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姻缘仙翁的谎言
说完这句,姻缘仙翁提步踏出船外,身影当即消失不见,走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三人脚下的红船,冯绣虎和刘维森一屁股摔落水中。
幸好这水不深,冯绣虎站起身,发现水才及大腿位置。
他顺手把还在水里扑腾的刘维森也拉了起来。
刘维森惊慌四顾:“仙翁去哪儿了?”
“进灵界了。”
这一点冯绣虎倒是瞧得出来,他却总觉得哪里不对,皱着眉自言自语:“走得也太干脆了,就好像专门等在这儿给我讲个故事,讲完了拍屁股就走。”
“因为他怕了。”
脑海中蚀说话了——也说明姻缘仙翁确实走了。
冯绣虎不禁嗤笑:“确实有人怕了,是谁我不说。”
蚀假装没听出冯绣虎的阴阳怪气:“他不是走了,而是逃了——而且他给你说的不全是实话。”
冯绣虎来了兴趣:“你是指哪方面?”
刘维森发现冯绣虎又开始自言自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跟船上的南虞国君聊天。
刘维森觉得渗人,遂小声说道:“那你先说着,我,我去岸上等你。”
冯绣虎摆摆手敷衍回应。
只听蚀说道:“先别管其他,快把他的衣服扒了。”
冯绣虎回头看向刘维森,愕然道:“这不太好吧?”
蚀骂道:“我是说这具白骨!”
冯绣虎挪回视线,怔怔看着南虞国君的遗骸:“这也没好到哪去呀……”
话虽这样说,冯绣虎手上却没客气,三两下就把骸骨扒拉到一旁,将衣服扒了下来。
拎在手中冯绣虎才发现端倪——这身精致华丽的黄袍经过千百年的洗礼,竟依然崭新如初,就连灰尘都未曾沾染,更无丝毫腐朽痕迹。
蚀提醒道:“试着注入法力。”
冯绣虎依言照做,随着法力涌入稍许,手中的黄袍彷如褪色一般淡去,只片刻功夫,就变成了一匹半透明“白布”,有着如流苏一般轻柔的质地。
冯绣虎看得睁大了眼睛:“这是——云?”
蚀低声笑笑:“准确来说,是叆叇的一部分。”
“你难道就没想过,南虞国君一介凡人,他是怎么来到这云层之上的?”
“关窍就在这身衣服,它不仅能随穿戴者的心意变换样式,还能带人飞天。”
冯绣虎闻言大喜,再没了丝毫嫌弃,当即看起自己身上还缺个什么——片刻后,他将云衣往脖子上一缠。
随着心念一动,云衣变成了一根条纹领带,和他这一身格外搭配。
冯绣虎还想再试试飞天是怎么个飞法,这念头刚刚闪过,领带就往上飘了。
“等——呕!救,救一下!”
刘维森淌着水刚走到一半,听见动静回头去看。
这一看差点没吓晕过去——冯绣虎的脖子仿佛被什么东西缠住,整个人吊在半空手脚乱舞。
来不及细想,刘维森赶紧跑过去,跳起来抓着冯绣虎的脚将他往下拽:“好端端你跟死人说什么话,这下可好,定是冲撞鬼魂了!”
上边领带拽着,下边刘维森拉着,冯绣虎感觉自己完全呼吸不上来了。
情急之下,他一脚把刘维森踹开,再动神念将领带平复,这才从半空跌落下来。
他还埋怨刘维森:“你拽我干嘛?”
刘维森难以置信:“不是你让我救你吗?”
冯绣虎白他一眼:“我叫的不是你。”
刘维森浑身一颤:“不是我……那还能是谁?”
冯绣虎懒得解释,爬起来往岸边走去。
他边走边跟蚀继续说话:“所以姻缘仙翁到底是在怕什么?”
“怕多说多错,引来羲君降罪。”
蚀回道:“他刚才说,他和南虞国君都不是合格的皇帝。”
“南虞国君是因为在叆叇死后便无心国事,举全国之力试图复活叆叇;而姻缘仙翁则是因为——他从头到尾所做的一切,篡位也好称帝也好打仗也好,全是因为他对叆叇的求而不得。”
“他之所以给你讲这些,是因为他以为你会把今天所看到的一切转达给我和羲君,从而将事实曲解成‘他是为了叆叇才犯下今天的过错’。”
冯绣虎有些听不明白了:“今天的过错?他到底做了什么?”
蚀却答非所问:“你可知姻缘仙翁的权柄是什么?”
冯绣虎没做思考:“当然是‘姻缘’了。”
蚀嗤笑一声:“哪有什么‘姻缘’规则,那不过是世人自己定的习俗礼仪,姻缘仙翁手里的权柄是‘诱惑’。”
冯绣虎眼睛一亮,隐约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
蚀又说道:“我也是听到他的狡辩才想明白这点——你不觉得虞霭州这次寻宝风波闹得太大了吗?大到不太正常。”
冯绣虎倒吸一口冷气:“这老头——他给人们下咒了!”
“没错。”
蚀的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鸣:“准确来说,是他将神术施加到了‘寻宝’这件事上,所有听说了复国宝藏传言的人,只要动了贪心,就再难抵抗这种诱惑,所以才有了这次的风波。”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冯绣虎问。
蚀答道:“这就是他骗你的目的。”
“他想通过你,让我和羲君误以为他仍然记挂着叆叇,所以想通过这件事将叆叇复活。”
这番话提醒了冯绣虎,他回想起自己刚才从姻缘仙翁口中听到的不对劲的地方——靠人们的信念去唤醒神祇,这法子与如今东西方神祇正在做的“造神试验”何其相像?
