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一步，曲指敲了敲那层透明无形的屏障，指节传来类似石英玻璃的触感。
“硬成这样，难怪他们有信心把葛德文留在这里，”路西亚拍拍手掌，没好气地笑道，“也不知道这帮巨人从哪偷来的这么多卢恩能量，玩这种赖招，哪怕就靠人口基数繁衍后代硬堆，也能把失去后援的葛德文给堆死了！”
身后的勒维尔和瑟琳出身炽日军团，原本就是葛德文的亲军，听着殿下一连串关于葛德文殿下死活的论调难免有些尴尬。
瑟琳抓了抓连日征战未及梳理散乱在额前的秀发，无奈道：“这种时候殿下还有心思说这些末将实在想不明白，换成咱们，现在不也是死路一条？”
但凡路西亚的头号脑残跟班桂雷尔或者二号脑残跟班凯德烈斯有一人在此，一定会大声怒斥瑟琳不懂军事扰乱军心，殿下必然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只需随便出手就能打得巨人王庭抱头鼠窜可惜在场的三位将军都是成熟稳重的性子，连出身风暴骑士团的希尔伯特将军面对这种绝境也只能扼腕而叹。
北境之战，胜负不在北境，而在北境之外，这是这场战争中所有人的共识。
原因很简单，如果只局限于北境一域之内，双方掌握的资源完全不对等。
巨人们诡异的卢恩渠道、恐怖的兵员数量以及圣地之中积淀万年的底蕴共同构成了牢不可破的基本盘，这种悬殊的力量对比不是靠路西亚打几场漂亮的局部战役就能改变的。
因此路西亚北伐以来采取的一切行动，最终目的都只有一个——击穿南北封锁，为三大王朝创造向北境全面投射力量的机会。
横渡死亡之海的奇迹不可复制，除了他本人只有菈妮在冰魔法领域有这种造诣，可连他都只能做到暂时冻结海面为小股部队创造渡海时机，以菈妮目前的魔力水平，还远远无法支持大军北上。
故而他只能将战略重心放在洛德，先是靠兵临巨人圣地，逼迫王庭组织大军围剿南征军，缓解结冰湖及索尔战线的压力，接着一方面威胁洛德北线，迫使拉达冈顾及三大王朝盟约，不得不摆出随时北上的姿态，从而限制巨人南方战团只能钉死在洛德不可轻动，另一方面靠这种威胁牵制王庭大军的动向，伺机单点突破，击杀始祖级战力。
假如一切顺利，按南征军现在已经把刀架在维基亚所部脖子上的战略态势，卡列琉斯麾下的十七万大军本该争先恐后地南下驰援。
同时第九军团已经被打废，第三军团仍在修整期，加之驰援要求紧迫、路途遥远，巨人们不可能再有围剿时期互相援护的条件，路西亚完全有机会集中兵力攻其一点，斩杀一到两位始祖。
到这一步，不说赢了几成，至少已经能够全面破局，从容应对接下来的战争。
可短短几日内发生了太多变化，战场形势就像一根环环扣合的铁索，一环崩坏，瞬间就会激发一连串麻烦。
拉达冈突然背盟发动战争，三大王朝对洛德南线的威胁不复存在，相应的南方战团也能抽身北上，与卡列琉斯大军会合，挟大势碾压孤军深入的南征军。
路西亚做出的对策是紧急南下，利用先前佯攻第三军团阶段争取的时间差，打维基亚一个措手不及，在南方战团北上之前提前一步将其重创。
这一着，他判断维基亚可能会预料到，但不重要，南征军面对巨人王庭任何一支孤立军团都有硬实力上的优势，且除此之外，己方确实已经无路可走。
在一月下旬的三次碰撞中，南征军果然成功完成了对南方战团的打击，希尔伯特与勒维尔两路突进，在一连串高速急袭中斩首过万。
可惜的是维基亚也不简单，受挫之后完全不给南征军扩大战果的机会，转而立刻收缩防线，除了化圣山脉的少数驻军，将主力尽数龟缩在洛德城内，摆明不急着北上，只等卡列琉斯整顿好后方大军从容南下。
到那时，困在洛德北线的南征军还是死路一条。
