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种货色，也配称王？”
第428章 终章
弗尔桑克斯龙爪轻挥，神力凝聚成无形无质的丝带将夏玻利利等人缠住，固定在羽翼下方的安全空间，伟岸的身躯便要拔地而起。
正此时，先前那名满头鲜血的老者大喝一声：“古龙来救他们的帮凶了，别放走这些畜牲！”
他的声带已经因为先前声嘶力竭的大喊大叫受创不轻，此时发出的声音沙哑而干瘪，可所有听到这些话的人们都自发疯狂重复着，像打了鸡血似的冲上前去，捡起地上的桌椅、木片和石子拼命向弗尔桑克斯投掷，待冲到卫兵左近，他们甚至还动手抢夺武器，助跑几步将长枪掷入半空，刺向巨龙和他所庇佑的罪人！
弗尔桑克斯铁灰色的瞳孔中一片漠然，他仰天喷吐出炙热的龙焰，将密集射来的枪雨烧熔成铁水，冲在最前的暴民也被火浪卷入其中，顷刻化作崩散的灰烬！
“滚！”他冷冷俯视着他们，“再敢上前者，死。”
暴民们看向地面上散落的尘灰，包括那名疯狂的老人在内，勇士们的遗骸铺撒出一条灰白的死亡之线，宛若龙与树之间再也无法弥合的裂痕。
目视着漆黑的巨龙冲天而起，王座前的拉达冈眸中的怒火愈演愈烈。
他一跃而起，魁伟的身躯拧转、蓄力，猛然将黄金圣槌掷出，去势之烈如同一道金色的霹雳！
为了保护羽翼下的伤者，弗尔桑克斯没有发动虚空之翼，而是将左侧两道羽翼遮在身前，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击！
圣槌击中龙翼的瞬间，成百上千枚龙鳞急速向中央收缩，自然凝结成比天顶石都更加坚固的壁垒。
宛若流星撞击大地的巨响之中，弗尔桑克斯的身形轻轻一颤，向后掠出数百米，圣槌化作流光飞射而回，重归拉达冈的掌心。
看着槌身上几滴微不可见的龙血，拉达冈冷哼一声。
如他所预料的一样，在龙树之战中拥有“磐石”之名的弗尔桑克斯果然不是可以轻易杀死的存在，拉卡德偷偷把他带入黄金圣殿，就是笃定他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夺走那些罪徒。
“你以为这样就赢了么？”拉达冈怒视着儿子，“阿诺德公爵和伍德罗夫侯爵已经开始调动王都内外全部兵力，西起迪可达斯要塞，东至罗德里亚港，整个亚坛的人都会杀向他们，没有人能在我眼皮底下逃掉！”
拉卡德的注意力却已全然不在父亲身上，从弗尔桑克斯出现开始，他只是默默审视着那些状如疯魔的市民，目光之中并无憎恶，甚至没有讥讽与嘲弄。
唯有一种深深的哀悯。
黄金盛世结束了，他的父亲，被无数基本主义教徒顶礼膜拜，视之为盛世象征的新王用蓄谋已久的一击轰碎了盛世的幻象，昭告了乱世的到来。
在他们自己选择的乱世之中，眼前这些恨不得将怒火燃遍天下的人们，又有几人能够活下去，亲眼看到下一个时代的降临？
“我们都输了，父亲。”他轻声道。
眼前的男人错以为完美结束这场审判，裹挟着疯狂的民意开启战争，将古龙神殿彻底埋葬才是胜利，可拉卡德从知道那些癫火并非假象的一刻就已经明白，无论今日的乱象演变到何种地步，他们都已经输了。
龙树之战一旦爆发，卡利亚也无法独善其身，路西亚、兄长、妹妹、米凯拉和玛莲妮亚，以及葛德文——所有人竭力避免的战争终究到来，只要交界地之民死于彼此攻伐的兵戈之下，那株根植于生命熔炉之上的黄金巨树就已经达成了目的。
战争带来死亡，死难者的命力经过归树仪式回归黄金树根系，便是祂梦寐以求的养料。
若说阿尔法还会对秩序的崩溃心怀顾忌，欧米伽就只会沐浴在卢恩的狂潮中，恣意吞噬这座世界的未来。
“不管这一次你背后站着谁，你以为的失败，都是祂们期待已久的结果，”拉卡德耸了耸肩，“虽然恨你入骨，但我一直天真地认为事情不会走到这一步。”
“给盛世划上终点——呵，这样一份沉重的血债，任何存在都负担不起，神与王也不例外。”
“你说，那个女人是不是就是想明白了这件事，才对你一忍再忍，最后还提前躲进了黄金树心？”
“你懂什么？！”拉达冈气急败坏地咆哮道，“给盛世划上终点？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葛德文压不住路西亚！那头龙和他的古龙王朝迟早将会成为王朝的大敌！只有将危险扼杀在可控的范围内，才是对黄金树庇佑下的世间万灵负责，才是真正的延续盛世之法！”
“可控？”拉卡德笑着摇了摇头，“也许终有一日你会明白，在你亲手掀起的乱世之中，唯一可控的因素，从来都只有你自己而已。”
