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对于子嗣、血脉、繁衍的观点,也跟诸夏大为不同。
诸夏这边,只要能确定父系,或者文化思想上得以“变夏”,便可以认定其为自己人。
但罗马对给别人发放“正鹰旗”这件事,是非常重视且吝啬的。
这使得罗马作为国族,即便拥有了两百年的发展兴盛,也没有像老秦人那样膨胀,成为统治区域内毫无疑问的绝对主体。
如此,
罗马老爷都没把某些治下的异族当人看,太平道又何必对着他们,履行同上帝的约定,施展额外的恩德呢?
不过,
抛开这些客观的事实不讲,
咕咕上帝只会谴责赵申这老头子的不顶用。
“你是不是觉得把人打死,就不用对着他们念经,省下超度的精力了?”
赵申不置可否。
反正他这么多年传道下来,花在打架上的时间,的确要远超念经。
好在后继有人,
椰哥儿是个有天赋的。
这次返回秦国,他就要带着对方前去太平道总坛,露一露面,见一见人,为以后的事情打下基础。
“秦国以后会变得更乱吗?”
“怀帝到了下面,从先祖那边得到的,也不知道是安慰多,还是鞭打多。”
抚摸着怀里咕咕顺滑的羽毛,赵申看着逐渐靠近的船只,忽然问道。
怀帝,
是那位派遣使者前往东方,企图寻求中原支持的秦国君主。
他怀抱有伟大的志向,也愿意为实现这个目标,付出一些名义上的东西。
就像他那位长袖善舞,能于危乱之中稳定局势的祖父一样。
登基数年,通过各种方式,他握紧了手中的权柄,并任用官员,收复了部分失地,并有革新朝政的迹象。
奈何他的身体并不好。
在效仿祖先巡视治下疆土时,
他登上了位于原巴尔干半岛,现为大秦北地郡蓟县的一座山脉,想要享受俯瞰天下的快感。
结果山上的凉风一吹,
他便病倒,随后不久直接因久烧不退而亡。
他年幼稚嫩的子嗣登上了帝位,权利落到了权臣外戚的手中。
消息传到罗马,得入赵申之耳,让他不由得感到遗憾。
明君早逝,权臣当朝,
这是国家进一步衰落的征召。
咕咕将自己隐藏得很好的,根本无法被人从表面发现的脖子伸出来,让赵申给自己掐掐那儿的羽管,然后爽的颤抖了一下。
“我还以为你会关心下刚刚被你送下来的奥古斯都呢!”
何博想起那位性格深沉、掌权多年的君主初到阴间时,对着自己露出的惊恐慌张的表情,就忍不住嘎嘎笑出了声。
特别是当早死几年的老朋友秦明被何博提溜出来,跟着奥古斯都大眼瞪小眼的场面,更是让上帝乐不可支。
可惜,
奥古斯都才死没多久,还不能适应死后的世界和上帝定下的规则。
还需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将之调教为上好的牛马。
“他是椰哥儿送下去的。”
赵申先是纠正了上帝话语中的错误,然后又说:
“异国的君主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能够答应奥古斯都的心血来潮,回应这场缘分,让其能够“活出第二世”,赵申已然足够仁义了。
“我马上就要落叶归根了,我的弟子们在之后,也会像中原那边的道友一样,在秦国做些大事……”
“怎么能不多加关怀呢?”
虽然离乡多年,
但赵申到底是秦人。
他年少时跟随乡亲逃难,遇见从东方新夏过来的道士,成为了太平道的道徒。
随后的生命,都以太平道的身份渡过,并在秦国各地行走。
如今久别再归,
即便成了大贤良师,他也免不了生出几分近乡情怯来。
如果没有鬼神的力量,
年迈到随时都能入土的赵申还能对故乡怀抱几分美好的期待,认为几任秦帝的治理,稳定了局势,能让国家好转。
但鬼神的仁慈和恩赐,
还有已经可以通过海洋,随意乱漂的众多死鬼,
让赵申即便远在日耳曼尼亚那样的地方,都能对秦国的近况进行一些了解。
他因此知道,
哪怕秦国的北部得到了些许的安宁,但南边的烽火却从未平息。
他记忆的家乡在最初的天灾,后续的人祸中,已经被消磨了个干净。
也许很多年后,国家重新繁荣起来,有人路过那里,见到那座村庄的遗骸,才会恍惚想起这里曾经有人居住过。
“怀帝过的还算可以,起码比他那位曾祖要好太多了。”
鸽子抖了抖羽毛,身上的肥肉也激荡起来,“至于一个国家的未来?”
“这谁能说的清呢?”
于是,
赵申把没用的上帝扔了出去。
远道而来的船只也慢慢靠岸,
耶哥儿穿着罗马特有的皮制凉鞋,啪嗒啪嗒的跑过来,呼唤自己的师公。
“该上船了!”
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红润,显然对回到秦国这个故土充满了期待。
虽然赵申先前跟他讲过,
秦国的太平道并不是好相与的,
但耶哥儿捏了捏自己手臂上的肉,并让父母帮忙测量了下长高长壮的速度,觉得自己未来还是十分可期的。
他从小学武,
等再过几年,彻底长大成人了,保准在论道的时候,能傲然于群道之中。
然后获得道众和上帝的认可,成为泰西分部的大贤良师,踏上一条同新夏、中原,还有西海这边,全然不同的传道之路。
无论如何,
九节杖,
他拿定了!
“等我功成名就了,就回到罗马这里看你。”
离去之前,耶哥儿还将自己的上帝捧在手心上,对着他柔声说道。
鸽子咕咕的叫了两声,用翅膀擦了擦自己的眼角,觉得这孩子的确没白养。
“你比赵申孝顺多了!”
“放心,这次爸爸绝对不会让你被人串到十字架上去当风干腊肉!”
耶哥儿不明白他的意思。
串人?
这是他跟师公在罗马武力传道时,曾做过的事。
耶哥儿可不觉得凭借自己的武力,会有被人反串的那一天。
而且他亲爹正扛着大包小包,为师公和妻子布置渡船上的房间呢,怎么会突然多出来个鸽子爹?
“你应该是饿糊涂了。”
拥有着良好的隔代遗传,
并没有从母亲身上继承多少对上帝尊重的耶哥儿,忍不住想起了师公对手心里这位的态度。
于是他干脆拿出几块脆饼,塞到鸽子嘴里,让祂不要再说胡话。
鸽子不明所以,继续为孩子的孝顺感动着。
他对耶哥儿许下承诺,“早点回来啊!”
“我尽量在阴间给你多攒几个牛马,到时候你就能带着他们去传道了!”
“奥古斯都也会这样吗?”
“当然!”
鸽子说,“都死下来了,他还能逃出我的手心吗?”
耶哥儿想起当初见到的那位年迈,却仍旧有着巨大威严的君主,有些期待他以后为自己服务的模样。
“好,那我等着!”
这样说着,
双方便分开了。
船帆被风吹的鼓胀,水手吭哧吭哧的划动起船桨,顺着清澈的海水,朝着秦国的玉壁城而去。
这个秦国的东都,有着符合它名字的美丽坚韧。
即便国家衰败了,也能够凭借地利,维持着自身的繁华和强大,并让对其怀抱着奇怪妄想的罗马人在城下屡战屡败,无法玷污它的纯洁。
但它真的可以像一座由玉铸成的城市那样,坚挺到时间的尽头吗?
“长安都不安,我看这玉壁也不能坚固长久。”
船只再次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