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登:灾厄之环 第183节

  路西亚同样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轻呼一口气道:“我说过,这片土地上没有罪臣,只有功臣。但如果你说的‘不情之请’是跟我打一场的话——我接受。”

  玻列琉斯蓦然瞪大双眼,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知是苦涩还是畅快地笑了起来,连声道:“好,好,好”

  “果然,陛下果然不愧为先王与龙神两位陛下的血脉,不愧为我朝渴盼千载的新王!还请陛下不要留手,尽己所能地与我打一场吧——也好让罪臣用这双昏花的老眼看清楚,自己当年到底错得多么离谱!”

  饱含沉重感情的话语声被骤然涌动的气流震散,两道半龙半人的身影撕裂大地,如同两颗陨星轰然对撞!

  玻列琉斯深知路西亚掌握着唯有王族方可领悟的绝顶战技,瞬间在体表凝结出厚达半米的玄冰重甲,双手凌空一握,将漫天冰雪化作长刀,竭尽全力向路西亚斩去!

  甫一交手,这位原初飞龙之首就爆发出了自身最强的战力,目的就是竭力压缩路西亚的出手空间,看看底牌尽出的自己能否一睹这位新王的上限!

  然而下一瞬,令他震撼到无以复加的一幕发生了——

  路西亚在原地屹立不动,不仅丝毫没有发动王族战技的意思,甚至连龙躯之内奔涌不息的神力与魔力都分毫未动,只是拉开拳架,以一记平和中正的直拳,正正打向他狂斩而来的冰刀!

  这看似轻敌大意的一式,却让直面拳锋的玻列琉斯毫无征兆地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

  轰!!!

  那一拳朴实无华地撞碎了玻列琉斯的冰雪长刀,触及玄冰重甲的一刹那,一整副冰甲以中心为原点蓦地炸碎开来,飞溅的冰渣射向四面八方,发出空气撕裂的厉啸!

  紧接着,路西亚的拳头印上了他的胸口,玻列琉斯几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在万钧重压之下即将爆碎的悲鸣!

  砰——

  玻列琉斯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铁灰色的瞳孔颤抖不休,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激得他趴在地上剧烈干呕起来。

  一拳之下,他毫发无伤,却遭受了比死亡更可怕的震怖。

  路西亚浩荡磅礴的拳劲在触及他体表的一瞬忽然像轻柔的水波流泻开来,又在他身后重归为一,轰向空旷无垠的原野。

  玻列琉斯在急促的喘息中战栗回首,只见雪原被那一拳的余波犁出一条数十里长的半弧形沟壑,连同低空的流云都被拳风贯穿,徒留一道直径百米的漩涡在高天之上震荡流转!

  “你的长处不在于近身搏杀,而在于冰霜术法——”路西亚来到玻列琉斯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渡过一道温和的神力助他平息激荡的气机。

  “假如一开始就及时拉开距离,散布冰雾减缓我的突进速度,同时尽一切可能倾泻远程术法轰击,你不会输得这么快。”

  玻列琉斯犹然惊恐未定,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不会输得这么快又能多撑多久?”

  路西亚摸了摸下巴,沉吟几秒道:“三五分钟?不过切磋嘛,和生死搏杀还是有区别的,点到即止就差不多了,真要是以命相搏,刚那一拳也打不死你。”

  玻列琉斯:“.”

  好一个打不死我!

  虽然从陛下那里得到了相当“充分”的肯定,但他还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虽说这些年他早就知道法姆.亚兹拉诞生的两位新王族——兰斯和弗尔实力都在自己之上,也听说过陛下一路走来一战比一战惊人的辉煌战绩,却怎么都没想到双方的差距会大到这种地步。

  他不禁感到匪夷所思,以陛下今日展现出的实力,此前斯洛文斯一战,卡列琉斯到底是怎么从陛下手中苟活下来的?

