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家里的事,是蔬菜大棚的事!”马长河拉着他的胳膊,急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咱家的大棚不对劲,你快跟我回去看看!”
“大棚咋不对劲了?”葛青山皱起眉头,问道。
“温度低!”马长河伸手比划着,“我刚才看了温度计,才 10℃左右,跟你们公司的大棚差远了,我摸着手都能感觉到,你们这儿的大棚比咱家的暖和多了。”
葛青山和马长河前后脚跟着李哲干,马长河只待了一个月就走了,而葛青山一直在四季青公司,这一年来跟着李哲学技术、管大棚,遇到的问题多了,经验也比马长河丰富得多。
他拍了拍马长河的手,语气平静地说道:“爹,您别急,温度稍微低一点,一时半会儿冻不坏菜苗。等会儿日头升高了,棚里的温度也会跟着上来。
您先回家,等中午我抽空回去一趟,帮您瞅瞅。”
“还等中午?”马长河急了,声音一下子提高了,“现在就跟我走!那是咱自家的大棚,你咋一点都不上心呢?”
葛青山无奈地笑了笑,耐心解释道:“爹,我现在回去也没用啊。
您听我的,先回家,仔细检查一下大棚的棚膜,看看有没有破洞,如果有就及时黏补,再看看夯土墙有没有损坏,菜苗有没有冻伤,然后每隔一个小时记一下棚里的温度。
等我中午回去,有了这些情况,才能判断是啥原因导致温度低的。”
他说话时语气从容,眼神笃定,没有丝毫慌乱。
马长河看着他,心里的急躁慢慢平复了些,葛青山在公司管着二十多个大棚,见多识广,既然他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那、那你中午可得赶回来。”马长河还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
“放心吧爹,我中午一准回去。”葛青山点头答应。
马长河这才松了口气,他转过身,对着一旁的李酒缸拱了拱手:“酒缸,今天多谢你了。”
“客气啥,都是熟人。”李酒缸摆摆手,笑着说道,“你要是着急就先回去,等青山中午忙完了让他赶紧过去。”
马长河应了一声,推着自行车离开了。
大棚菜地边,几个工人还站在一旁看热闹,葛青山回头瞪了他们一眼,笑着骂道:“看啥看?活儿都干完了?赶紧回去搭架子,下午要是完不成进度,都别想下班!”
工人们赶紧应了一声,纷纷拿着工具回到菜地里干活。
葛青山也走进大棚,弯腰查看番茄苗的生长情况,时不时跟工人交代几句注意事项,脸上又恢复了平时的认真模样。
……
京城,西单。
西单,风里已经裹着深秋的凉意,街边的杨树叶子落了一地,被往来自行车轮碾得沙沙响。
李哲新买下的那间上下两层底商前,脚手架支得老高,蓝色防水布围着半面墙,里面传出的电钻声、锤子敲木头的声响混在一起,不时的引来路人侧目。
王建军站在商铺门口盯着工人干活,他今天特意穿了旧衣服,装修时蹭脏了也不心疼。
因工期紧张,上下两层楼同时开工,眼下正集中修缮门框与窗户,铁锤敲打的“叮叮当当”声此起彼伏,在空旷的底商里格外响亮。
李哲手底下能用的人本就不多,如今要开分店,更是得一个人顶两个人用。
虽说他对陈永发还算放心,但装修这事儿,现场总得有个自己人盯着——陈永发虽然用心,可他手下的工人未必个个尽心。
谭静雅还要守着老店的生意,抽不开身,所以王建军忙完老店的采购工作,就得来这边盯场。
其实王建军也不懂装修,是李哲教了他一个办法:全程不苟言笑,不跟工人多搭话,就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盯着。
这么一来,工人反倒会觉得他不好相处,不敢偷奸耍滑。当然,李哲也特意叮嘱过,对工人过于严苛也不成,得留有余地。
快到中午时,李哲也开车来了,从车里拎下来一个网兜,装着一条香烟和一些点心。
他打开香烟包装,扔给王建军两盒烟,随后招呼道:“各位师傅,歇会儿吧,吃点东西!”
