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化上马,关平中马,渡河的一千孤军是下马,对否?”
潘璋却摇头道:
“关平虽是悍将,但困守孤洲,于大局无碍,反而是下马。”
“倒是那一千人立于我后,像鱼骨落在喉咙里,可谓中马!”
听到这,孙桓已经彻底恍然。
潘璋之所以派马忠而不派他。
或者说,之所以让兵力更多的孙桓继续留守。
归根结底,关平才是威胁最大的那匹马。
别看他现在成了弃子。
一旦其人马脱困,那在地势开阔的陆岸上,依仗麾下精骑,便是无可置疑的上马!
孙桓作为孙氏的“宗室”子弟,当然深知平地骑兵之利。
且说,南人驾船,北人乘马。
但江东三代枭主,其实都精于骑射之道。
而其滥觞,自然是第一代的孙坚。
孙坚壮年时一度驰骋于北方,早早见识过北人骑士之利。
孙策子承父业,身边聚拢了宋谦、韩当、黄盖、太史慈等一批优秀骑兵将领。
这为日后孙权重视骑兵建设打下了基础。
不过,江东毕竟不是传统的养马地。
所以虽有父兄遗泽,终究无法如北方那样养出成建制的上万骑士。
先前为了支援吕蒙诈取江陵,从各处抽调而成的那支骑兵,已是尽力。
当然了。
区区千余骑,还是散装的,落在北人眼中未免小家子气。
但的的确确是当下江东的倾“国”之力了。
毕竟连孙权都亲自到洞庭湖边上督军了,麾下谁人敢不尽力?
而回到眼下。
因为骑兵都抽调去了江陵战场,武陵这片已无成建制的突骑。
那么理所当然,对于关平及其部。
怎么小心提防都不为过的。
所以孙桓不再争辩,领命而去。
……
“此地泥泞湿滑,行路何其难也!”
麋威站在一处斗楼上,眺望营地前方大片坑坑洼洼。
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日一场突如其来的冬日豪雨。
让廖化渡河之战功败垂成。
逼得麋威不得不兵行险着。
期间还无可避免地出现了非战斗减员。
但。
凡事都有两面性。
大雨过后,这片早就被他相中的“稳妥之地”。
因为雨水积聚,很快变得湿润泥泞起来。
麋威亲自带人去侦查了一番。
有些低洼处,积水甚至能没过马膝。
对于防守方而言,无疑是大大的利好。
更稳妥了。
而习宏随行至此,见麋威扎营稳当,终于彻底醒悟。
一时赞不绝口:
“司马此招着实高!”
“来潘璋身后立寨,他不管分兵来攻还是分兵防守,都会削弱面向澧水方向的兵力,为廖主簿创造战机。”
“而且此地远离下游河网,敌军若上岸来攻,就会失去其舟船之利。”
“这大概便是吴孙子(孙武)所谓的‘致人而不致于人’!”
麋威闻言打了个冷颤。
不是。
咱们才认识几天啊。
你怎么就给我吹上牛皮了?
还孙子兵法……明明之前不这样的啊。
便摇头道:
“潘璋是宿将,哪里会轻易‘致于人’?”
“而我不过粗通兵事,哪敢指望‘致人’?”
“不过是想到此处位置极佳,若能使得敌军分兵后顾,说不定廖主簿能寻到一丝战机!”
“须知此战,我军南下两百里不毛之地救援,而敌军以逸待劳,我军本就失了先手的。”
“所以只能反其道行之,想方设法逼迫其动起来!”
“而我不过适逢其会,借雨势掩护侥幸得手罢了!”
习宏听得连连点头,心中却不禁腹诽:
你说的这些,不正是“致人而不致于人”的具体阐释吗?
这叫粗通兵事?
还适逢其会?
还侥幸得手?
习宏心道这麋司马未免谦逊过头了。
倒也不令人生厌。
便佯装附和对方,继续点头称是。
第61章 狭路相逢
稍作休整,麋威抓紧在营地内外布防。
细算起来。
从最初守江陵,到华容城下对垒孙桓;
从生江洲上扼守粮道,到最近守澹口。
不知不觉。
自己居然先后经历了四场不同规模的防御型战斗。
哪里架弩,哪里筑垒;
哪里囤积货物,那里疏通道路;
瞭望的斗楼要建多高,前出的斥候要跑多远。
此刻他全都心中有数。
这次他敢于冒险绕行敌后。
于大局而然,当然有为了增加己方胜算的考量。
但落到细处。
还不是因为本质上,又是一场据守防御战?
这个他真熟啊。
总之,一切布置妥当后。
翌日上午,食时一过。
一部打着“马”字旗的敌军便出现在营地两三里开外。
麋威早就通过斥候掌握敌军动向,第一时间击鼓聚兵。
各曲各屯按照事先安排,迅速就位,严阵以待。
很快,马忠率领数骑抵近营地前的那片水洼。
一骑突然马失前蹄,狼狈而倒,污水四溅。
在一片嗤笑声中,麋威冷静道:
“我料敌将今日不会从正面进攻。”
当即将营门这片防区转交几位可靠的屯长。
自己则和习宏率领蹶张士和步弓手。
迅速转移到营地侧翼,一段稍显崎岖的坡道上。
而果不其然。
两刻钟后,马忠的人马已搜寻到这条侧翼坡道。
然后没怎么犹豫,就决定先从这里发起攻势。
这并非偶然。
因为这一段坡道虽然山石嶙峋,不够宽敞。
却也因此没有太多积水,地面干爽。
人马都无泥足深陷的麻烦。
麋威一开始有想过将这里彻底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