第481章 世界的参差

  “不必太过惊讶,圣树森林一战后我又有提升,才堪堪达到今日的境界,”路西亚似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善意宽慰道,“你应该比大部分人都了解帝皇计划,这些力量对比计划制定者们寄托在我身上的期望尚且远远不够,没什么好惊奇的。”

  “如果陛下是以弑神为目的,这样的力量确实还差了些——”玻列琉斯勉强从刚才近乎脱力的状态恢复过来,一边低喘一边说道,“可帝皇计划的制定者们,也从来没妄想过能够在三年多的时间里培养出一柄弑神的凶器啊。”

  “普拉顿桑克斯陛下与赫拉瑞斯陛下所期待的,不过是在他们身后培养出下一代足以庇护这座世界的王者,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变故,他们留给陛下的成长时间足有上百年。”

  “只是当时所有人都没想到身为计划最初造物的我有那么混蛋,而在我之后,我那位集二十位原初飞龙之长,本该迅速成长起来为天空城遮风挡雨的弟弟,更是成为了龙族历史上最卑贱的叛逆与最恐怖的灾祸。”

  路西亚目光微动,却没有立即追问太深,而是在玻列琉斯身边坐了下来道:“你说的是你当初背离天空城前往极北冰原的事情,以及那头名为‘贝勒’的叛逆么?”

  玻列琉斯已然恢复人形,苍老的脸庞上露出一抹苦笑,颔首道:“不错,看来陛下此前龙墓一行,已经从母亲那里知道了很多。”

  “当初的我身为计划的最初作品,虽不如古龙那样能够同时掌握五大元素祷告,却在冰霜领域一骑绝尘,少年时便在天空城罕逢敌手,也为王朝击败了不少棘手的异端强敌。”

  “那时,比我年长的长老们敬我为英雄,比我年轻的兄弟姐妹们奉我为领袖,我则自以为无所不能,以至于在得知帝皇计划的未来之后愤愤不平,几度闹上朝会宣泄我的不满。”

  “我不满的不是陛下您可以得到这份计划中倾尽一切的培养,哪怕那时的您还只是一枚尚未孵化的至尊之卵,但作为龙王与龙神唯一的血脉,天生的万王之王,无人会质疑您继承这世上一切权力的资格”

  “我只是觉得自己没有得到足够的信任,我明明已经那么强了,强到足以为我的国家与族人斩灭一切敌手,为什么两位陛下仍然不够信任我,不愿意告诉我那存在于未来的强敌究竟是谁,反而将胜利的希望寄托于尚未诞生的族弟与幼主。”

  路西亚叹了口气,“所以你就离开了法姆.亚兹拉,想要独自一人出去闯荡出一片事业?”

  “现在说起来幼稚得可笑,但当时的我确实是这么想的,”玻列琉斯的笑容愈发苦涩,“那是一千五百年前,天空城与永恒之都的联盟无比稳固,王朝雄踞于高天之上俯瞰世间,放眼整座天下,绝无任何一方势力敢与我们正面为敌。”

  “我想证明自己,便只能找上唯一还能割据一方,与天空城和永恒之都鼎足而立的古巨人王庭。彼时他们的初始之王赫忒尼瑞斯早已身化火种,之后接任的几代巨人王都不算争气,只有一个叫作赫仑嘉德的小姑娘颇有天资,据说不久后便会接任大祭司之位。”

  “那时我自问即使在天空城,能胜我的存在也不过双手之数,镇压一座没落的巨人王庭还不是手到擒来?于是就连夜飞越风暴海,一力杀上了巨人山顶。”

  “果不其然,大多数巨人都不是我一合之敌,哪怕是那些成名于数百年前,又掌握了灰灭之火的巨人英雄,面对我的冻结冰雾也只能徒然化作冰雕.当时的我无比自傲,连斩十余位巨人英雄后也没对剩下的巨人赶尽杀绝,只将他们赶下巨人山顶,就此在星陨峰盘踞下来。”

  “没想到过了没多久,那个叫作赫仑嘉德的小姑娘从雾海之外游历回来了——她提着一把刀,孤身一人登上峰顶向我挑战。我看她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便笑话她回去再练百十年再来,省得枉送性命,可她却固执地不肯答应,坚决拔刀邀战。”

  “那一战.我输了,还输得很惨。”

  “虽然赫仑嘉德也受了不轻的伤势,但我伤得更重,根本无力应对卷土重来的巨人追兵,只得一路且战且退,直到遁入结冰湖才倚仗地利站稳了脚跟。之后的事情,陛下大概也从古斯塔夫那里听说过了,我本想养好伤后重新杀回去与巨人决一死战,却恰好撞上了一路逃难过来的萨米尔人。”

  “说来也可笑毁灭他们家园的,恰好是当初被我从山顶赶下去的那帮巨人贵族,我见那些小东西修炼的力量天生与我同源,难免心生亲近,适逢彼此又有共同的敌人,便为他们挡下了一波追兵,谁知就这么被他们给赖上了,一赖就是一千五百年。”

  “那之后呢?”路西亚好奇道,“为什么从没考虑过回去?”