于是路西亚选择在月末率军进入化圣山脉，正如卡列琉斯对利奥波尼斯所言，他的确想要挥师翻越雪山南下罗德尔。
拉达冈既已反了，北境战略就不得不推倒重来，在罗德尔骑士团向南追捕古龙神殿之际兵压王城，进而取得与威达姆的炽日军团、南格密尔的古龙王朝军，乃至与卡利亚的联络才是战略上的正着。
然而谁也不会想到，在路西亚终于要带着南征军这颗死棋跃出棋盘之际，卡列琉斯竟还能发动这场囊括北境全境的巨大封印，彻底堵死了南征军理论上的最后一条生路。
“不，还有办法。”
路西亚用力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连日来遭遇盟友背叛、外敌堵截的愤懑一并吐尽，那双冰湖般明澈的眼眸随之燃起了一束疯狂的火光。
“正有正道，邪有邪着，都喜欢不按常理出牌，我们也玩玩最让他们头疼的打法——”
他回首望向茫茫雪雾之外的北方，嘴角浮现一抹冷冽的笑意，“这么想把我留下，真留下了，可别不高兴哦。”
ps.这周一直很不舒服，包括身体和头脑，几次想要找到状态好的时候多写一点稳定日更，但一直提不起精神，好在创作过程中还是能做到100%沉浸式投入，质量上没出现什么问题，截至目前，第三卷内容作者个人还是满意的。明天会再请假休息一天，希望周末能调整过来。
第434章 合围
“你是说，路西亚桑克斯没有立刻向西北逃窜，而是当着南方战团斥候的面折向西南，袭击了耶罗.亚尼斯坑道？”
2月4日，迅速向南汇聚的王庭大军中，卡列琉斯听着信使的汇报，瞳孔中浮现一抹错愕。
“是，”这名信使亦是第五始祖维基亚身旁的亲随，闻言细细回禀道，“维基亚大人也不敢断定对方的用意，但在南线刚刚结束的一系列战斗中，我军发现路西亚部行动时常有星空异种配合，因此大人推测，南征军猝然袭击耶罗.亚尼斯，可能与坑道底部封印的那具尸体有关”
卡列琉斯愣了一下，挥挥手示意信使退下，在大帐中一边踱步一边思考起来。
片刻后，他看向一旁坐席上的亚摩蒂娅，“九始祖的意思呢？”
从第九军团溃败到现在还不足一月，王庭暂时还抽不出足够的资源与时间将其重组，况且亚摩蒂娅重伤未愈，卡列琉斯担心她再被路西亚突袭斩首，这段时日就一直让她追随在侧。
“障眼法。”亚摩蒂娅冷哼了一声，做出了一个简洁干脆的结论。
“东境碎星一战世人皆知，路西亚桑克斯正是靠斩杀复苏之后的邪神艾丝缇一举成名，若说他在那一战中掌握了某些本属于艾丝缇的力量，借之以操控小股邪神眷属还说得过去，但最多也就仅此而已了。”
“耶罗.亚尼斯坑道底下那具尸体又不是什么秘密，说到底那只是一头力量近似艾丝缇本尊的亚种，实际并未掌握星空之神的权柄，只有借助艾丝缇的力量才能发挥出毁灭性战力。”
“按圣地中留下的记载，当年禁忌之战中，那头被先祖们命名为‘黑暗繁星’的亚种在艾丝缇被封印后立刻失去了大半力量，很快就被赫仑嘉德大祭司集王庭之力一举斩杀，之所以将尸体镇压在坑道底部，也只是当时王庭不了解艾丝缇的能力，出于保险起见的考虑罢了。”
“如果黑暗繁星真有复苏的可能，碎星一战中艾丝缇在东境苏醒，它必然有所呼应，可结果陛下也看到了——在我看来，不管是投放在索尔传送门的星兽群也好，近来袭扰维基亚部的星兽群也罢，包括上一次袭击第九军团，又在我和赫尔迪伦联手下仓促自爆的那头星兽化身，都只是路西亚对艾丝缇部分力量的某种盗用，目的无非是如北渡死亡之海时那样制造烟雾，扰乱我军判断。”
卡列琉斯沉吟着，亚摩蒂娅虽然一向有些剽悍鲁莽，但这一次她的结论却没有任何问题。
路西亚掌握了一部分属于艾丝缇的力量，这一点无可争议，但这一部分到底有多少，有没有到影响战局走向的地步，却十分值得商榷。
