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几个校尉行礼告退。
李左车望着潼关城高高的城墙,想到了小公子,明明就是个十岁不到的小孩,他懂什么防务,还翻看我的文书……
反复想着,李左车也就不计较,谁让他是公子扶苏的儿子,是皇帝的孙子。
此刻,司马欣的家中,小公子正在这里吃饭。
一个大铜锅就放在桌上,衡从锅中捞着肉。
司马欣亲自在一旁切肉,将切好的肉装入盘中放在公子的锅前。
“郡守可千万不要与老夫子说,我这里吃火锅的事。”
正在切肉的司马欣手中的动作一停,他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好的?
小公子每天都来自己家里用饭,他司马欣都乐意。
不多时,一个身影就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了门口。
衡用筷子夹着一片羊肉,吹了吹捞出来的羊肉,十分享受地放入口中,一边吃着烫嘴的肉,一边朝门外招手。
章敬走入院内,行礼道:“郡守。”
“坐吧,与公子一起用饭。”
“谢郡守。”章敬面带笑意道:“我好久没吃肉了。”
司马欣看着还有一大块羊肉,道:“无妨,这里肉多。”
衡道:“我觉得潼关李左车挺好的。”
章敬道:“我看过他布置的防务,人手交接有序,巡防也很周到,颇为不错。”
小公子与章敬是整个渭南最优秀的孩子,司马欣也希望他那个平庸的儿子也能够多沾一些这两位的灵醒,便继续切着肉。
早晨时,还在下着大雪。
到了黄昏时,雪已停了,不过寒风依旧。
公子与章敬正在吃着。
身为渭南的旧人,司马欣忽然有些感动,他想起了当初公子扶苏与章邯,还有张苍以及他司马欣一起用饭的场面的。
若小公子再年长几岁,就与当初公子扶苏年少时一模一样了。
还有章敬,就是一个少年模样的章邯。
司马欣念及当年风里雨里守着敬业渠工事的生活,便鼻子有些发酸。
现如今,公子扶苏已在丞相府主持国事了。
章邯也如愿成了一个领兵大将军,戍守西北。
而他司马欣成了郡守,没让栎阳的老乡亲们失望。
每每想到这些,如何不令司马欣感慨。
章敬吃着肉还不停往嘴里放着蒜,与小公子说着今天学到的学识。
其实小公子这个年纪根本看不懂文书,也不懂城防的防务。
但小公子看着潼关城时,这孩子的眼神总是怪怪的,好似在审视自家的家产。
不过半个时辰后,小公子吃饱了,章敬却还在吃,锅中的羊汤已加了数次。
天色入夜之后,吃饱的两人才离开。
司马欣看着狼狈的饭桌,他忽然想起了小公子所言,他来这里吃火锅的事千万不要告诉老夫子。
还有章敬说他好久没有吃肉了。
司马欣苦笑一番,后知后觉的明白,小公子说的千万不要不告诉老夫子,是因章敬也会来吃。
章敬说他很久没吃肉,是因他的食量很大,要吃很多肉。
他不仅吃光所有的肉,还吃了五张饼,一碗面。
幸好,司马欣平日里拮据家中存粮不少,正如公子所言千万不要告诉老夫子,要是寻常人家真的要被他们吃穷的。
叔孙通用心良苦了。
“吃多了就能灵醒一些吗?”
听到了幼子十分纯真的发言,司马欣道:“不会。”
冬至日这天,小公子衡回到了咸阳宫中,一边喂着养在这里的群鹿,一边说着他在司马欣家中胡吃海喝的事。
田安一直面带笑容,安静听着。
小公子回来了,田安是最开心的的。
扶苏看罢了手中的来信,弟弟高说编撰史书繁忙,今年又不能来咸阳了。
放下这卷书信,扶苏刚饮下一口热茶,就有宫人来报,“公子,该去极庙了。”
闻言,王棠儿当即给丈夫披上一件黑色的外袍,她帮着丈夫整理衣襟,道:“这是今年新做的,很合身。”
扶苏牵着妻子的手,又对两个儿子道:“去祭祖了。”
如今的秦依旧保持着周礼的习俗,秦继承了周天子时期的历法,并且延续至今。
虽说写出了二十四节气,但扶苏也不想改变这个习俗。
按照周礼,人们将冬至日这天,当作岁首。
这天需要祭天拜神,所有的官吏与军中将士,以及所有的人们都可以不劳作,为新年祈福。
第218章 和睦的冬天
这个时节的咸阳宫安静且肃杀,往来的宫人们多数都很忙碌。
扶苏带着一家人来到极庙前。
衡看到了爷爷的背影,爷爷的白发比以往更多了。
扶苏走到父皇身边,道:“今年各郡的奏报都送来了,都说各地丰收。”
嬴政颔首,看着历代秦王的牌位若有所思。
扶苏跟着父皇的脚步走向极庙的侧殿。
衡与礼正在向着诸多牌位叩拜着。
側殿内,嬴政瞧着一张图不语。
这张图是长城扩建的地图,北方的长城需要一直修到乌鞘岭。
扶苏道:“河西走廊不适合修长城,可以修城关。”
嬴政收回了目光,道:“各郡官吏如何?”