李哲的声音洪亮,手里已经抽出了烟,挨个往工人手里递。
工人们手上还沾着灰,也不客气,接了烟就夹在耳朵上,有几个年长的工人笑着说:“李老板太客气了”
“辛苦各位了,我买了点心,大家伙都尝尝。”李哲打开点心袋子,让大家伙分着吃。
随后,他也抽了一根烟,跟几个工人闲聊,问他们是哪里人、家里情况怎么样,又随口问了问上午的施工进度,语气热络又亲切。
刚才还因王建军的紧盯而有些拘谨的工人,这会儿接过烟和点心,脸上都露出了笑意,回答问题时也放松了不少,连说“进度没问题”“李老板放心”。
中午十二点,工人们收拾好工具,三三两两地去附近吃饭了。李哲和王建军锁上商铺的卷帘门,也往街道斜对面的小饭馆走。
这家饭馆门面不大,门口挂着“老街包子铺”的木牌,一进门就闻见了肉香味。
“老板,牛肉包、羊肉包、韭菜肉包各一屉,再来一份炒肝、一碗羊杂汤!”王建军熟门熟路地喊了一嗓子,找了个靠里的桌子坐下。
他之前来这家饭馆吃过两次,知道他家包子皮薄馅大,咬一口能爆汁。
没一会儿,包子就端上来了,蒸腾的热气裹着肉香飘过来。
每一屉包子都码得整整齐齐,皮上浸着油光,王建军拿起一个,咬了个小口,先吸了口汤汁,满足地叹了口气。
他把剩下的包子掰成小块,放进刚端上来的炒肝里,搅了搅就往嘴里送——这是他从小养成的吃法,就爱这口黏糊糊、咸香的味道。
李哲看着他的吃法,笑了笑,拿起一个牛肉包,慢慢咬着。他来京城一年了,还是吃不惯炒肝,总觉得那味道太冲。
他端起羊杂汤,往里面撒了把葱花和香菜,又加了两勺羊油辣椒,喝了一口,辣意顺着喉咙滑下去,浑身顿时暖和起来。
王建军吃了两个包子,摸了摸嘴,忽然没了胃口。
他看了眼李哲,犹豫了半天,才开口:“哲子,昨儿个我去我姨家了。”
李哲正喝着羊汤,闻言抬了抬头:“阿姨和魏所还好吧?我这阵子忙,都有段日子没去看他们了。”
“挺好的,”王建军顿了顿,手指在桌子上蹭了蹭,“我姨说了,我和晓燕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想让双方家长见个面,谈谈订婚的事。”
李哲刚喝进嘴里的羊汤差点呛出来,他咳嗽了两声:“哥,这么快?这就要订婚了?”
他知道王建军和白晓燕处对象,可没想到进展这么快——一旦订婚,就该商量结婚的事了……
王建军脸有点红,挠了挠头:“我也觉得快,可我姨说,我和晓燕年纪都不小了,该定下来了。”
“这是好事啊!”李哲放下碗,“到时候把我舅和我妈从村里接来,是去我那儿,还是去魏所家?”
“我姨说了,去她家。”王建军声音低了点,“晓燕她爸也在派出所工作,妈是工厂的工人,人家条件这么好……我是怕……”
他话没说完,却重重地叹了口气,“越是临近订婚,我这心越没底,总觉得人家会嫌弃我是农村出身,没正式工作。”
李哲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你想多了。魏所和阿姨要是没跟对方说清楚咱家的情况,能提订婚的事吗?
再说了,你现在是蜀香居的采购经理,不是以前在村里种地的了,有啥好怕的?”
他顿了顿,又说:“回头我给你租个房子,宽敞点的,有个自己的窝,过日子也踏实。”
“不用,我有钱,我自己能租。”王建军赶紧摆手,“而且晓燕说了,她家有房子,住她家也成。”
“嚯,你们都聊到住哪儿了?”李哲笑了笑,可没一会儿又收起了笑容,“哥,听我的,还是自己租房子好。
住在女方家,短时间还行,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不方便的地方,到时候再闹矛盾就不好了。”
王建军本来就有顾虑,听李哲这么一说,更觉得有道理——他一向信任李哲的眼光和处事能力。
于是他点了点头,语气坚定了些:“成,我听你的。等婚事定下来,我就去租个房子。”
第323章 后悔
中午十二点,食堂开饭的铃声刚响,葛青山跟朱益民打了声招呼,骑着自行车往杨马村赶。
他心里惦记着马长河家的大棚,脚下蹬得飞快,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杨马村村东头。
刚到大棚附近,就看到马长河站在大棚旁边的夯土墙上,远远地看到他就使劲挥着手:“青山!这边!”
葛青山把自行车停在夯土墙旁,快步走了过去。马长河也从夯土墙上跳下来,快步迎上去,脸上满是急切:“青山,你可算回来了,急死我了!”