“凝聚信仰?他也想掺和一脚?”
冯绣虎情不自禁压低了声音。
似乎是确定已经安全了,蚀直接从冯绣虎身后绕了出来,垂着尾巴走到冯绣虎面前。
“他自以为摸到了些许窍门,结果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蚀的眼中闪烁着凶光:“但这件事的本质是,他企图瞒着羲君,私自研究信仰造神的方法——如果被羲君知道,他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他把动机归咎到自己对叆叇的执念上,以此希望脱罪。”
“等等。”
冯绣虎抬手打断:“先不说能不能成,叆叇的权柄都被你和羲君给炼了,她凭什么还能复活?”
蚀沉默了两秒:“这就是问题所在……她的权柄没有被夺走。”
第510章注定有尽头的道路
冯绣虎对此感到惊讶,他显然不信羲君和蚀会善心大发放叆叇一马,其中肯定还有内情。
蚀低头看着湖面,水里只倒映出冯绣虎一个人的身影。
他缓缓开口:“我曾与你讲过,当年有一部分原始神为了不让自己的权柄落入新神之手,选择将神骨自行崩解,任由规则之力散溢世间,而失去了神骨这件‘容器’的规则之力,通常会化作各种各样的物品重新出现在世界某个角落,也即是天生的神器。”
“叆叇就是其中之一。”
“事后我与羲君也曾试着去寻找过,但最终无果。”
“其实想想也不奇怪,就如叆叇一般,她利用变化权柄潜藏多年,直到主动现身才被羲君察觉——谁知道她的权柄会变成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说不定遗落在哪里蒙尘,永远都不会被发现了。”
“反正直到今天,变化权柄都从来没有出现过——而这多半也是姻缘仙翁的目的之一。”
“他打着对叆叇念念不忘的名义,尝试着利用众生的信念,去探寻叆叇复活的可能。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姻缘仙翁自己应该也清楚,毕竟虽然权柄还在,但叆叇的神骨确实已经毁去,所以我才说这只是一次尝试。”
“而另一个目的的成功率就要大得多了。叆叇毕竟是强大的原始神,她虽然已经死去,但遗骸依然能对某些行为作出响应——比如当钟声响起,云层出现变化就是最好的证明。”
“众生的信念或许无法使叆叇借权柄重获新生,但说不定能换来权柄的回应。”
冯绣虎茅塞顿开:“原来老头打的是这个主意——他想把变化权柄找回来。”
“显然他失败了。”
蚀点头道:“要么就是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权柄没有作出回应;要么就是权柄离此处太远,远到真神都无法感知。”
冯绣虎问:“具体得多远?”
蚀想了想,歪头道:“至少不在东大陆。”
……
与此同时,世界的某个地方。
真理之神取下了脸上的玳瑁眼镜,将其放在书桌上。
他有些不悦地微微皱眉,却没过多理会,继续提笔书写。
桌面上,玳瑁眼镜正荡起无形的涟漪,规则的律动有加剧的征兆,它时而虚化变得如云雾般无形,时而又恢复成原本形态。
“驳杂的念力,只会引起无序的共鸣。”
真理之神低声自语:“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一场失败的试验,但值得表扬的是,愚昧的可怜虫在迷茫中往前迈出了一步,这本身就意义非凡。”
他笔尖忽地停顿,滴落的墨滴在纸页上晕染开墨渍。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们走在一条注定有尽头的道路上,要想一直走下去,就必须自己开出路来……羲君,你何时才能明白这个道理?”
……
“所以你的意思是,姻缘仙翁也在偷摸研究通往长生的法子?这不是羲君的活吗?”
往回走的路上,冯绣虎问起这事。
蚀踱步跟在旁边,更后面是一步三回头的刘维森——虽然已经亲眼看过宝图的终点并无什么宝藏,但人就是这样,总存了一丝侥幸。
蚀回道:“话不能这样说,毕竟也没人规定这事只能羲君来做——哦,倒也不是,羲君确实立了规矩不让真神插手,但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维持俗世的稳定。”
“试想,如果每位真神都肆无忌惮地试验信仰造神的路子,又会把多少普通人卷进来?”
“既然羲君有言在先,其他真神自然就得多掂量掂量了。况且就算他们有心想偷偷地做,也不知该从哪里下手——姻缘仙翁这次纯属巧合,他抓住了宝图突然现世的契机,以此将计就计,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一番经历下来,冯绣虎也终于将脉络大致理清。
他点点头开始复盘:“所以这一切的源头是在陈得金身上。”
“由于他常去学校旁听,因此与诸多学生产生了接触,可能他无意中透露过家传宝图的信息,最后这事传入了周岫青的耳朵里。”
“周岫青身为巾帼社的一员,正在谋划组织学生力量给洋人施压,陈得金的出现给了她另一种搅乱虞霭州局势的思路。”
“于是周岫青故意接近陈得金,在得知宝图真相后,便把此事上报给了姻缘庙——直到这个时候,陈得金和周岫青依然认为宝藏是假的,但这并不妨碍周岫青利用这件事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