  “最早是没脸回去,”玻列琉斯的老脸上满是羞赧之色,“自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鼻孔朝天地跑了出来,满脑子都想着扫灭巨人王庭拿着北境三万里疆土回去甩在长老们脸上,兴许还能得到两位陛下夸一句这混小子真行,结果让人打成这样,心想不报此仇简直枉为龙族,又哪有脸回家?”

  “时间的概念,对我们这样的长生种而言太过淡薄了,我在结冰湖养伤养了十年,又苦苦修炼了一百五十年,期间也有几位弟弟妹妹从法姆.亚兹拉过来看望我,带来了幼弟贝勒诞生的消息。他们说贝勒是超越除两位陛下外一切龙族的天才,短短十数年就成长到了远胜诸位长老的高度,几可与十位元老比肩.我听了之后更是暗下决心,不灭巨人誓不还朝,一定要向两位陛下、向所有族人证明,我才是原初飞龙之中最强大的存在。”

  “这些年里,赫仑嘉德已经成了新任王庭大祭司,天空城与永恒之都关于魔法领域的合作也推进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我还依旧像过去那样,愚蠢地认定自己是世界的主角,一面以萨米尔人的守护神自居,一面积蓄着反攻巨人山顶的力量——直到那一式名为‘亘古黑暗’的魔法诞生,邪神挟灭世之威从天外降临,辉煌鼎盛的星月纪元彻底崩毁,我才蓦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愚钝与渺小。”

  “在时代崩塌的哀鸣中,曾经横压世间的个人伟力都变得微不足道,更何况是我这样一个在旧时代都远未触摸到世界之巅的弱者呢?”

  “不,说什么弱者都是抬举自己了”玻列琉斯嗤笑一声,“那场禁忌之战中的我,大概说是蝼蚁也不为过吧。”

第482章 没有胜者的战争

  “那一战的细节,你具体知道多少?”

  “如果陛下问的只是战争中发生的事情,臣全都知道,”玻列琉斯答道,“但或许与陛下听闻过的有所不同。”

  “说吧,就坐着说。”

  “是”

  刚想站起来的玻列琉斯又坐了下去,整理了一下思绪道:“自复苏时代以来,后人将那场战争视为禁忌,即使听说过些许传闻,大多也会将其想象成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但实际上禁忌之战的过程远比世人想象中简单,从战争爆发到结束,只持续了短短十天。”

  “十天.”饶是路西亚做足了心理准备,此刻也有几分沉不住气,“天空城与永恒之都结盟,筹备了足足两百年,结果十天就败了么?”

  “那要看陛下如何理解胜败了。”

  “我们的确败了,败在失去了我们不惜牺牲生命也要守护的文明,但祂,或者说祂们——”玻列琉斯昂首望向天空,眸中露出一丝凶狠桀骜,“祂们又赢得了什么呢?”

  “彻底攫取熔炉之力的图谋破产,熔炉巨树的两枚本源之果——生命卢恩与死亡卢恩依旧归交界地掌控,就连祂们自己也差点被从神位上击落,此后要么沦为靠啃食腐尸苟延残喘的蛆虫,要么沦为寄生在信徒的精神中半死不活的傀儡,看似赢得最多的那一个输得最惨,自己把自己活生生撕成了两半,每一半都想弄死另一半自己,哈哈哈!”

  “说什么无上意志出于自我怀疑而自我分裂?笑话!若是完整的祂真如黄金教义中描述得那样完美至臻,又怎么会只因为一次掠夺的失利就陷入癫狂?”

  “击溃祂的,是我们的神明,是赫拉瑞斯陛下的一枪贯穿了祂的神祇本源!祂穷极有生以来的所有智慧都无法弥补自我的崩毁,最后只得顺着裂伤将自我一分为二,寄望于有朝一日互相吞噬,重归本我。”

  “那些来自星空的外神总是以真正的‘神祇’自居,将这座世界孕育出的本土神明视作孱弱的凡人,可祂们何曾真正战胜过我们的神明与王者?”

