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骑兵也跟着发出怪叫声,挥舞着仍在滴血的武器。
“轰!轰!”
这如何能忍,城头上的两门火炮迅速打响,炮口喷出浓烟和火焰,巨大的弹丸呼啸着朝这群耀武扬威的西班牙骑兵飞去。
一枚炮弹射界稍稍高了一点,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从他们头顶掠过,砸在远处的空地上,激起一蓬烟尘,弹跳几下,便滚落至远处。
但另一枚炮弹却准确地砸到了西班牙骑兵中间,将一匹高大的安达卢西亚战马的肚子击穿,那马儿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轰然倒地。
炮弹带着一蓬血雾继续前进,又击中了一匹战马的前腿,那腿顿时如枯枝般断裂,战马痛苦地嘶鸣着倒地。
西班牙骑兵们顿时陷入混乱,手忙脚乱地将两名摔下马的伤者从地上拽起,搀扶上同伴的战马,随即不敢再有片刻停留,打马便朝着远方疾遁而去。
那名带头挑衅的军官在逃离前,回头恶狠狠地望了一眼城墙,眼神中交织着愤怒与惊悸。
该死的,新华人的火炮怎么打得这么准!
城头上,炮兵们已经开始紧张地清理炮膛,重新装填,但目标早已远去。
“嘿,这些西班牙骑兵对我们而言,还真是一个大麻烦!”雷鸣春砸吧了一下嘴巴,“他们现在利用这股机动性极强的骑兵先清除我们在城外的力量,然后彻底孤立我们,还能打击我们的士气。啧啧,西班牙指挥官还是有几分真本事,可不是什么混吃等死之辈!”
沈从辉插点了点头,说道:“更重要的是,西班牙人有了这支骑兵,即便它的规模仅有八百余骑,但给我们带来的压迫和制约还是非常明显的。他们的机动性让我们无法主动出击,也不敢轻易撤退。哪怕我们在野战中击败他们的主力,也迫于这支颇具威胁性骑兵,而无法进一步扩大战果。”
“没错,西班牙人可以随时用骑兵掩护进攻,或者撤退,甚至还能袭击我们的补给线。”李云虎脸上也露出审慎的表情,“若是我们想要撤回海边,怕是躲不过这些骑兵的追击。在无遮无掩的旷野中,没有任何工事掩护的步兵就是骑兵的活靶子。”
“所以,要想击败西班牙人,咱们就得先干掉那些讨厌的骑兵。”雷鸣春又回头看了一眼远去的西班牙骑兵。
“咋干掉他们?”邱成松闷声问道:“咱们拢共才三十多个骑兵,也就能起到哨探和传令的作用,哪里敢跟数百名西班牙骑兵去拼命?”
“想要歼灭骑兵,使用步兵也未必不能做到。”沈从辉说若有所思地说道;“在某些特定的地形环境或者预设的特定战场,只要限制住了骑兵的机动性,将其一鼓聚歼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啥?”邱成松愕然地看着他,“长官,你有办法?”
“呵,不是我有办法,而是莫帅早有成算。”沈从辉笑了笑。
“莫帅?”邱成松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城中省督府的位置,脸上写满了惊讶与疑惑,“难道,莫帅早已安排好了如何对付西班牙骑兵?”
“那你以为三天前出城的两个混成营兄弟去做什么?”
“不会吧?”邱成松瞪大了眼睛,“就凭两个营的步兵,咋歼灭那支西班牙骑兵?西班牙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乖乖钻进我们的陷阱?”
“军事机密,少打听!”雷鸣春低喝一声,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随即迈步朝城下走去,“下去后,好生管束各自部伍,积极备战。西班牙人骑兵一旦被歼,少不得要出城与西班牙主力部队展开决战!”
