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瑶对自己的资质颇有信心，家族早已为她测试过，此刻虽然也有些许紧张，但更多的是坦然。而楚云的心中，却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他幼时体弱，曾被多位路过的修士乃至宗门使者判定为“经脉淤塞，灵根不显”，是彻头彻尾的无法修仙的体质。
是那位神秘的老和尚，以一枚逆天丹药为他强行续命并改变了根基。他不知道自己如今的灵根究竟变成了何种模样，这测灵石，又会给出一个怎样的答案？这关乎他能否真正踏入仙门，由不得他不忐忑。
很快，轮到了他们早已熟知的人。
“墨清河！”赵执事念出这个名字时，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恭敬，连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全场的目光，瞬间如同被磁石吸引般，齐刷刷地聚焦到那位锦衣华服的少年身上。
墨清河神色依旧淡然，仿佛周围数千道目光不存在一般，步履从容地走到测灵石前，甚至连姿势都未曾刻意调整，只是随意地、仿佛漫不经心般，将修长的手掌按在了玉石表面。
“嗡——！”
就在他手掌接触测灵石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原本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测灵石，猛然间爆发出璀璨无比、令人无法直视的蓝色光华！
那光芒纯净得如同万里无云的晴空，又似深邃浩瀚的无垠海洋，几乎没有任何杂色，瞬间将整个巨大的白玉广场都映照成了一片蓝色的世界！
光芒之盛，甚至短暂地掩盖了天空的太阳，持续了足足数息之久，才如同潮水般缓缓内敛，最终在玉石中央，凝聚成一道凝练无比的深蓝色光柱，微微摇曳。
全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惊天动地的异象所震撼，张大了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
赵执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用带着颤抖的高亢声音，向全场宣布：“墨清河，天品水灵根！纯度……九成八！”
“天品灵根！九成八的纯度！”
“我的老天爷！这就是王府世子的天赋吗？”
“难怪如此年纪，便已是炼魂境后期的修为！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短暂的寂静后，台下如同炸开了锅一般，惊呼声、倒吸冷气声、羡慕至极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汇成一片喧闹的海洋。
灵根由低到高分为凡、玄、地、天四品，天品灵根已是世间罕见，万中无一，而九成八的纯度，更是堪称妖孽级别的天赋！
这意味着他吸纳炼化水属性灵气的效率高得吓人，修炼速度将远超同侪，未来的成就，几乎注定不可限量！
高台上，那几位一直闭目养神、神色古井无波的长老，此刻也都纷纷睁开了眼睛，目光灼灼地看向墨清河，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满意与赞赏笑容。
这样的绝世天才加入宗门，无疑是宗门未来中兴的希望所在！
可惜此人可能已经是天罗宗内定之人！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墨清河本人，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这震撼全场的测试结果，对他而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理所应当的小事。
他缓缓收回手掌，甚至连多看那测灵石一眼的兴趣都欠奉，转身，在一片敬畏、崇拜、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步履从容地走向了合格者区域。
他所过之处，人群如同被无形之力分开，自动让开一条宽阔的道路。
接下来，又测试了十几人，大多资质平平，偶有玄品灵根出现，也未能再引起太大波澜。
随后，轮到了那两位身份特殊的异族王子。
“鬼族，夜幽！”赵执事念出这个名字时，语气明显带着一丝谨慎。
夜幽王子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迈着飘忽的步伐走上前。他伸出那只毫无血色的手掌，轻轻按在测灵石上。
测灵石再次爆发出光芒，这一次，是深邃、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光芒！那光芒并不耀眼，却给人一种极其不舒服的阴冷、死寂之感，仿佛连周围的温度都随之下降了几分。
“夜幽，天品暗灵根！纯度九成五！”赵执事的声音再次引起了全场的一片哗然。天品暗灵根，这同样是位于顶点的变异灵根之一，极其罕见，与鬼族功法堪称绝配！
“兽族，赤岩！”
赤岩王子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如同蒲扇般的巨大手掌，带着一股恶风，重重地拍在测灵石上！
测灵石亮起炽烈如岩浆、仿佛有火焰在燃烧的红色光芒！那光芒之中，隐隐约约似乎有一头狰狞的巨兽虚影在仰天咆哮，充满了原始、野蛮、狂暴的力量感！
“赤岩，天品火灵根，产生变异，蕴含远古兽王血脉之力！纯度九成六！”
又是两个天品灵根！虽然纯度上比墨清河略逊一丝，但也同样是足以震动一方的顶尖资质！直到此刻，广场上的众多年轻修士才真正明白，为何火云宗会破例邀请这些异族王子前来观礼，这些出身高贵的异族天才，其天赋确实恐怖如斯！
高台上的长老们，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既有对天才本身资质的欣赏与看重，也隐隐夹杂着一丝人族顶尖天才被异族比下去的黯然与紧迫感。
“下一个，柳清瑶！”