  “后人将祂们发起战争的理由解释为被‘僭越’之后的愤怒,在我看来,那是大错特错——”

  “真正让祂们无法忍耐的是恐惧啊陛下,是祂们自以为永远不会被凡世生灵理解的权柄开始被探寻与认知的恐惧,是他们自以为可以永世镇压每一座世界的力量开始变得脆弱的恐惧”

  “是‘无上’不再‘无上’,是神祇亦会流血,乃至陨落的恐惧!”

  “出于这种恐惧,无上意志命艾丝缇向我们的世界发起了战争——整整十天十夜,外神眷属与交界地众生的鲜血染红了整座大陆,永恒之都深埋地底,天空之城崩碎大半,我们以超过九成族人战死,数十亿生灵殒命为代价斩断了外神伸向世界本源的触手,也为这座世界争取到了一个新的千年。”

  “知晓那段过去的后人在谈及此事时大多战栗而悔恨,我却依旧保有了身为龙族应有的骄傲与自豪,唯一让我悔恨的.是自己没能死在那场战争里。”

  “说来讽刺,我能在今天向陛下口若悬河地追忆往昔,并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出色,而是两位陛下、星月众神与那些死去的英雄们燃烧自己的一切驱散了邪神投下的阴影,我也曾拼尽所有地战斗,却发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力量在那种层次的战争中一文不值。”

  “我没能担起两位陛下、大祭司和母亲之于帝皇计划的期望,也没能在战争中击败来犯的强敌,最后居然连和我的兄弟姐妹们一同死去都没能做到可偏偏是最没用的我活到了一千年后的今天,成为了那个回答陛下问题的孤魂野鬼。”

  路西亚看着玻列琉斯忽然不再昂扬挺拔,反而在咳嗽声中变得委顿佝偻的背影,就仿佛看到了刹那前还辉煌鼎盛的星月盛世一夜之间沦为焦土。

  如果没有他的出现,也许玻列琉斯至死都不会再向第二个人追溯这些早已被他埋葬的记忆。

  时间只会在他的体表结出一层又一层厚重的冰壳,熄灭他胸腔中的最后一缕火焰,推动着这头愈发苍老的上古之龙一步步走入昏暗的雪夜,直至死在某一个平淡的清晨,沦为某位褪色者成王之路上的祭品。

  “那么贝勒呢?”路西亚问道。

  他明白,玻列琉斯需要的不是安慰,如果安慰有用,千载时光早该抚平一切疮疤,或许问问关于那头叛逆之龙的往事反而能让他稍稍振作一点。

  恰好他也有不少疑惑需要对方解答——贝勒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又因何反叛,以及在父亲以时空之力从龙族历史上抹除其存在之后,连古斯塔夫都对这个名字一无所知,为什么玻列琉斯还记得他。

  “贝勒.”果不其然,再一次提起这个名字时,玻列琉斯晦暗的眸子终于动了动。

  然而这一刻,他身上流露出的情感却并不是简单的仇恨或愤怒,而是一种沉重之极的失望,以及杂糅在失望之中的深切悲哀。

  “那是个和我一样蠢的蠢货,他和曾经的我一样年轻,一样自负到目空一切。”

  “可他最大的错却不在于愚蠢,而在于他掌握了一份过于强大的力量那份力量不止会让一个蠢货走向失控,也会引来更多野心家的觊觎。”

  “他就像一个一朝利刃在手的孩子,他人或出于恐惧,或出于贪婪,总会围拢在他身边极尽谄媚奉承,以期那柄利刃能为他们或他们背后的存在所用。”

  “我想两位陛下不是没有预见到这些,只可惜那时的天空城还面对着更多亟待解决的难题,又或是连他们都低估了外神们对我们的渗透,低估了那头畜牲可能造成的破坏.以至于贝勒在禁忌之战最后突然树起反旗,向普拉顿桑克斯陛下发动袭击时,根本无人能够反应过来。”

  “那时赫拉瑞斯陛下已经消失在了艾丝缇制造的黑洞中,普拉顿桑克斯陛下也已身负重创,但还远没到后来需要在时空风暴中长眠的地步。”

  “那头畜牲本就身在迎战外神的第一线,当他靠近陛下时,所有族人都觉得他只是想护卫陛下尽快疗伤——可他却用一束凝炼多年的焰雷从背后贯穿了陛下的龙王之体,之后拼命咬向陛下的伤口,试图吞噬君王的鲜血狂暴的烈焰与雷霆撕裂了陛下的心脏,而他也被陛下反手挥出的破灭之爪撕裂双翼,吊着最后半口气,趁着大乱侥幸逃出生天。”

