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卵胎化 第434节

  不知为何,这事情给季明一种紧迫感。

  他继续推算下去,在伏背公回来之后,这位三弟子就被暂调于外,不在浣纱娘娘的身边服侍。

  就从这一点来看,伏背公倒像是在外面找到了什么对付他的好法子,所以才回来同浣纱娘娘细商。

  伏背公从灵宅离去是遁走于北边,可是回来却是从西南方向回来,这是在防着季明从旁人的身上来推算他的行踪,所以连出门和回返的方位都要布设迷踪,来扰乱季明的心神。

  “九真之地,财虎禅师。”

  季明心中暗道。

  从最坏的情况来看,伏背公极有可能是去寻找这位大能。

  “再帮我算一个人。”

  季明沉声说着,瞳子神倒也感受到他沉重情绪,没有表示抗议。

  半晌过后,季明笑了一声,果然如他所料,伏背公身上推算难度又上了一个台阶,这本身就说明了许多问题,想必浣纱娘娘也是如此。

  “以伏背公此人从前作风来看,有了那位的帮助,多半不会选择借刀杀人,十之八九要亲自过来镇杀于他,这样才最安心,也最稳妥。

  集他夫妇之力,又有那位从旁遮掩,可以不用担心太平山和火墟洞那边察获此处情况。

  如此一来,以我金丹四境中期的道行,便是有「六戊神罡」这样的神通傍身,也定然回天乏力,身死道消了。”

  季明这番思索是以最坏的情况来想的,可能现实未必如此,但一些极端情况不可不防,不过即便最坏的情况,他心中也没有多少担心,甚至还有些期待。

  法坛已经备好,他随时可以登坛作法,唤来白鹤童子,推举寿头女来讨其欢心。

  到时候若恰好伏背公夫妇有眼无珠,在此大发魔威,冲撞了这位童子,就是财虎禅师从九真之地亲来于此,怕是也保不住他伏背公了。

  季明这样的煞费苦心,几经周折,务求步步妥帖,还不是因为白鹤童子的背景是他所遇见的,有史以来最硬最高,可以说无一仙神可及。

  季明有时候都羡慕寿头女,这样一副福寿之宝相,天生就是延寿宫中的祥瑞,只是往宫中一站,试问谁敢不敬,说不得自己将来在延寿宫中还得仰仗寿头女。

  最后,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往霄山那里去信一封。

  回到灵宅的伏背公,已无从九真之地摩云峰回来的欢喜。

  他本是准备趁有虎符在身,请老妻浣纱娘娘一道速闯雁虚山漱石洞,除了他心腹大患,没料到这位素来顺依他心意的道侣,竟在此事上有不一样的想法。

  浣纱娘娘虽然性傲好胜,毕竟已是转修一世,深知这种紧要关头,轻重利害尤其得分清。

  旁门之法炼至深处,贪嗔痴三毒较之正道修士尤其跳脱,稍有恶念勾引,立马如猿猴奔马一般难禁,多少人因此枉送大好道业,成了地下孤鬼。

  她知道伏背公本有避世养性之念,只是当年朝勾山一役,所炼性命相关的第二元神突然被夺,没有任何的预兆,本体元神自此大损。

  由此,性情从此阴晴难定,稍有受激,便难约束,因为此事,二人没少争执。

  因恰逢法统新立,教中百废待兴,伏背公又是主掌大权的仙老,素来专断,平日难以松懈半分。

  他虽有教中至宝「鸩星仙酒」缓愈元神,但依旧未曾大愈,每次暴性难抑,只得寻来猛兽毒虫,赤身相搏,撕咬泄愤。如今与灵虚子隔空斗法,处处落于下风,猛兽毒虫已难起效果,好在浣纱娘娘几次劝阻,才没去寻活人来凌虐泄火。

  这一遭伏背公去寻财虎禅师,她本就心有嫌隙,只因难消伏背公心头之恨,只好听之任之,眼下一听夫妇齐去镇杀灵虚子,立马决意反对。

  这杀人好为,事后却是难料,不知要结下多少大仇。

  伏背公见老妻如此态度,一度心灰意冷,可仇怨入骨,铭刻在心,纵使转劫亦是难迷此恨,为了拉上浣纱娘娘,确保万无一失,他不惜翻出过往旧账人情,终是说服了老妻。

  可伏背公自己知道,此事过后,二人情分或是有损,但要他向一介小辈服软,葬送数百年的威名来成就对方,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灵宅之中,伏背公故意喊来门人,还有浣纱娘娘的几个弟子,称自己将在宅中行施蝎心大醮,请下教中祖师盘仙的法念化身,指点自己破局之法,让门人备齐材料。

