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人的悠闲生活 第164节

  矩又道:“既然你想要为吏,为何不去军中?”

  陈平回道:“我傅籍在武阳县,不在关中,关中要往北方增兵没去武阳县增兵,唉……当年战乱,我还是个稚童却已看过遍体尸骸,我们武阳县没这么多人口。”

  矩又道:“以前关中也没有这么多人呢口的。”

  前方传来了吆喝声,看来是队伍停下了,一队秦军领着众人来到一处驿馆休息。

  矩解释道:“这里是兴平县,当初公子扶苏初掌少府丞,便主持了扶风,武功,兴平三县的建设,为了让兵马通行的路上有休息的场所,在沿途建设了这种驿馆,从这里一路往西走,我们可以沿着驿馆休息。”

  说着话,众人跟着依次走入驿馆内。

  当坐下来之后,众人嚼着干粮,驿馆的厨夫给众人都盛了一碗热乎的面糊。

  一边喝着面糊,一边吃着饼,陈平发现身边有不少人吃得很快,他们吃完就躺下休息了。

  矩吃完之后,也躺在干草上。

  不多时,这里便鼾声四起。

  外面依旧下着雨,雨势入夜之后越来越大的,陈平只想着要如何生存,并且生存的更好一些。

  他已不像当初那样贫穷,娶了张负家的女儿之后,陈平原以为他过得好一些,富裕的生活就要来了,他能结交到更多的名仕。

  可如今再转念一想,陈平又觉得此时此刻的经历,他家中就算是再富裕也没用。

  而且张负是希望他这个女婿能够在关中站稳脚跟的,如果自己在关中站不稳脚跟,张负就会断绝一切的钱财,如此一来他又回到了一贫如洗的生活。

  这门婚事,不就是他张负看在我陈平善于说道,并且觉得我陈平将来能有一番成就吗?

  说来说去,张负也是为了他自己。

  陈平忽然轻蔑一笑,他早就看透了张负的嘴脸,只不过没有说破而已。

  “我陈平若有一份成就,必先离了他张负的女儿。”陈平心中暗想着。

  翌日,天亮了之后,众人接着赶路,陈平走在官道边见到了一道道的深深的车辙印,那都是军中运送兵马与粮草留下的,自从丞相李斯实行车同轨之后,所有的车都用一样的车辙,如此一来,马车就会在驰道将轮子陷在车辙印中,快马朝着西边而去。

  陈平又一次感受到丞相李斯的大智慧,他心里暗暗想着。

  矩低声道:“离开了咸阳桥,西边就没有太多人了。”

  陈平收回了目光,继续往前走着。

  正如矩所言,陈平发现走出了扶风县之后,又到了陈仓县的地界,这里确实很荒凉,人口也有些稀少。

  听着众人低声讨论着,陈平听到他们说再走两天就能到陇西地界。

  众人正坐在地上休息,陈平正打开包袱庆幸它自己多带了一件衣裳,不然在入秋之后的陇西就要挨冻了。

  忽一骑快马进入驿馆,来人是穿着一身甲胄的秦军骑兵。

  此人一来就有人给他递上了热汤与饼,甚至羊肉。

  这个秦军的骑兵待遇特别好,他在吃的时候甚至厨夫都要候在一旁,驿馆内很安静,甚至还能听到这个秦军咀嚼食物的动静。

  陈平又看到了护送自己的秦军将领也上前问话。

  一个是从西北而来的秦军,另一是要去西北的将军,听着两人交谈了片刻,众人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

  蒙恬将军率精锐骑兵在北河袭击了匈奴人马群,此战斩获匈奴两千余人,缴获战马五千,缴获的牲畜羊群不计其数,还放了一场大火,烧毁了匈奴人的草料。

  那位秦军骑兵说完,也吃饱了,他继续赶路,翻身上马策马一路奔赴咸阳城,星夜兼程。

  矩问道:“这是大胜?”