  “没人知道他逃向了哪里,有人说是星空,有人说是雾海之外,有人说是那片已经被掩埋在世界背面的幽影之地,还有人说他是被某位外神出手隐藏了起来,躲在暗处舔舐着伤口,等待着来日再向我朝发起反扑”

  “总之在那之后,陛下只用一息时间就诛杀了所有被贝勒抛弃在天空城的叛党,又动用时空之力的无上威能,从所有龙族的认知中抹去了关于帝皇计划与贝勒的一切,以防在他沉眠的岁月中被别有用心者利用,其中唯有三位龙族例外,正是古兰桑克斯大祭司,母亲,和我。”

第483章 两句遗言

  “当时的我不知道陛下留下我记忆的原因,现在想想,也许是那时的陛下就预见到了今日之事,又或许只是想给我一个重新担负起原初飞龙使命的机会,但这些对当时的我来说,实在太过难以理解,也太过沉重了”

  “我能理解。”路西亚轻叹一声。

  假如对换角色,设身处地地想一想玻列琉斯当时的处境,就能想象到那份窒息般的痛苦。

  二十一位原初飞龙理论上皆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大战之后,其中十八位就此陨落,仅存的三兄弟中竟还有一个沦为叛逆,重伤龙王之后负伤逃窜。

  更重要的是,当所有龙族都忘记了这件事,龙母桂奥尔不久后也陷入沉眠,仅剩玻列琉斯和大祭司古兰桑克斯一同背负着这个秘密的时候,那股扑面而来的压力怎能不令人疯狂?

  但父亲当年的举动也没有任何错误,贝勒的存在对龙族而言或许是一个必须追杀的叛逆,但站在龙王的高度,报不报这一仇无足轻重,甚至在父亲的考量中,很可能根本没有为“仇恨”这种概念留下一丝一毫的余地。

  他所担忧的,是贝勒的身份与帝皇计划的秘密被外界所知——譬如数百年后崛起的黄金王朝,路西亚完全确信当年的玛莉卡和拉达冈但凡知道贝勒的存在和下落,龙树之盟的缔结都绝不会那么顺利。

  以黄金王朝掌握的手段,完全可以重新把贝勒扶植起来,将他送回天空城与古龙王族死斗,从而坐收渔翁之利。

  因此他相信如果父亲当年不是伤得那么重,一定会追杀贝勒到天涯海角,将所有未来可能存在的威胁扼杀于摇篮之中,但在父亲已经无力完成此事的前提下,抹除贝勒的痕迹就成了无奈也是唯一的办法。

  同时为留后手,他还是令龙族幸存者中最强大可靠的三位存在保留了这一秘密,之后自己进入时空风暴沉眠。

  谁成想,这一等就是一千年。

  玻列琉斯缓慢而沉重地摇了摇头,道:“这一千年里,我本该日夜守候在天空城,帮助大祭司熬到兰斯和弗尔的降生,熬到陛下您的出世,可看着王城三分之二都沾满血迹,沦为崩塌的废墟,看着我几乎所有兄弟姐妹、知交好友延绵不绝的坟墓,我实在待不下去了.”

  “我拼命地想要逃离那个地方,想要忘记那个秘密和我的所有过去,忘记我曾犯下的那些错误.我逃回了结冰湖,仿佛只有这里高远的天空和冰冷的空气能让我喘过气来,我放任萨米尔人尊我为神,还取了‘冰龙神’这样的尊号,就好像我生来就是这片国度的神明,从一而终地践行着一位神明该做的一切,世世代代庇护着我的子民。”

  “大祭司发信斥责我,我视若无睹,剥夺我的名籍,我置若罔闻我就这么躲了一百年,三百年,五百年最好躲到所有人都遗忘我的存在,就像他们遗忘贝勒一样,反正我活着的时候就不过是个笑话,死了之后只要无人记得,就已经是最大的恩典了。”

  他说着说着,竟出声笑了起来,悲怆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冰原上,好似就连雪山传来的回音都是那么寒冷。

  “可这一次,我又错了。”

  “当我最后一次收到古斯塔夫从南面传来的消息,惊怒之下终于鼓起勇气飞出这片冰湖,飞得筋疲力竭,双瞳盈血,从这里一路飞到王都罗德尔,看到的只有那个老家伙被黄金树枝贯穿胸腹钉在地上,成百上千个黄金英雄朝他涌过去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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