他掸了掸衣袖，在拉达冈择人欲噬的目光中转身而去，走出数步后，他驻足侧望向身后的男人，淡淡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尽量活下去吧，至少活到亲眼见证你所犯下的罪孽的那一天.父亲。”
望着儿子的身影渐行渐远，拉达冈一把捏碎了王座的扶手。
竖子不足与谋！
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混乱的心情，挥手示意卫兵们开始疏散濒临崩溃的民众。
戏台虽然被人掀了，可引导民意的效果已经达到，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地完成多年来规划的一切就够了。
他相信迟早有一天，拉卡德能够明白他的苦心，如果那三个孩子都能放下过往的仇恨与执念，与他一起缔造新时代的秩序，也许那理想中的真正盛世，也会早一天到来吧？
十分钟后，王命遍传全城，罗德尔骑士团立刻发动了对整座王都的全面封锁。
气势汹汹的金甲骑士冲向古龙神殿，当他们用攻城锤撞开神殿的青铜大门，却发现偌大一座神殿早已人去楼空。与此同时，受命捉拿亚哈拉商队的城卫军也传回了罪人们提前逃跑的消息。
“查！立马给我查！”坐镇市政厅，负责城内指挥的莫里克.阿诺德公爵暴跳如雷，“几千人外逃，不可能一点风声不露，让伍德罗夫在西线立马派兵策应，跑得出王城，他们也得走罗德尔传送门才能逃出亚坛！”
“回禀大人，陛下已经亲自追往罗德尔传送门方向，想来那些罪人也逃不出陛下的掌心。”
“嗯，那是自然.”阿诺德公爵刚应了一声，很快察觉出异常，“你是什么人！我的近卫不可能这么快得知陛下几分钟前的动向！”
他张皇地左顾右盼，却发现大厅里的其他侍卫不知何时都已消失不见，附近只有这一个披挂着黄金铠甲的可疑人影。
“本以为在这里的会是罗文斯.奥夫尼尔”
那人摘下头盔，面部光影闪烁，易容神术退去之后露出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容。
“虽说能被拉达冈摆在这种显眼之地的都是替死鬼，不过杀一位公爵，总比子爵更能让他们害怕。”
“你，你不要过来，古龙神殿给了你什么？我能给你双倍！不，五倍，十倍！”
剑光闪过，人头落地。
作为点燃乱世之火最初的火种，莫里克.阿诺德公爵终究没能成为新时代的王朝柱石，而是飞洒一腔鲜血，为将亡的盛世奏响了最后的终章。
ps.终章不是最终章！不是最终章！不是最终章！咱离完结还远着哪！
第429章 细作
洛德以北六百里，南征军大营。
三天前，甩脱东线敌军包围的南征军猛然反攻西线的魔塞罗，第三军团猝不及防之下遭到迎头痛击，更令那位第三始祖没想到的是，刚刚与陛下血战一场，本该元气大伤的路西亚桑克斯竟然还亲自组织了一场对他的追杀。
是日，路西亚携三位将军围杀魔塞罗，后者连战连逃两千里，直到周边所有巨人部队反应过来迅速向西北地带聚拢，南征军才施施然放弃追击，转而向南压迫洛德防线。
一时间，巨人王庭在北境南部精心筹备月余之久的大包围圈基本已经宣告破产，连同最南端的第六、第八军团在内，现存的十七万大军半数聚拢在第三军团所在的西北防区周边，半数还散乱在赶往西北的路上，最近的都与南征军错开了三昼夜路程。
与此同时，巨人王卡列琉斯身负重伤的消息也如一层厚重的阴霾遮蔽了巨人大军，反倒是路西亚在西线出战的消息传了过去，令不少巨人闻之心惊胆战。
此刻南征军将士们的心态与士气与半月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一连串局部战役的胜利大大鼓舞了人心，他们不止夺回了战争的主动权，还从第九、第三军团那里掠来了大量辎重，彻底摆脱了了先前物资匮乏的困境。
安排好周边警戒之后，今日将军们特意安排了一天休息时间，将士们围着篝火将牛肉炙烤成金黄的色泽，辅以烈酒唱起雄壮的战歌，战争对意志的侵蚀、折磨与摧残都在此时一扫而空。
靠近路西亚帅帐的位置，一名斥候左右徘徊，时而将目光投向大帐，时而又心虚地挪开视线，紧握的拳头之上青筋暴起，指甲不知不觉间都已嵌入了掌心。
“卢修斯！”不远处忽然传来亲卫队长泰伦斯的呵斥，“不去大营里休息，在这晃悠什么？”
走近两步，看清斥候脸上的神情，泰伦斯顿时生出几分狐疑，“你小子到底是什么事？”
卢修斯猛地抬头看向泰伦斯，布满血丝的瞳孔里闪过一抹挣扎，忽地伸出巴掌抽了自己一记耳光，红着眼睛道：“我是新党安排在殿下军中的细作，现在有紧急军情禀告殿下！”
一分钟后，经过细致的搜身，泰伦斯提着扒光铠甲的卢修斯步入帅帐，一松手，后者就跪倒在路西亚面前，额头死死贴着地面，颤声道：“殿下，我有罪.”