军官们怀揣着各种心思,默默依次走下城楼。
只有沈从辉留在最后,再次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西班牙军营的动静。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远方的西班牙营地依旧忙碌,不断巩固和加强他们的前沿基地。
——
第532章 交锋(四)
1642年7月18日,正午时分,距离瓜达拉哈拉城东南两公里的西班牙大营仿佛一头被烈日烤蔫的野兽,无力地匍匐在焦黄的大地上。
营地里,士兵们三三两两地靠在帐篷的阴凉处,用宽檐帽盖着脸打盹。
十余印第安仆役慢吞吞抬着水桶从从附近的溪流走来,清凉的水从桶边溢出,立刻被干渴的土地吞噬。
就连营地中央那面西班牙王国的黄底红色勃艮第十字旗也无力地垂在杆头,纹丝不动。
只有当旗面上绣着的金线在烈日下偶尔闪烁,才提醒着人们王室的威严。
一丝微风吹过,旗角懒洋洋地掀动一下,旋即又无力地垂下,仿佛连这面象征征服与荣耀的旗帜也向酷热屈服了。
骑兵营地那边倒是热闹些,一队枪骑兵刚刚巡逻归来,汗湿的战马喷着响鼻,骑手们利落地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等候的马夫。
褪去的铠甲和丢下的武器被随意地堆放在一起,在烈日下闪着刺眼的光。
空气中混杂着马匹的汗味、皮革和金属的气息。
“这见鬼的天气!”一个年轻的骑兵一边卸下胸甲一边抱怨,他的脸上布满灰尘和汗痕,“我都快被烤熟了!”
“省点力气吧,何塞,“年长的军士长擦拭着长枪,“说不定下午还有任务,继续搜寻那些讨厌的反叛者。“
指挥帐几个门帘高高挂起,但仍无法将里面闷热的气息散去,唐·弗朗西斯科·德·托莱多将军坐在一张简易的行军桌后,眉头紧锁地看着地图,额头的汗水不断往下滴落。
几名高级军官围在周围,神情焦躁而亢奋,眼睛咄咄地聚焦在一个被红圈标记的位置--瓜达拉哈拉城以西三十多公里的一处谷地。
“将军,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骑兵指挥官阿尔瓦雷斯中校激动地说,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的某个位置,“根据可靠情报,这支车队至少有一百五十辆大车,而护送兵力只有两百多人。根据当地民兵的描述,车上装载的极可能是从瓜城和周边庄园掠夺的金银财宝!如果我们能将其截获……“
“太巧合了,中校。“普埃布拉军团指挥官萨尔瓦多中校谨慎地摇头,“偏偏在我们大军压境的时候,出现这样一支满载财宝的车队?我怀疑这是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来自墨西哥城的门多萨上校却是两眼放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陷阱?据各方获得的消息表明,新华军队人数不过三千五百余。他们在防守瓜达拉哈拉城的同时,还有能力在城外数十公里外对我们设置一个陷阱吗?即便有,那么这个陷阱的威胁性想必也极其有限!我认为,这是他们试图在城破前转移财富。”
“我赞同门多萨上校的分析!”年轻的迭戈少校跃跃欲试,“新华人的兵力有限,不可能兼顾两个战场,否则很容易被我们各个击破。”
托莱多将军沉默着,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地图,陷入艰难的选择之中。
“报告将军……”
这时,一名骑兵哨探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脸上沾满了尘土。
他敬了个礼,呼吸尚未平复:“将军,我们核实过了。确实有一支庞大的车队正在向西行进,距离此地约三十多公里的塔拉庄园附近。……车辙很深,拉车的马匹看起来很吃力,看来装载很重。“
帐篷内顿时响起一阵兴奋的低语,军官们的眼神变得更加炽热。
“看吧!我就说是真的!“阿尔瓦雷斯中校几乎要跳起来,“将军,请立即下令吧!让我带骑兵去截住他们!每拖延一刻钟,他们就离我们更远一些。“