听到自己的名字，柳清瑶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被前面几位天才震撼的心绪，莲步轻移，走上前去。在数千道目光的注视下，她伸出纤纤玉手，优雅而稳定地按在了测灵石光滑的表面。
测灵石顿时亮起了冰蓝色的光华，那光芒清澈、冷冽，如同万载寒冰，又似雪山清泉，虽然不如之前三位天品灵根那般耀眼夺目、气势磅礴，却也十分纯净、明亮，给人一种宁静而坚韧的感觉。
“柳清瑶，地品冰系灵根，由水系灵根变异而来！纯度八成！不错，是个好苗子！”赵执事点头，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赞许。
地品灵根，八成的纯度，放在人族之中，已是上等偏上的资质，足以成为宗门的内门弟子，乃至核心弟子的候选，会受到宗门的重点培养。
柳清瑶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绝美的脸上绽放出如释重负的明媚笑容，对着石台微微一礼，然后在不少羡慕的目光中，步履轻快地走到了合格区域。
“最后一个，楚云！”
终于轮到自己了。
楚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微微加速。
他平复了一下有些翻涌的心绪，在众人或好奇、或打量、或并不在意的目光注视下，稳步走到那块见证了无数悲喜的测灵石前。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高台之上，那位引他们入宗的谢清长老，其目光也带着一丝探究，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缓缓地、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最终，将掌心稳稳地按在了那冰凉的、内部仿佛有云雾流淌的玉石表面。
会发生什么？
是如同幼时那般，毫无反应，宣告他依旧与仙路无缘？
还是会出现某种变化？
他心中既有期待，也有一丝深藏的不安。
自己的命运，仿佛就系于这看似普通的触碰之上。
第15章 灵根判凡尘，傲骨铮铮逆仙门
当楚云的手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微颤，最终接触到那冰凉的测灵石表面时，他内心深处，其实怀着一丝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微弱期待。
或许……或许那枚逆天改命、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并赋予他修炼资格的神秘丹药，不仅重塑了他的经脉，连带着那被判定为“不堪造就”的资质，也一并改善了呢？
就在他掌心与玉石贴合的一刹那——
测灵石，有了反应！
但出现的景象，却让所有屏息以待的人，包括高台上见多识广的长老们，都瞬间愣住了，脸上写满了错愕与不解。
没有预期中任何一种单一属性的璀璨光芒爆发，更没有引发任何惊人的天地异象。
测灵石上，先是极其勉强地、如同风中残烛般，挣扎着亮起了一缕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金色光芒，紧接着，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绿色、蓝色、红色、黄色……五种颜色各异、光芒强度却几乎一模一样、都显得黯淡而乏力的光华，如同五条被抽去了活力的、纤细而均衡的陈旧丝带，同时从玉石内部被挤压了出来，艰难地交织、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混沌、驳杂、毫无生气的黯淡光晕。
这光晕既不耀眼夺目，也不纯粹剔透，反而给人一种杂乱、平庸、甚至是相互拖累的负面感觉，仿佛五种微弱的力量在彼此内耗，最终什么也没能剩下。
负责宣布结果的赵执事明显愣住了，他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下意识地凑近了些，仔细感知着测灵石反馈回来的、那清晰无比却又令人难以置信的信息，脸上露出了极其古怪、混合着荒谬与些许怜悯的神色，仿佛看到了什么违背常理的东西。
他用力清了清嗓子，似乎想确认自己的声音没有变形，然后用一种带着浓浓难以置信和毫不掩饰的惋惜语气，运足灵力，高声向全场宣布：
“楚云，凡品五行灵根，纯度……十成！”
声音在灵力的加持下，如同冰冷的锥子，清晰地刺入了广场上每一个人的耳中。
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之后，广场上先是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随即，仿佛堤坝决口，爆发出了震耳欲聋、几乎要掀翻广场顶棚的哄笑声和议论狂潮！
“凡品？还是五行俱全的？哈哈哈！我耳朵没出问题吧？”
“天地玄凡，最末等的凡品灵根！居然……居然是十成纯度？这……这简直是天道开的一个恶劣玩笑啊！”
“五行废灵根！居然是纯度十成的五行废灵根！这等‘万古无一’的‘极品’资质，真是开派以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完了，这小子彻底完了！五行均衡意味着他需要同时吸纳、炼化五种不同属性的天地灵气，效率低下到令人发指，事倍功半都不足以形容！修炼速度怕是连普通凡品单灵根的百分之一都不如！难如登天！这人算是废了，仙路彻底断绝！”
“楚云，不合格。”
高台上，那位领头考核、须发皆白的威严长老，缓缓但坚定地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程式化的惋惜，但更多的是宗门规矩下的决绝与淡漠。
十成纯度，这本该是万中无一、象征着某种极致契合的绝顶天赋象征，可惜，它偏偏出现在了公认的、最垃圾的五行废灵根上！
这简直是天道最残酷、最讽刺的玩笑。就算纯度达到传说级的十成，也无法改变其灵根本质上的“废柴”属性，在修仙界，这是铁律！
“哈哈哈哈哈……！！！！”
兽族王子赤岩和鬼族王子夜幽，此刻更是毫不掩饰地、几乎是捶胸顿足地带头疯狂嘲笑起来！