正如亚摩蒂娅所说，遑论全盛时期的艾丝缇，路西亚一直都没展现过碎星一战中那头残血艾丝缇级别的星空系能力。
巨人一族虽然也不通魔法，但受益于上古时代与观星者们密切的交流，圣地中保存了大量古王庭遗留的魔法资料。作为王庭遗产最直接的继承人，卡列琉斯从中获取了许多关于起源魔法的记述，其中就包括路西亚曾使用过的传说级魔法艾丝缇陨石。
东境一战后路西亚得到了起源学派的归附，加上他旷古绝伦的魔法天赋，掌握艾丝缇陨石并不奇怪。
召唤星空异兽、使用星空魔法.这一切都可以在路西亚的履历中找到合理的解释，唯一有些不合常理的就是那头星兽化身。
但事后经过王庭缜密的分析，星兽化身的战力水平充其量只介于初代和始祖之间，且极不稳定，如果保持第九军团一战中那种水准，则其至多只能维持数小时寿命，与亚摩蒂娅和赫尔迪伦交手片刻后选择自爆就是明证。
归根结底，如果路西亚当真掌握了某种星空一系的强大底牌，为什么上次交手时直到最后也是用命定之死作为杀招，宁可身负重伤也没把那张牌打出来？要是能寻机斩杀他这位巨人王，又何至于沦落到现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窘境？
“陛下，请恕我直言，”亚摩蒂娅见卡列琉斯神色犹疑，咬牙补充道，“其实您一直都很了解路西亚桑克斯行事的风格，比起直来直往的战斗，他更善于利用对手的顾忌和恐惧，并且依靠卑鄙的伎俩放大这些弱点。”
“进军圣地，赌的就是王庭新立，朝局未稳，陛下不敢不救；发动针对始祖的一系列袭击，也是笃定陛下不会拿我等的命与南征军换命这一次南征军已落入绝境，他故意做出这种悖逆常理的举动，极大概率又是企图引得我军瞻前顾后，从而浑水摸鱼，偷得一线生机。”
“此时他这八千骑哪怕算遍理论上的所有可能性，也只有一条生路，就是突破北线魔塞罗大人、希尔贝尔大人和亚度尼斯的封锁，沿厄仑加河北上遁入圣树森林，正如之前的洛德一样，现在路西亚的一切动作最终都只会为这一个目的服务。陛下与其担忧他藏着某张底牌，有机会重创我军甚至屠戮某位始祖，不如想想大军每在此地耽搁一日，大祭司等人就要在后方制造多少麻烦.若是让他拖延足够的时间逃进圣树森林，北境之战便再无速胜之机，大祭司如果揪住这一点联络圣地那些老东西发难，才是真的后患无穷。”
这一番话，就像一把锋锐的手术刀，精准切中了卡列琉斯心中的要害。
他大步来到地图前方，耶罗.亚尼斯坑道地处北境西部与南部交界，距离西北方向的圣树森林还有四昼夜路程，而北线三支军团就算一直保持现在的强行军速度，自北向南堵住南征军也要至少三昼夜。
也就是说，如果卡列琉斯及他麾下的第一、六、八军团不能及时衔尾追上，发起自南向北的包围，路西亚只要想办法拖住他们一天一夜，就有机会从大军两翼的缝隙中逃出生天。
“卫兵！”卡列琉斯思考片刻，大声喝道，“传我命令——”
“着令魔塞罗第三军团、希尔贝尔第四军团及亚度尼斯第十军团所部加快速度，于6日晚前必须从北线先行发起阻击，令第一、第八军团及南方战团所部，全力向西北方向突进，最迟7日凌晨务必追上敌军！”
“另着令奥菲莉亚第六军团所部，绕过正面战场，于9日正午前抵达厄仑加河上游，控制库尔班德亚大道西段，堵死南征军逃往圣树森林的通路，告诉她，无论正面部队能否斩杀路西亚桑克斯，只要能如期封锁后路，此战便记她首功。”
“自令出始，三十万大军刀枪共指敌酋之首，自本王以下，早至一日者功，违期一日者斩！”
第435章 逃亡
黄金历50年之初，比起极北冰原声势浩大的万里合围，北境之外的动荡甚至要更加猛烈。
拉达冈亲率三十五万大军追杀古龙神殿，兵锋一路直驱向南，前锋已然迫近南格密尔一线。