托莱多将军缓缓抬起头,目光锐利:“中校,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情报最初是由几个民兵偶然发现的?而不是我们的专业骑兵哨探?“
“这……“阿尔瓦雷斯一时语塞。
“将军,因为我们的侦察重点一直在城东和城南。“门多萨上校接话道,“因为,这两个方向是我们大营重点警戒的目标,谁会想到敌人会在西面偷偷摸摸地运输财物?“
这时,帐外传来一阵骚动和卫兵的呵斥声。
一个满身尘土的西班牙民兵被带了进来,他看上去疲惫不堪,嘴唇干裂,衣服上有多处撕裂的痕,眼神中还混杂着恐惧和急切。
“将军,我就是发现车队的胡安·马丁内斯。“这个民兵紧张地行了个笨拙的军礼,声音沙哑,“我和另外三个人从圣克里斯托瓦尔庄园逃出来,向南走想要避开战争区域,准备躲藏一阵,结果在峡谷那边就看到了这支车队。”
“我们的两个同伴都被新华人俘虏了,只有我和儒尼奥尔侥幸逃脱。哦,上帝,儒尼奥尔的腿还被砍了一刀,可能以后无法走路了!“
“嗯,详细说说你看到的情况。“托莱多将军示意卫兵给民兵一杯水,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民兵贪婪地喝光水,喉结剧烈地上下移动,然后用袖子擦擦嘴:“车队很长,将军,至少有半个里格。大车都用帆布盖着,但有些地方露出了银器的反光。护卫士兵穿着黑色军服,就是那些新华人。还有很多印第安夫役和西班牙居民,看起来是被强迫征召的。”
“有多少护卫?”萨尔瓦多上校追问,身体前倾。
“大概两百多人,呃,不会超过两百五十人,将军。……主要是步兵,有少量骑兵在前方和车队两侧侦察。“
帐篷内再次陷入沉默,只听得见远处马匹的嘶鸣和旗帜在风中偶尔的拍打声。
阿尔瓦雷斯中校急切地看着将军,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剑柄。
托莱多将军站起身,走到帐篷门口,望着远处瓜达拉哈拉城的轮廓。
一丝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下,浸湿了军服的领口。
他的目光在远方的城市和桌上的地图之间来回移动,权衡着风险与机遇。
“计算时间……“将军突然开口,“如果车队是在我们兵临城下时出发的,三天时间正好能走六里格。这似乎……很合理。“
“而且如果他们真的要运走掠夺的财宝……“阿尔瓦雷斯赶紧补充,“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等战斗打响,就来不及了。“
萨尔瓦多中校仍然疑虑重重:“可是将军,万一这是诱饵呢?新华人很可能在试图让我们分兵,也有可能是一个圈套,将我们引入埋伏……“
“所以,我们需要谨慎。“托莱多转身面对众军官,眼神坚定下来,“阿尔瓦雷斯中校,你率领所部七百骑兵去探探那个车队的底细。记住,不是全部出击,而是分三批前进。你带主力在中间,前后各派一支百人队作为先锋和后卫。一旦发现可疑情况,立即撤退,不可恋战。“
阿尔瓦雷斯中校立正行礼:“遵命,将军!我保证会把西班牙的财富夺回来!“
“更重要的是把士兵们安全带回来,“将军严肃地纠正他,“财富可以再创造,训练有素的骑兵却很难补充。如果怀疑有陷阱,我要你立即撤退,明白吗?“
中校郑重地点头:“明白,将军。”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
原本无精打采的营地顿时沸腾起来,骑兵们匆忙披挂,检查武器装备,马夫们忙着备鞍喂水,军官们大声传达着命令,整个营地仿佛突然苏醒的蜂巢。
金属碰撞声、马蹄声、号令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午后的沉闷。
阿尔瓦雷斯中校站在指挥帐前,看着忙碌的士兵们,心中既兴奋又忐忑。
他何尝不知道这可能是个陷阱,但荣耀和财富的诱惑太大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能夺回被抢的财宝,他在军中的地位将大大提升,甚至可能获得王室的嘉许。