  陈平颔首道:“当然是大胜。”

  “如何大胜?”又有人凑近问道。

  陈平少时读过几年书,虽说家境贫寒,但交游多年,也是见多识广。

  他只是稍一想北河这个位置,就明白了蒙恬大将军这一次突袭北河的行动有多么的高明。

  所谓北河就是黄河北岸,也就是当年赵国云中郡,现在云中郡九原县,匈奴人称巴彦淖尔。

  那里是一片水源地也是一片粮仓。

  陈平坐在油灯边,捡起几块石子小声与矩,以及周边的几人低声谈论着,现在的形势。

  “今年关中入秋这么早,想必北方更冷,蒙恬夺此地烧了匈奴人的粮草,就是为了让匈奴人挨饿受冻,你们知道云中郡的九原地有多么重要吗?”

  几人纷纷摇头,在油灯微热灯光的映照下,一群年轻的夫子脸上都是好奇,甚至因为陈平的诉说他都露出了崇拜的神色,好似顺着陈平的述说,在他们的想象中,也像是参加着这场大战。

  陈平又道:“云中郡毗邻河套,蒙恬大将军的这场突袭只是为了后方的大战做准备,现在烧毁了匈奴人的粮仓,盘踞在九原的匈奴人只能后撤,不然蒙恬大将军饿都还能让这些匈奴人饿死,如此就将云中郡空了出来。”

  言至此处,陈平低声道:“今年一旦入冬,蒙恬大将军与匈奴人都不会再出兵,待来年入春,蒙恬大将军与匈奴人必定有一场大战。”

  言罢,众人纷纷神色了然。

  陈平三言两语就成了这些人眼中最见多识广的人,他十分享受四周的人们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这些人多数都是在关中长大的孩子,他们都没有见过外面的天地是什么样的。

  今天夜里,陈平还被秦军多赏赐一张饼吃。

  就连秦军的将领都觉得陈平讲得很有道理。

  夜里多吃了一张饼的陈平也很为难,他以前就是在齐鲁与韩旧地混迹,也算是小有名气,可他真的没去过陇西,他不知道陇西是什么样,是不是要跟着李由去跟西戎人打仗,要跟匈奴人打仗。

  一旦打仗就会死人,他来关中就只是想着教书的,也想着多结交一些人,将来为吏活得更好一些。

  这场秋雨下了五天才停,因此接下来众人只能每天休息两个时辰,余下的时间都要赶路。

  当终于踏入了陇西地界,陈平见到了丞相儿子李由之后,他才放心不少。

  “陈平见过李士尉。”

  这一路走来,陈平混成了这支教书夫子队伍的头头,他觉得以他的才智,这是理所当然的。

  陈平又道:“他们都是与在下一样,前来陇西教书的。”

  说话时,陈平保持着贵族风范,一丝不苟的行礼,就连须发都打理得很整齐,他李由是何人,他是距离公子扶苏最近的人,是公子极其信任的同龄人。

  这种人若能结交,他陈平说不定能见到公子扶苏,但首先他需要在这一次匈奴人北下的战争中,活下来。

第132章 了不起的耕战

  陇西的建设处处显着古老与原始,在这里生活的人多数都是老秦人,这些老秦人以前是在大山里活着的。

  自商君变法之后,他们才从大山里走出来,成了现在的陇西人。

  之后秦收复了义渠的大批土地之后,大量的义渠人也成了秦人,融入了这片土地中,成了以耕种为生,并且依秦律生产与生活。

  陈平站在李由的面前,他十分恭敬且有礼数的把话语说完,并且带着众多夫子行礼。

  而李由只是看了一眼眼前的文书,就将文书交给了身边的一个县吏,他就离开了。

  陈平看了眼匆匆离开的李由,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

  不过,陈平并不觉得灰心,他反而依旧面带笑容。

  之后安排陈平与诸多夫子的人,是上邽县的县吏。

  上邽县又是陇西的大县,都水长禄就是在此地主持耕种的大事。

  “你们几个,随我来。”

