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我鄢懋卿真的冒青烟 第26节

  耳边传来黄锦的略显急躁的提醒。

  鄢懋卿回过神来,当即伏身施礼:

  “微臣鄢懋卿,蒙赐觐天颜,恭叩君父!”

  “起来吧。”

  大殿中随即响起嗓音浑厚的声音,虽只是随口一句,但却无端给人一种威不可测的厚重感。

  “谢君父。”

  鄢懋卿再次叩首,缓缓起身。

  又是君父?

  朱厚熜眉头再次蹙起,黄锦知道他在西苑玄修的时候需称呼“万寿帝君”,或是“飞玄真君”、“忠孝帝君”都行,也已经刻意引导过了此人,他竟敢充耳不闻?

  不过朱厚熜并未在此时发作,接着又用那多年前悉心练过的浑厚嗓音说道:

  “翊国公将你的那部奇书献进宫来,陶真人已经看过,有几个问题需当面问你,你仔细回话。”

  “微臣遵旨。”

  一听这话,鄢懋卿已隐约猜出陶仲文在这件事中发挥了什么作用,不过陶仲文来问和嘉靖帝来问效果是一样的,反倒是陶仲文来问说话可以更大胆一些,无所吊谓。

  下一刻,殿内已经响起了陶仲文清冷的嗓音:

  “鄢吉士,敢问你师从哪位师祖?”

  “在下读的是圣贤书,自是师从孔圣人。”

  鄢懋卿挺直了腰杆作天揖,正色说道。

  此话一出,朱厚熜立刻就有点蚌埠住了,当即用蹙得更紧的眉头加以掩盖。

  还敢自称师从孔圣人!

  如今那封殿试答卷已经泄露出去,只怕天下除了你一人,那些个愚昧无知、不通天理的儒士都宁死不认与你同师同祖了吧?

  不过……第一个答案已经揭晓,鄢懋卿无师无祖,不得传承,难有灵根。

  与此同时。

  陶仲文悄然观察过朱厚熜对第一个问题的反应,见他眉头蹙得更紧,接下来的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

  “再问鄢吉士,鄢吉士是否亲历书中那方仙界,是否见过书中的异火与天材地宝?”

  这个问题便是他为鄢懋卿设下的致命陷阱!

  如果鄢懋卿敢说去过那方仙界,见过书中的那些异火与天材地宝。

  那么陶仲文依旧不会在朱厚熜面前断言真假,相反还会将老好人的人设维持下去,以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继续询问他是否还记得路径,是否能够前去寻仙求宝。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朱厚熜八成会带着疑心命鄢懋卿去办。

  如此一来,鄢懋卿的处境便将与秦时之徐福、汉时之栾大如出一辙。

  徐福与栾大都是什么下场呢?

  一个一去不返,一个败露腰斩。

  无论是一去不返,还是败露腰斩,对于陶仲文而言,一点都不重要,没有鄢懋卿对他才重要。

  对此陶仲文信心十足,他已见过了无数方士。

  任何一个想得宠御前的方士,话赶话说到这里,都只会硬着头皮踏入他设下的这个致命陷阱。

  然后在为了圆谎而不得不一个接一个的谎言中痛苦挣扎中沉沦,直至谎言再也圆不下去,迎来最终的毁灭……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陶真人莫不是在与在下说笑?”

  却见鄢懋卿腰杆越发挺直,以一种理直气壮的姿态大声反问:

  “在下的那部书不过是话本,话本自然是杜撰而成,在下如何能够亲历杜撰的世界,如何能够见到杜撰出来的异火与天材地宝?”

  “旁人无法分辨也就算了,陶真人若连话本杜撰的仙界都无法分辨……”

  “陶真人已经问了在下,在下也不禁要问陶真人一句:”

  “陶真人,你是否真亲眼见过仙人,是否真亲眼见过长生不老药,又是否真有助皇上成仙的本事?”

  此话一出。

  “啪嗒!”

  将鄢懋卿引进来之后,早已默默拿起拂尘去一边继续为法器掸灰的黄锦身子一僵,拂尘随之脱手。

  前有邵元节,后是陶仲文,他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敢当着皇上的面如此揶揄钦点的大明国师。

  而且言辞还如此犀利,一开口就是直指对方命门,全然一副你死我活的架势。

  这一刻,他甚至怀疑翊国公郭勋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

  旁人向皇上献书引荐,找来的都是能讨皇上欢心的巧言善媚之人,郭勋这回怎么找来了这么个东西,就没有提前通一番气么?

  “你!你!我……”

  陶仲文一时自相矛盾,瞬间破功,虽极力维持着风轻云淡的姿态,但嘴却已经变得不那么利索。

  “放肆!”