“阿尔瓦雷斯,我亲爱的伙伴……“萨尔瓦多中校走过来,压低声音,“路上务必小心,我总觉得这事太巧了。记住将军的话,不要冒险。“
阿尔瓦雷斯自信地笑了笑,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放心吧,萨尔瓦多。我会小心的。再说,在开阔地带,谁能拦住七百西班牙骑兵?就算是陷阱,我们也能冲破它。“
一小时后,骑兵部队准备就绪。
阿尔瓦雷斯中校翻身上马,动作流畅而优雅。
他扫视着整齐的队列,阳光下,枪骑兵的长枪如林,胸甲闪闪发光,战马喷着鼻息,蹄子不安地刨着地面。
“为了国王陛下,前进!“中校挥手下令。
骑兵队伍如一条钢铁洪流,缓缓流出营地,向西行进。
先锋百人队已经在半里格外侦察前进,后卫队保持适当距离跟随主力。
托莱多将军和众军官站在营地瞭望塔上,目送骑兵部队远去,直到他们消失在远方的尘烟中,他仍然凝视着西方,仿佛能看穿那片灼热的平原。
“愿上帝保佑他们。“将军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低声祈祷,心中却隐隐生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
第533章 交锋(五)
夕阳将塔拉庄园的断壁残垣染成一片血红色,傍晚的风终于捎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西班牙骑兵身上的燥热——那支装满财物的新华车队已然距离他们不远了。
庄园的屋宅早被新华人烧得只剩下半截焦黑的石墙,歪斜的木梁支棱在空中,像一头死去巨兽的肋骨。
几只乌鸦落在梁上,歪着脖子盯着这支突然闯入的骑兵队伍,不时发出沙哑的啼叫。
“中校,前方哨探回报!”一名骑兵少尉疾驰而来,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喷着响鼻,马腹下的汗水顺着鬃毛往下滴落。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尘土,声音急促:“新华人的车队改变了方向。他们不再往西,而是在塔拉河渡口转向东南了!车辙印很深,看起来装载确实沉重。”
阿尔瓦雷斯中校勒停战马,抬手遮着刺眼的夕阳望向东南方。
远处的地平线上,几缕淡淡的烟尘袅袅升起,不知是车队扬起的尘土还是炊烟。
他身后的七百骑兵已经列成松散的队列,不少人正牵着马走向庄园旁那口干涸的水井,扒着井沿往下看。
但这多半是徒劳的,新华人离开这里时,已经对这座庄园进行了彻底地破坏。
“转向东南?”副官罗德里格斯上尉凑了过来,他的宽檐帽上还沾着几根干草,“他们疯了吗?往西走是阿梅卡谷地,虽然空旷,可至少可以全速奔跑起来。而东南边是什么情况?全是废弃的庄园和狭窄谷道,一旦被我们追上,连掉头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没疯,是怕了。”阿尔瓦雷斯中校冷笑一声,手中的马鞭轻轻敲击着靴子,“往西走,明天上午要不了两个小时,就能被我们追上。”
“呵,马车再快,能有我们骑兵的战马快?东南边有那些被他们袭破的庄园,还有圣马丁谷那样的狭窄谷道,他们多半是想找个能躲藏的地方,等他们瓜达拉哈拉城的援军。”
“可他们怎么敢肯定援军会来?”年轻的骑兵上尉费尔南多皱着眉,他的脸颊上有一道寸许的刀疤,是两年前在北方与印第安反叛者作战时留下的,“我们的主力军团就在瓜达拉哈拉城下,他们的守军如何敢抽调兵力来支援?”
“他们没得选!”阿尔瓦雷斯翻身下马,靴子踩在碎瓦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阿梅卡谷地一览无余,他们的两百人根本挡不住我们七百骑兵。只要我们冲锋,车架会被撞得粉碎或者被我们施以火箭焚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