大虞朝的航海业获得了飞速发展。
商队北至高句丽,南临印度洋,贸易直接做到了非洲大陆。
论起对外进出口贸易,妥妥的当世第一。
拥有世界上最多的海船,最强的海上运输能力。
相比欧洲殖民帝国,唯一欠缺是缺乏远洋经验,贸易线多集中在家门口。
“袁大人,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大虞朝自然不缺海船,可拥有大量海船的海商,常年在海上漂泊。
这些人鼻子灵的很,知道朝廷可能会征召船队,一个个早就跑的没影了。
何况江南地区秩序崩塌,朝廷在当地的统治,许多地方都名存实亡。
士绅们不愿意配合,想要调动当地的资源,那是困难重重。
眼下朝廷调集的船队,每次大概能运送三十万石,船队集结完毕之后,运力能提升到八十万石。”
白季临一脸无奈的解释道。
口碑这种东西,能直接影响人的判断。
对海商来说,“朝廷征召”不亚于天塌了。
运费户部的账面上肯定存在这笔支出,能不能到他们的手中,那就很难说了。
纵使海商的背后,同样拥有官面背景,可依旧不具备和朝廷谈条件的资本。
单纯白拉几趟货,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最怕的船队一经征召,就是有生之年系列。
毕竟,类似的操作,大虞历史上发生过无数次。
朝廷的信誉,早就被前辈们给败光了。
惹不起,躲得起。
觉察到情况不妙,一个个都躲了出去。
茫茫大海,朝廷就算想要征召船队,也通知不到人。
当然,消息能够传递的这么快,背后肯定有江南世家的手笔。
前面吃了那么大的亏,现在朝廷想要他们出力,那是不可能的。
“杯水车薪啊!”
兵部尚书罗文博忍不住感慨道。
单纯从运力上看,大虞朝的组织能力,已经算不错的。
按照大虞的计量标准,三十万石约合一万五千吨,八十万石就是四万吨。
放眼同时期,拥有这份运力的国家,全世界都找不到几个。
可这么点儿粮草,对大虞朝来说,仅仅只够塞牙缝。
光边军每年都要消耗六百五十万石,沿途运输的消耗量,是这个数字的两倍。
大虞朝每年都有超过一千三百万石军粮,消耗在了运输途中。
或许真实损耗没有这么大,但大虞的官僚体系,早就养成了雁过拔毛的习惯。
哪怕从大沽口登陆,把粮食运输到京师,官方运输消耗也不会低于三成。
面对这样的恐怖消耗,出发前的三十万石,到了京师顶多剩下二十万石。
对平息京中物价,倒是有积极意义,可边军那边完全是杯水车薪。
即便是把运力拉到八十万石,一样满足不了需求。
没有办法,时间拖的太长了。
如果早几个月动手,多了几个月时间缓冲,情况就会好上很多。
“有总比没有的好,最起码京中的粮食危机,能够迎刃而解。
至于边军的补给,只能再等等了。”
吏部尚书祝鸿轩缓缓说道。
从江南把粮食从海上运过来,路程足有两千多里地。
快则十来天,慢则一个多月,主要看老天爷是否给面子。
来回一趟最快也是一个月,短时间内船队的运力,仅够供应京师所需。
“祝大人,事情没有那么多简单。
朝廷在边关的存粮有限,现在已经临近枯竭,边关的将士马上就要饿肚皮了。
前面因为粮饷的问题,就闹过了一次。
倘若再次断粮,后果不堪设想!”
罗文博神色凝重的说道。
后勤供应不上,他这个兵部尚书就难当了。
前线的官兵,不可能饿着肚皮给朝廷卖命。
受北虏长期袭扰的影响,长城脚下的军屯,早就荒废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