“有好有坏。”
嬴政低声道:“朕与李斯用了二十余年都没有改变六国旧人的心。”
扶苏道:“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能一蹴而就的。”
“当时李斯与朕商议,让那些六国的旧贵族自食其田,不过好在你让渭南大丰收了。”
不在父皇的位置上,不知父皇的用心。
有时扶苏也会想,始皇帝在面对那些杀不尽抓不完反秦势力时,又会如何想。
南征是一场无人欢呼的胜利,就算是北伐匈奴胜利,也不能换得六国旧贵族的人心归附。
嬴政道:“当年李斯想要让世人知道,秦愿意治理天下,治理六国旧民,可到了最后,除了李斯与齐鲁博士们头破血流,什么都没有得到。”
扶苏安静地听着的父皇的话语,沉默不言。
改变自己来迎合他人确实是一件特别内耗的事。
当初召齐鲁博士入秦之时,扶苏就知道那绝对不是一个好政令,只是那时的自己还不能参与这个国家的大事。
“公子,时辰到了。”
嬴政缓缓颔首,示意让儿子去主持今天的祭祖。
在公子扶苏的主持下,香火在极庙点燃。
田安站在始皇帝身边,正在禀报着近来的公子扶苏的行状。
嬴政安静的听着,目光看着一家人,面带笑意,却一直沉默着,也保持着距离。
似乎是皇帝不愿意去打扰这一幕,田安默默站在一旁,笑着不语。
在历代秦王的牌位前,衡带着弟弟礼给历代秦王叩拜,并且跪着告知自己的身份。
扶苏一遍遍纠正着这两个孩子的礼仪不对之处。
“父亲,这些都是我们要学的吗?”礼问道。
孩子总是好奇的,随着他们的成长,懂事的过程中,他们的问题也就多了。
不过行礼的时候,扶苏需要站在一旁,其实小时候的自己也不懂这些礼仪,都是当年的大爷爷教的。
现在大爷爷也过世了,大秦的赢氏宗室也就剩下自己这代人了。
至于其余的宗室中人,他们也不再过问宗室之事。
现在,扶苏需要将自己从大爷爷那里学到的秦礼教给自己的孩子。
好在这两个孩子很懂事,他们也很好学。
“以后你们要记住这些礼,一代代传下去。”
两个孩子一齐点头。
冬至是岁首,行了礼之后,衡就十岁了,礼也就五岁了。
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能记住多少,说不定出去玩了片刻,就忘了。
今天的天气依旧阴沉沉的,两个孩子需要守在极庙,需要在这里留一夜。
扶苏则在这里陪着他们。
父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离开了,多半又有其他心事。
近年来,父皇去北郊行宫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而在北郊行宫多住的时间也越来越久,有时一住就是三两月,还有时来咸阳半月之后,又去行宫了。
扶苏正想着,两个孩子结束了礼仪,便坐在极庙前说着话。
一边喝着茶水,扶苏听着他们的话语,衡正在向礼讲述着有关敬业县读书的。
礼对在外面读书的事很好奇,他也想去读书。
只是他还年幼,等他再年长三岁,再去也不迟。
扶苏思量着,对叔孙通而言,教一个孩子也是教,多教一个孩子,也是顺手的吧。
到了夜里的时候,一家人便在极庙的列祖列宗前用饭。
田安来禀报道:“公子,皇帝已去北郊行宫了,说是北方的军报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