  此举是防范灵虚子从身边人的身上推算,这样麻痹灵虚子推算的小举措,他已做了许多次。

第681章 开坛,扑杀急

  说服了老妻浣纱娘娘,伏背公不敢耽搁分毫,齐架遁光,先往西边飞去,欲从南荒境地借道,直入鹤鸣方中。

  如此一来,也可避开谷禾州道方内众多阴官和山鬼的耳目,免得到时候打草惊蛇,给了那灵虚子应对之机,而使他此遭行动功亏一篑。

  行至南荒之境,本来这里也有几个异派好友,各有独家技艺,如若力邀,可为一大臂助。

  不过他转念一想,如今南荒霸主天腾山同灵虚子关系不错,来往紧密频繁,尤其是一些道产上的交易往来。

  他这些定居南荒的老友,大多是利益之交,这些老友们与天腾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真若力邀,别到时候帮忙不行,还暗生掣肘。

  遁过南荒,很快来到鹤鸣方境内。

  伏背公忽然想到,当年二战之中,灵虚子还是道将的时候,就是率领鹤观从他来时的路径侵犯岭南,从而一举成名,奠定往后的根基。

  今日他又从这路径过来,仿佛冥冥之中注定一样。

  途中,又路过了青桐山,见到了山中温道玉的雷火大观,他本欲屠了此观的一众道人,可是为了稳妥起见,伏背公还是熄了这份杀心。

  关键在这里,他又想起当年花月宫主也是自南荒路径过来,在青桐山擒了那温道玉和一条小蛟,然后就在小福地之中吃了一个大亏。

  听说花月宫主现在被其师傅金妙娘娘拿了元神,吊打三个日夜,后又给镇在了南海吉鹄山寒潭地下,元神日夜浸透苦寒,生不如死,只能苦熬,哀哭求解。

  “晦气!”

  伏背公在青桐山这里吐出这一词,便和浣纱娘娘直扑雁虚山。

  他们正抵于山外,没有妄动杀机,各往山外设下阵门和恶法,待会儿斗法之时,用以隔绝内外,阻断灵虚子的活路。

  正在行动之时,二者皆觉察云霞之上有一抹异色,虽也幻丽炫目,可较之周遭云霞到底有细微不同,显然有高人藏匿在这云霞之上,替灵虚子警戒四方。

  若非他们为仇杀而来,元神之中万分警醒,真难辨出云霞中的那抹血霞异色。

  二人匿形敛息,凝神观望一会儿,又见那血霞往山中一处瀑布落去,这一落下,浣纱娘娘立马认出对方,不正是和自己曾有数面之缘的半截仙娥。

  “谁?”

  瀑下人喊道。

  浣纱娘娘一刹那的松懈,令自身气息为对方感知。

  伏背公心知已错过奇袭之机,欲现法身施展平生之绝学蛰倒对方。

  可是又见自家老妻似与对方熟识,且老妻明知眼下万分紧迫之处境,竟是无丝毫异色,一时拿捏不定此人是敌是友,故而慢了一手。

  “我道是谁,原来是浣纱道友。”

  半截仙娥转过身来,侧旁露出坟茔一座,上记「盘岵门人罗氏之墓」。

  见到罗辛辛的墓碑,浣纱娘娘面上没有丝毫情绪,罗辛辛之死她早已有知,而且当年半截仙娥也专门传信一封,详说了这其中的内情。

  “道友何故来此?”

  浣纱娘娘和伏背公一左一右,堵住了两边。

  因见半截仙娥没有敌意,双方倒也没有剑拔弩张。

  半截仙娥在瀑下傲然立着,浣纱娘娘也注意到仙娥气质迥异于往昔,残体也是健全,似有神仙之风度,逍遥之雅意,心中顿时吃不准对方。

  “罗辛辛当年以死赚我入局,救她师兄赤意郎君脱困,如今许多年过去,得几位道法奇绝的道友相助,终见一点曙光。”

  说着,仙娥面上有股心头大事解脱的轻松,笑道:“只因行动就在这几年,故而心血来潮,特意来其身陨之地,告诉这个消息,以告慰其在天之灵。”

  她话刚刚说完,浣纱娘娘忽然色变,将手一扬。

  八朵魔焰自瀑外齐齐涌现,伏背公立刻配合起来,在腰间口袋一拍,八头阴魔飞出,个个跌坐魔焰内,作出可怖姿态,张口唱诵魔章。

  “她有护身法宝·血锦宝衣,轻易破它不得,只能以你我合炼的「坐焰迷神魔音」来困住她。”