  朱厚熜沉闷的声音也在这一刻适时响起!

第36章 九个字

  “噗通!”

  黄锦闻声吓得当场下跪。

  甭管嘉靖此刻这声“放肆”究竟是在针对谁。

  他在关键时刻拂尘脱手,还不合时宜的发出了动静,仅凭这一点就该下跪赔罪。

  “!”

  陶仲文亦是身子一颤,不过依旧保持着一丝风采,悄无声息的跪了下来:

  “万寿帝君息怒,天下芸芸众生,昧道者居多数,非尽具仙骨灵根,微臣遍历红尘一甲子,俗子诘难已司空见惯。”

  “恳请万寿帝君莫因此等小事劳神动气,葆摄真元,毋以尘嚣扰损金躯。”

  靠,这老道士还是个绿茶婊!

  听了这番诡辩,鄢懋卿心中暗骂了一句。

  然后身子一矮,竟比黄锦和陶仲文伏得更低,屁股也撅得更高,几乎五体投地:

  “君父息怒,陶真人所言极是,天下芸芸众生,唯君父一人是天子。”

  “因此在微臣心中,也唯君父一人可具仙骨灵根,其余皆是凡夫俗子,陶真人亦不例外。”

  “而微臣方才所言,亦非对陶真人不敬,只是出于对玄修的心驰神往,虚心探讨玄修之法罢了。”

  “若因此事令君父有损真元,微臣不胜惶恐,罪该万死!”

  “?!”

  黄锦蓦然抬头,望向鄢懋卿的目光中充满了惊疑。

  走眼了!

  这货是个高手啊?!

  看他那极尽所能的卑微跪姿,那径直往皇上心巴里拍的马屁,还有言语间捧高皇上的同时,顺便踩低陶仲文的心机,这不是高手又是什么?

  黄锦不由又想起了鄢懋卿的那封殿试答卷,还有他的馆选文章,还有他也奉旨看过一遍的那部尚未完结的《玄破苍穹》……

  殿试答卷已不必多言,早已透出了他的部分品性;

  馆选文章则思想文采皆属上乘,令人不能不刮目相看。

  黄锦有理由相信,即使没有皇上的暗示,没有严嵩暗箱操纵,鄢懋卿八成也能凭自身实力轻易选中庶吉士;

  而《玄破苍穹》虽然通俗,但却情节跌宕,令人流连忘返,即使他刚才已亲口承认乃是杜撰,亦令人不得不佩服他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所以……

  坊间有句俗语叫做“恶痞不可怕,只怕恶痞有文化”。

  以鄢懋卿毫无底线的小人品性,再加上他这可俗可雅的过人学识,不正应了这句俗语?

  “……”

  陶仲文心头亦是划过一抹寒意。

  想不到此人竟如此能言善道,行事风格不似方士,与那些官员亦有不同,今日怕是遇上一个厉害对手了!

  心中想着这些,陶仲文也又下意识将身子伏的更低,似乎在与鄢懋卿较劲。

  可是不知是因有些身份包袱,还是因年老骨硬,竟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鄢懋卿那般的平沙落雁,只得悻悻放弃。

  “呵呵呵,好一个唯朕一人是天子,好一个唯朕一人可具仙骨灵根。”

  朱厚熜果然没有继续发作,反倒笑了起来,饶有兴致的盯着鄢懋卿,转而又道,

  “鄢懋卿,你可知陶真人究竟是何身份?”

  “微臣不知。”

  鄢懋卿闷声回答。

  “如今你的殿试答卷已因故泄露,朕正命人严查,其中的内容亦已呈了上来。”

  朱厚熜装腔作势的拿出一页纸来,一边看一边继续说道,

  “朕观这封答卷中,有一句‘常撰青词,仿陶弘景之通真,上达三清之境。’”

  “你可知道,陶真人便是陶弘景的第三十一代后裔,乃是上清派一脉相承的正统,是真正的传世高人。”

  “不过不知者不罪,想来陶真人道心清静,也不会与你计较。”

  听到这话,陶仲文总算略微松了口气,伏身应和:

  “万寿帝君圣明……”

  结果话未说完,便却见鄢懋卿立刻又故意露出了一脸的茫然,迅速将话茬接了过去:

  “君父,可否容微臣再看一看这封殿试答卷。”

  “?”

  朱厚熜闻言心中一疑。

  他很确定这就是鄢懋卿那封殿试答卷中的原话,黄锦亲口给他念过,甚至他还亲自拿在手中看过。

  鄢懋卿亲手书写的答卷,难道他还能有什么疑问不成?

  不过为了搞清楚鄢懋卿此刻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还是将那封抄录的殿试答卷递向了黄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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