“抬起头颅。”路西亚淡淡道。
“身为我的将士，永远不该露出一副惶然如丧家之犬的丑态。”
卢修斯浑身一震，不只是因为殿下没有剥夺他的身份，更因为他从殿下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虚弱。
这支南征军中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个时代冠绝天下的精锐，哪怕只是一介斥候，对力量与气息的感知也极为敏感。
卢修斯确信，殿下不只受伤了，还伤得很重！
果然，当他颤抖着抬起头来，一眼便看到了殿下苍白到失去血色的面色，若说从前的殿下宛如一轮凌空的烈阳，现在的他就像阴雨将至时苍凉的白日，虽然光芒依旧明亮，却失去了那澎湃的热力。
三位将军就坐在殿下的病榻左右，看向他的目光毫无波澜，卢修斯明白，那是失望到极致的表现。
他感到心脏一阵剧烈的抽痛，一定是那一次——殿下亲自为他们殿后，卡列琉斯发出的一击声震千里，连他们都看到了那覆盖半边天幕的黑色焰光，承受全部攻击的殿下怎么可能毫发无伤？
哪怕殿下表现得若无其事，还以全盛之姿发动了对第三始祖魔塞罗的围杀，可若真是全盛时期的殿下，追杀一个魔塞罗又何须借助三位将军的力量？
强烈的自责感充塞了卢修斯的心胸，蚀骨入髓的痛苦近乎令他发狂。
进入这座大帐前他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在这一刻，他远比从前更加痛恨自己细作的身份。
在背叛面前，死亡都显得无足轻重。
“有事说事，”路西亚皱着眉头抽了口冷气，“看不出我现在伤得很重吗？说完回去该干嘛干嘛！”
“殿下，我.我是新党凯利尔公爵安排的细作，在进入炽日军团之前原隶属于罗德尔骑士团第四军团第十六大队，在汇报完军情之后，按军法您应该下令处死我！”
“你他妈的——”路西亚从病床上直起身子，他平素在军中从不骂人，此刻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非得把你那点破事当回事，你是拿我当蠢货，还是三位军团长都是蠢货？”
“三万北伐军选拔自七万炽日军和四万风暴骑士团，连风暴骑士团里都有新党数不清的细作，炽日军团里怎么可能没有？有几个被选进北伐军，再被选进南征军有什么奇怪？”
“到了本殿手下，谁管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没见过之前搅扰巨人防线的星兽么？别说什么新党，就是猩红腐败和真实之母的眷属来了也得给我听令行事！至于你们回传的那些无关痛痒的情报，本就是北伐大计的一环，没有你们，我怎么让南边按我的需要得知北境的战果？”
“现在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要养伤，没空听你废话！给你五分钟时间，说完立马给我滚，实在感觉不舒服就去找军法官，罚你扫一个月马厩，就说是我的军令！”
卢修斯瞪大眼睛，稚嫩的三观如遭重创，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不可置信。
再看向三位将军时，他们的神情终于不再是毫无波澜，希尔伯特和勒维尔两位将军颇为同情的看着自己，瑟琳将军偏开脸颊，轻掩嘴唇忍俊不禁。
“是”卢修斯垂头丧气，又想到殿下不许他蔫头耷脑的命令，只能努力直起身子板起脸，禀报道：“昨天我在洛德北部探察时收到了那边传来的消息，本来想着和之前一样，要是安排我刺探军情什么的就当没收到，但这次那边是要我往军中散播一条消息，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应当告知殿下。”
“两天前，拉达冈陛下以癫火一事发难，与弗尔桑克斯祭司在黄金圣殿爆发战斗，古龙神殿已在弗尔祭司和拉卡德殿下的安排下提前撤离，但拉达冈陛下立刻调集罗德尔骑士团，在全亚坛范围发动对他们的追杀，另外南境军团也有同步动作，葛瑞克殿下已亲率十万大军逼近盖利德.”