他们抚掌大笑，前仰后合，夸张的动作引得周围不少人侧目，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滑稽、最令人愉悦的事情，眼泪几乎都要笑了出来。
之前在那落凤谷中，被楚云这个“蝼蚁”顶撞、之后又被墨清河强势压制的郁结之气，似乎在这一刻，随着这畅快淋漓的嘲笑，得到了彻底的宣泄和释放。
“本王还以为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隐世天才，胆敢那般嚣张，原来是个不折不扣、根骨里就写着‘废物’二字的垃圾！”赤岩声如洪钟，充满了赤裸裸的鄙夷和快意，声音传遍四方。
“啧啧，十成纯度的……废灵根。确实‘难得’，堪称‘奇迹’啊。”夜幽阴冷地笑着，声音如同毒蛇在黑暗中吐信，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讥讽，“可惜，是废物的奇迹。”
无数的目光，如同无数面折射着恶意的镜子，从广场的每一个角落聚焦到楚云身上。
那目光中，有毫不掩饰的讥讽，有居高临下的怜悯，有幸灾乐祸的快意，也有纯粹的冷漠……如同无数根烧红的、沾着毒液的针，从四面八方，狠狠地刺向他，要将他钉在耻辱柱上。
柳清瑶站在合格者区域，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绝美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担忧，她看着楚云那孤立无援的背影，美眸中充满了不忍与心痛，樱唇微张，想开口为他辩解，却发现在这铁一般的事实和汹涌的舆论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墨清河也微微侧目，深邃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個站在测灵石前，身影在漫天嘲笑与恶意中显得格外单薄、孤独，却又异常挺直的少年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疑惑。
能在落凤谷那种情况下，冷静应对，甚至最终配合柳清瑶击杀堪比炼灵境中期的风狼王……这份心性与实战能力，绝不仅仅是用“运气”二字就能解释的。
楚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不是害怕，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点燃的愤怒！
一种对这不公命运、对这狭隘判定的不甘与愤怒！他缓缓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自己的手，从那块冰冷地宣告了他“死刑”的测灵石上收了回来。
那五色黯淡、象征着“废柴”的光晕，也随之不甘心地扭曲、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然后，他猛地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如同两把刚刚淬炼过的、冰冷的利剑，先是缓缓扫过那些哄笑不止、面目可憎的人群，那目光所及之处，竟让一些人的笑声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接着，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毫无畏惧地迎向高台上那些神色淡漠、掌握着他去留大权的长老；最后，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死死地定格在正放声嘲笑、姿态猖狂的赤岩和夜幽身上！
一股炽热的、混合着无尽屈辱与决绝的火焰，在他胸腔中疯狂燃烧！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天地间所有的空气都吸入肺中，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石破天惊、如同受伤孤狼般悲怆而决绝的大喝：
“我——不——服！”
声浪如同平地惊雷，又似九天龙吟，骤然炸响，带着一股不屈的意志和滔天的冤屈，以无可阻挡之势，硬生生地压过了广场上所有的喧嚣与哄笑！
整个广场，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落针可闻的死寂！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动作，仿佛都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所有人都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脸上保持着前一秒的表情，眼神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齐刷刷地转向声音的来源——那个本该灰溜溜滚蛋的“废物”少年！
他……他不服？
一个被测出凡品五行废灵根、被宗门长老亲口判定不合格的、彻头彻尾的修仙废物，竟然敢在火云宗的入门考核广场上，当着上万名修士、各方势力代表、乃至宗门长老的面，如此声嘶力竭地大喊……不服？
高台上，那几位负责考核、德高望重的长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上瞬间布满了惊愕与随之而来的震怒！
为首的白须长老脸色一沉，如同万年寒冰，一股恐怖的灵压不由自主地散发出来，他猛地一拍座椅扶手，霍然起身，厉声喝道，声音如同雷霆炸响：“黄口小儿，你说什么？！”
楚云挺直了那仿佛要被漫天压力压弯的脊梁，如同一杆宁折不弯的长枪，毫无畏惧地迎着长老那如同利剑般锐利、蕴含着怒火与威压的目光，声音虽然因为之前的嘶吼而有些沙哑，却依旧清晰、坚定，一字一句，如同金石坠地，重重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