在一马平川的亚坛高原上，神殿成员与亚哈拉商队毫无意外地被追赶到了高原南端的狭小地带，此处东北两面皆有追兵，南面又是固若金汤的迪可达斯要塞，唯有西面的凯伦城暂时还在古龙王朝掌握之中。
然而凯伦正是拉达冈亲自坐镇的方向，在北格密尔地区尚未攻略完成之际，单单背靠一个南格密尔的凯伦可谓腹背受敌，完全没有与亚坛方面正面对峙的实力，理论上来说西进的选择也不过是慢性死亡罢了。
“告诉大家，原地修整四个小时，然后全军西进赶往凯伦。”弗尔桑克斯向身旁的艾格基斯与克里斯托福吩咐道。
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身后临时营地中疲惫的队伍，严格意义上这真的很难称之为一支“军队”，神殿骑士与神官们固然拥有比常规部队更加优秀的战术素养，但这支近五千人的队伍中大半都是随神殿逃亡的商队成员。
虽然一路上这些雾海之外的外邦人都对救他们逃出生天的神殿成员感激涕零，所有行动无不严格听从指挥，但在连续多日逃亡之后，体能、意志与装备的差距还是不可避免地凸显出来。
“前天起就有很多人处于虚脱状态，只是靠毅力才支撑到这里，”克里斯托福微蹙眉头道，“再这么下去，恐怕要不了十二小时，就会有至少三分之一的商队成员累死在路上。”
“没办法，放在南境我们还能让飞龙武士显化龙躯，载那些脱力的群众赶路，可这里是亚坛，黄金王朝经营五十年的祖地，”艾格基斯露出一抹深深的无奈，“道路上巡逻的军兵、农田间耕作的百姓.乃至于那些即将归树的亡者都是他们的眼线，武士们龙化之后飞不出五十公里，我们的动向就会出现在拉达冈的案头。”
克里斯托福沉默下来，目光望向那些瘫坐在地上互相分享冷水与干粮的人们，瞳中浮现出深切的挣扎。
以他今日的能力，整支队伍中除了弗尔祭司，连艾格基斯大人与他相比都只在伯仲之间，在围追堵截之下逃往凯伦于他个人而言实在轻而易举，哪怕凯伦被攻破，南格密尔全面沦陷，他也有足够的把握在乱军中自保求生。
但古龙神殿骑士与那些只是拥有“骑士”称谓的精锐士兵从来就有本质的不同，在拯救应当拯救的人们脱离险境之前，他们根本就不会考虑自己的生存问题。
这种信条来自最古老也最沉重的骑士守则，遍观全交界地，也许就只有十六熔炉骑士与十二卡利亚骑士仍然将其奉为圭臬，但这就是古龙神殿教导他们的东西。
从神殿草创之初，从他们被兰斯祭司自贫民窟和奴隶贩子手中解救，作为学徒修行骑士之道伊始，她就是这样要求他们的。
老师告诉他们，他们是她亲自洗礼的学徒，未来的神殿骑士，是执行秩序之剑、捍卫公义之盾，亦是那位终将到来的古龙之王的利爪与羽翼。
他曾以为自己的王将会是普拉顿桑克斯，直到在那处陋巷中遇到同样年轻的路西亚时，他才明白，那就是自己的王。
如今殿下仍在北境血战，拯救这三千商队成员不只是骑士的信条，也是殿下临行前的嘱托。
可如果就这样一路逃亡，任由队伍中的老者与弱者死于半路，真的称得上拯救么？
“祭司大人，艾格基斯大人，以及骑士大人.”一声礼貌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一位着男装的少女来到三人面前躬身一礼。
那是一位极美貌的女子，粗布织成的宽大外衣都很难遮掩玲珑的身段，尘土与疲倦亦无法压倒姣好的面容，这些天下来，队伍中几乎每个人都认识了这位名叫塔妮丝的姑娘，知道了她是十三名商队首领其中一位的侄女。
但这并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逃亡以来的每一天，她都会不厌其烦地出现在队伍中每一个需要她的位置——与探索队一起外出收集食物、在伤兵营中帮忙包扎伤口，以及每每留在队伍最后协助骑士们清点物资、破坏痕迹。