第430章 牌手
在卢修斯的讲述下，路西亚和三位将军很快掌握了南方正在发生的一切。
永恒女王玛莉卡沉眠之后，旧党三位公爵大都选择明哲保身，拉达冈及新党已经事实上掌握了罗德尔骑士团和南境军团的控制权。
黄金王朝军事序列中共有四大主力，其中北境军团与洛德守备军团合称北军，已在刚刚爆发的北境之战中损失殆尽，余下三支分别是镇守亚坛的罗德尔骑士团、镇守宁姆格福的南境军团以及直属葛德文的炽日军团。
其他诸如刚刚从盖利德撤回的东境军团、散布在海外城市的风暴海军团、迪可达斯守备军团等虽然累计也有二十余万人，但要么是战力偏弱的二线部队，要么是常年守备要地不可轻动，一般不计入主力序列。
如今炽日军团半数归于路西亚，半数由葛德文首席亲卫威达姆率领留守亚坛，这部分兵力新党暂时无力染指，剩下的罗德尔骑士团和南境军团共计四十五万人，就是黄金王朝现在能够调动的全部机动部队。
换言之，拉达冈已经把浑身上下所有力量攥紧成拳，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古龙王朝砸了过来。
从罗德尔清除古龙神殿的力量只是第一步，如果有可能的话将弗尔和古龙骑士们永远留在亚坛，顺势挥军扫平格密尔地区，乃至于兵出东境收复北盖利德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这种形势下，先前进逼洛德防线，迫使黄金王朝与南征军南北夹攻洛德要塞的战略已经无法继续，撕破脸的新党不可能再因为“理论上”攻破洛德收复北境的可能出兵呼应。
而没了南线的威胁，第五始祖维基亚和巨人王朝压在洛德一线的部队也能够从容北上，届时近四十万大军合流，路西亚这八千人将彻底失去腾挪空间，一旦爆发正面战斗瞬间就会灰飞烟灭。
在拉达冈的构想里，让卢修斯这样的细作将这些消息散布出去，包括路西亚本人在内，整支南征军势必军心动摇，仅有的一线生机也会彻底丧尽。
借巨人之手除掉路西亚，在卡利亚下定决心作出反应之前，扫平古龙王朝在内陆地区的全部布局，最后再收束兵力，反攻被路西亚的垂死挣扎搞得焦头烂额的巨人王朝。
收复北境之后，他大可以从容接纳索尔城守军和北伐军的残存力量，充其量再把路西亚的遗体、巨人王的首级与诸如莫里克.阿诺德这样的黑手套一起交出去，与退守远东的兰斯再签订一场龙树之盟。
古龙怎么想不重要，反正他们已经失去了搏命的资本与机会，重要的是在世人眼中，拉达冈这个名字将不再是战王被逐之后暂时填补王座的赝品，交界地之民将会如同王朝初立时皈依黄金秩序那样云集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开启崭新的基本主义盛世。
兰斯和法姆.亚兹拉的长老们会不会发疯反攻？有可能，但失去了北盖利德这块绝佳的跳板，以古龙王朝当下的海上实力很难做到向内陆投射足够的力量。
至于碎星一战中隐现端倪的龙王与龙神？路西亚站在拉达冈的角度思考，不管是突然掀桌子的举动还是王都疑点重重的癫火事件，都说明他背后站着无上意志的某一面存在。
或是阿尔法，或是欧米伽，但无论如何，对方一定向拉达冈许诺了什么，一旦爆发他承受不起的危机，祂们会为他接下更高层面的敌人。
总而言之，如果孤立地看待黄金王朝与古龙王朝之间的问题，在路西亚一方缺乏足够准备的假设下，拉达冈这一套组合拳还真有不低的成功率。
但就像罗德尔封锁全城时发现古龙神殿已经人去楼空一样，从谋划割据北盖利德开始，路西亚又岂会真的不考虑双方决裂的可能？
在这张无数势力犬牙交错的赌桌上，每一方势力能打什么牌取决于他们有什么牌。
曾经路西亚的牌很少，所以面对永恒女王的邀请，他连纠结都不纠结一下就选择直赴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