  “浣纱道友,何须如此。”

  瀑下被八朵坐焰阴魔困住的仙娥,只是紧守元神,抵御魔音侵害,未作斗法之情状,笑道:“我早见你们面有阴色,定是来行凶险之事。

  你们信不过我,也在情理之中,自去行事便是,我绝不阻挠。”

  见这仙娥分外的坦然,伏背公和浣纱娘娘倒是迟疑起来,不过几乎下一刻便默契的搬动五行,一瞬间山瀑在内的数亩之地景象大变。

  只见穷山恶水环伺,瀑下一潭死水淤紫,状若巨怪腐创。

  腐潭周遭,焦土龟裂,白骨累累,荆棘丛生如戟林,不是虬枝盘曲似鬼握,便是妖花怒放蕴奇毒——惨碧如磷火幽幽,腥红似凝血欲滴,浊黄若脓疮溃破。

  恶草贴地蔓延,色作枯败焦黑,更兼腥腐之气氤氲如瘴,直欲闭息塞窍。

  仙娥见到此象,脸色不大好看,道:“我话已说到此处,你们何必再运五行之力,召日月星辰之功,化此腐阴法界一处,将我封困其中,莫不是真当我太好说话。”

  “道友恕罪,待事情过后,再向你请罪。”

  伏背公和浣纱娘娘见仙娥一直忍耐,心中倒对仙娥的说辞信了几分,不过到底事关重大,不容任何外人插手,何况只是道左相逢,交情浅薄之人。

  要不是对方同为五境,又有护身法宝,斗败不易,早就打杀了。

  封困好仙娥,夫妇二人即刻动手,元神早已锁定灵虚子的位置,遁作碧黄两道流光,纠缠着直接冲入玉屏峰上。

  “开坛!”

  峰头上,见云霞之中,绿华仙娥所化血霞久不再回,季明心知大抵是外敌已至,于是抬手掐诀,轻道一声。

  在法坛之外,随仙娥从霄山而来的丁如意,还有一直侍立于坛边的寿头女,二者一左一右,掐起道诀,摇动拂尘,齐齐唱诵白鹤赞词。

  伴随着季明登上法坛,走起罡步,在雁虚山外伏背公夫妇所设阵法也有启用,八股如高峦一般挺直的浓烟,上接于云空,如巨蟒扭舞。

  其顶端在山顶之上融接于一点,滚成形似数百亩之大,形似毒蛛的惨绿云盖,其八腿插足于山外,自此雁虚山便彻底同外界隔绝了。

  “小贼,今日看你还有何威风!”

  伏背公意气风发的喊道。

第682章 仙鹤,来去匆

  坛下,寿头女朗声道:“伏以琼台波暖,仙苑春深。有灵禽禀造化之精,承上苍之眷,乃三命星君座前白鹤童子也。今真人灵虚子谨焚心香,上达天清,赞词以颂。”

  坛上,季明慢条斯理的诵唱精心准备的赞词,提气起调,吐字如叩玉磬。

  “素羽凌虚,丹顶曜日。

  雪翅翻银河之辉,霜翎濯冰壶之色。

  栖必琼枝玉树,饮惟沆瀣清泉。

  九皋声彻闻天语,三岛影孤印月痕。

  常侍仙翁之侧,行济度之功。衔芝田玉穗,降甘露尘寰;传紫府玄文,解迷途昏晦。倏尔穿星渡汉,神行杳渺;俄而驾月御风,道迹空灵。

  ”

  在状如巨蛛,遮蔽高空的云盖之下,伏背公舒展着他这法身·碧伏神蝎蛊灵,见灵虚子在坛上旁若无人的诵念赞词,心中顿时嗔念大动。

  “好,好,好。”

  伏背公叫好三声,音如夜枭,狂言说道:“看看你所侍奉之仙真,愿不愿意冒犯天规,下来保你一命。”

  伏背公自觉有底牌在身,依仗在手,百无禁忌,这灵虚子便是求下神真法念又能如何,除非老星君降下化身一具,否则今日灵虚子难逃劫数。

  季明目不斜视,诵唱不停。

  其涌声庄重沉缓,平仄相谐,兼富崇敬昂扬之情。

  “振衣则烟霞聚散,顾盼则山海澄鲜。

  非止翔集之灵禽,实为济世之仙使。

  伏愿神禽翊卫,永侍丹陵。

  引慈光而普照,泽被群伦;承道脉而长延,福绥万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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