商队中早先有流言说那位艾尔登之王的次子，司法部副部长拉卡德殿下曾在南下游学途中与塔妮丝有过一面之缘，自此倾心于她，哪怕她不跟着大家逃亡，留在王都也能安全无虞.可随着塔妮丝在队伍中日复一日的危险奔波，流言很快烟消云散，所有人都默默将她当成了商队的第十四位首领。
此刻她出现在这里与神殿负责人交涉，代表的就是整支亚哈拉商队的态度。
“姑娘有什么事？”弗尔问道。
“是这样”塔妮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低头搓了搓外袍的衣角，鼓足勇气方才抬起头颅。
“刚才首领们商量了一下，大家一致认为不能这样下去了”
“再拖着我们这么多累赘，会给神殿的大人们带来太多危险，尤其是现在很多老人与伤者已经跑不动了，强行保护我们，只会让所有人一块被追兵堵住。”
“所以首领们决定，由队伍中所有二十五岁以上的成员带领无力奔跑的伤者，分别向东、南、北三面佯装逃亡，吸引追兵视线，只希望大人们在自身安全的前提下，能带走那些年轻的孩子，实在不行，连他们也可以放弃。”
艾格基斯红色的眼瞳微微一凝，“你的意思是，你也不打算跟大部队一起走？”
塔妮丝再次深深一礼，歉意一笑道：“叔父和其他首领早先是想让我留下，带领那些孩子追随大人们的脚步，但我身为拉纳氏族的继承人，在这种关头实在无法选择苟且偷生。”
“这一路上，古龙神殿已经为我们这些外邦之人付出了太多太多，没想到最后还要麻烦大人们一件事——如果前路尚存生机的话，那些孩子，就拜托你们了。”
第436章 狼骑
“请容我们拒绝。”回答塔妮丝的既不是克里斯托福也不是艾格基斯，而是一直沉默倾听的弗尔。
三年时光，这位在过去显得年轻、躁动、玩世不恭的古龙祭司变得愈发温和而沉稳，当然他还保留着锋芒的一面，但那一面只会在王城罗德尔充斥着繁文缛节的贵族体系中呈现。
在神官、骑士、信徒与民众面前，他表现得越来越像姐姐，早些时候黄金贵族们还在暗地里嘲笑他就像是在试图把沾着泥巴的牛蹄塞进水晶高跟鞋，所做的一切都是对兰斯盲目的模仿。
但到今天，所有曾这么想的人都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和浅薄。
当这位昔年拥有“磐石”之名的强大古龙真正蜕去身上的轻浮，选择沉凝下来，便立刻绽放出了山川大海般厚重的气势，他们甚至不配与他为友，更遑论与之为敌。
“是这些要求太过为难了么”塔妮丝显然不愿纠缠，只是湖水般明亮的眸光黯淡了些许，俏丽的脸庞上露出一抹略显苦涩的笑容，“是啊，如果没有首领们的约束，那帮十几岁的孩子只会给神殿制造更多的麻烦”
“不。”弗尔言简意赅地打断了这姑娘的联想。
“我是说，所有人都必须一起走，一起活着抵达古龙王朝，这不是我们碍于情面或者善心大发，而是神殿的信条，以及殿下的王命。”
对面，其实自己也还是个孩子的少女愣在那里，喃喃道：“王命？”
“王命。”弗尔坦然答道。
“君王的意志不得违逆，不容更改，请记住——路西亚桑克斯并不只是古龙之王，亦是古龙王朝无数人类或非人种族之王，在不久的将来，他还会成为世界之王，天下之主。”
“所谓天下，既包含雾海之内，亦囊括雾海之外。所有不容于黄金秩序，以及不容于任何一种现存秩序的族群，都可以在天空城庇佑下的疆土找到自己的归宿。”
塔妮丝一时感到难以置信，“那位殿下.是前代艾尔登之王的血脉，是无上意志册封的神人，他的秩序，也包括我们这些被癫火诅咒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