  听到县吏的话语,陈平与众多夫子跟上脚步。

  上邽县原本有九百六十户,可县城内却是空空的,大部分人都在外面劳作,陈平习惯了关中这种没有闲汉的环境,关中与崤山以东最大的区别的就是没有闲汉,这是陈平最深的印象,可见秦律之严酷,秦律不养闲人。

  他陈平不是闲汉,他是来教书的。

  县吏道:“这里是你们的住处,先住在这里。”

  众人纷纷背着包袱走入屋内。

  说完这些话,县吏就离开了。

  这里是一个仓库,众人可以睡在这里,但没有房间分隔,十二个夫子若住在一起,陈平觉得不出三天这里就会臭烘烘的,尤其是在冬天。

  以往的人们是如何成为官吏的,按照陈平的见识与经验,现在的丞相李斯也是当年吕不韦的门客。

  要不是听说丞相李斯不收门客,他陈平真的很想拜在李斯门下,担任一个门客。

  而且公子扶苏也只有一个宾客,就是叔孙通。

  当年的秦是多么的盛行门客之风,收了六国名仕当宾客,几乎在六国但凡有些名气的人,都能够在秦国得到宾客之礼对待,而这种风气,却在吕不韦死后,也跟着死了。

  与陈平有同样生不逢时的感觉的人还有一个,其人就是娄敬。

  娄敬也在这一次的教书队伍中,他是被叔孙通举荐进入这个队伍。

  要不是毛亨与李斯有同门之谊,他毛亨也该在这里的,不得不令人咬牙启齿,嫉妒又痛恨,有关系真好。

  陇西的天很冷,娄敬收紧了衣衫道:“陈平,我身上还有些钱,不如去寻个食肆。”

  矩摇头道:“以后还不知要怎么办,有钱也不能胡乱花。”

  他一边说着翻找着自己的包袱,从中拿出两张饼,正要分给两人,抬头却见陈平与娄敬已一起离开了。

  矩长叹一口气,他撕下半张饼吃着果腹,余下的又放回包袱中,一边吃着一边看着从潼关带来的书。

  而屋内余下的人都是关中人,生活在秦律下的人们早已习惯了俭朴。

  人与人是不一样的,矩觉得改变一个人是不可能的,娄敬与陈平都是之后才来关中的,娄敬是毛亨向张苍引荐的。

  而陈平是武阳县的县令引荐的,这两人却格外的相投。

  上邽县的一间食肆内,陈平与娄敬在这里吃了一顿肉食,再吃一壶酒就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

  余下的,两人就只能靠着各自的本领生活。

  陈平在成婚之前就是吃喝在自己兄长家,在成婚之前他就是一贫如洗的。

  娄敬一直觉得自己戒不掉酒才会沦落至此,他要是能戒酒,以他的才干少说也能在关中混个县令当当,在醉酒时他常常这么说。

  陈平剔了剔牙,又往边上轻吐,问道:“你说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娄敬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件事?”

  见对方压低声音说话,陈平也小声道:“什么事?”

  娄敬看了看四下,这里只有店家坐在食肆门口正打瞌睡,上邽县的食肆冷清得不像话,一个月能有三五个酒客,都算很不错了。

  平日里三五天不见客人上门,因这里不像关中那几个县,这里实在是太冷清了。

  娄敬凑近小声道:“公子扶苏图谋西戎人很多年了。”

  “西戎人有什么好的?”陈平眼珠直转,反问道:“西戎有美人?”

  娄敬摇头,压低声音并且拉长语气道:“是西戎人的地,是那片河谷,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陈平蹙眉琢磨着,再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嘿嘿……”喝完酒后的娄敬两腮有些发红,他先得意一笑,又小声道:“张苍与章郡守谈话时,我在屋外听到的。”

  陈平无声一笑,他根本不信娄敬的解释,怎么什么话都让他娄敬听到了,说不定是他与毛亨的喝酒时,毛亨说出口的。

  不过借着这个由头,陈平还是觉得应该再旁敲侧击地问一问。

  “你说你戒不掉酒才不能在关中为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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