“爹,您别急,我现在就帮您看看。”葛青山说着,先绕着大棚外面转了一圈。
他用手拍了拍夯土墙,墙体厚实,没有裂缝,地基也很稳固,看不出问题。接着,他又仔细检查了棚膜的四周,边缘都用土压得很严实,没有漏风的地方,也没发现破损的痕迹。
“先去棚里看看。”葛青山说着,掀开棉帘子走进了大棚。一进棚内,确实比外面暖和些,但跟四季青公司的大棚比起来,还是明显差了一截。
他走到夯土墙旁,拿起挂在上面的温度计,上面显示着“17℃”——虽然比早上高了些,但现在已经是中午了,日头很足,温度还是偏低。
葛青山在大棚里慢慢走着,眼睛仔细观察着每一个细节:夯土墙的厚度够,大棚地基下挖的深度也符合标准,棚膜的连接处也没有缝隙。
他停下脚步,抬头盯着棚膜看了半天,突然发现了问题——这棚膜表面不平整,有不少细小的气泡,还有一些杂质,用手摸上去,厚度也不均匀。
他又走到大棚门口,对着阳光看了看棚膜,透光性也不好,远远比不上公司在廊方市塑料厂买的棚膜。
“爹,您这棚膜是从哪儿买的?”葛青山转过身,问道。
马长河愣了一下,答道:“是从万安镇塑料厂买的啊,比廊方市塑料厂的便宜不少,而且有现货,不用等,我当时觉得挺划算的。”
葛青山皱起眉头,语气肯定地说:“爹,要是我没猜错,问题就出在棚膜上。
您买的这棚膜不达标,保温性差,透光率也低,白天没法充分吸收阳光升温,晚上也没法保住棚里的温度,所以棚里的温度才会这么低。”
“啥?”马长河一下子就急了,声音都有些发抖,“这棚膜我花了两千多块钱买的啊!要是不行,那咋办?”
葛青山叹了口气,说道:“爹,幸好您发现得早,现在对菜苗的影响还不算太大,只是生长慢了点。要是再晚些时候,天气更冷了,温度再降下去,菜苗就该冻伤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换棚膜,换成保温性好、透光率高的合格棚膜。”
马长河听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拍着大腿,脸上满是绝望:“娘嘞,换棚膜?说得倒简单!这大棚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我哪儿还有钱买新的棚膜啊!
再说了,要是能买到合格的棚膜,我也不会去万安镇买啊!”
他抬起头,看着葛青山,眼神里满是恳求,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青山,你可得帮爹想想办法啊!你弟弟才四个月大,你妹妹们还在上学,一家子都指望我这个大棚赚钱呢!
要是这大棚里的菜冻坏了,我们一家老小都得喝西北风!你可不能不管啊!”
葛青山看着岳父着急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他叹了口气:“爹,我不是不想管,可我真的没这个能力啊。”
马长河急忙说道:“你们公司不是能买到合格的棚膜吗?你现在是公司的组长,手里肯定有门路,你就利用你的关系,先帮爹买些棚膜呗!
趁着现在天还不算太冷,赶紧换上,还能赶上趟。”
葛青山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语气无奈却坚定:“爹,不是我不帮您,公司有规定,棚膜要优先供应给跟公司签了合作种植协议的种植户。
您没有跟公司签协议,我要是私自帮您买,违反了规定,不仅我要受处分,还会给公司添麻烦。这忙,我真的帮不了您。”
“那菜苗咋办?天越来越冷,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冻死吧!”马长河的声音都带了哭腔。
葛青山想了想:“要是晚上温度太低,就烧炭升温吧。”
“烧炭?那得花多少钱啊!”马长河猛地站起来,声音都变调了。
“再贵也得烧,总不能让苗儿冻死。”葛青山叮嘱道,“还有,一定要注意防火,别把棚膜点着了。另外,烧炭得配排烟管和一氧化碳报警器,不然容易中毒,还会伤菜苗。”
“木炭太贵了,烧木头行不行?”马长河问。
“爹,您咋糊涂了!”葛青山无奈地说,“去年二表哥不是说过吗?烧木头烟大,灰烬多,还容易产生一氧化碳,既污染棚里的空气,伤菜苗,还有安全隐患。
烧无烟煤热量比木头稳,但还是有烟气。只有烧无烟炭,燃烧充分,烟气少,热量也持久,对菜苗和人都安全。”
马长河垂着头,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青山,我听你的,一会儿就去供销社买炭。但膜的事,你再帮爹想想辙,行不行?”
葛青山看着老丈人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毕竟是一家人,他没法不管。
沉默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再帮您打听打听,看看除了公司以外,有没有其他购买合格棚膜的渠道。”
……
万安镇罐头厂。
前几日酸黄瓜罐头生产结束后,厂里组织了一次大扫除。
谢厂长带着一批人清扫厂区环境,李振国则带领另一组人清洗机器与生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