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放在宏观战场上，目前这些归顺的格密尔部族都是无关紧要的闲子，龙月和黄金树双方都清楚真正的博弈点还在火山腹地，拿不下这片占据格密尔四分之一疆土的龙潭虎穴，四面受敌的西北终究只是一块易攻难守的鸡肋，对大局起不到任何关键性影响。
龙月这边的想法从一开始就很清楚，就是把那条大蛇从蛇窝里揪出来打断七寸，不过这只是高层的内部共识，对外可不会还没正面开打就四处宣扬。
而黄金一方近半主力被牵扯到霍斯劳群岛，拉达冈本人又不得不坐镇迪可达斯防线，想武力干涉一时也捉襟见肘，自然存的是招安拜蛇神教，撺掇对方和龙月死磕到底的心思。
对这一点，两边都心知肚明，凯伦方面众位英雄开会时猜测，密使很可能早在拉达冈撕破脸皮之前就开始往火山渗透了。
在龙月能给出的筹码远不如黄金树丰厚，甚至连筹码都不愿意给的条件下，和密使比招安进度根本不可能，因此在主力部队之外再遣一支精锐奇袭斡腹，趁拜蛇神教还想待价而沽一击破敌才是正解。
蒙葛特和蒙格率领的八千恶兆起的就是这个作用，十日以来，黑夜骑士团不走官道、不亮旌旗，在格密尔本就荒蛮险恶的野外一路翻山越岭，仗着恶兆们超凡脱俗的体能与战斗素养，非但没被主力部队落下，还硬生生超出了三天的行程。
蒙格抱怨了那一声之后，又走了半日，地平线上的景色终于发生了变化。
杂草丛生的红褐色土地被连绵成片的黑曜石取代，起伏有限的丘陵则化作断崖式凸起的绝壁险峰，西北群山之间那道隐约可见的山峦巨影终于显露出庞然狰狞的面目，尖牙般的数座峰顶直插天际，仿佛一只吞天噬日的恐怖蛇吻，在火光映照下，令格密尔原本开阔舒朗的天空也显得压抑了许多。
蒙葛特微微眯起眼眸，沉吟道：“盘踞此等险要之地，难怪拜蛇神教能从复苏时代为祸至今，若是没有今日这一战，估计还能再蹦跶几百年。”
“可惜我们来了——”蒙格也敛去了平日浮于表面的玩世不恭，咧嘴一笑露出一抹森冷杀意，“什么东西也敢妄称神明，我倒要尝尝这蛇肉比龙虾肉可口几分。”
第510章 神教
坐落于火山地区中央的主峰名为艾格蕾，这项名称起源于数千年前，由古巨人语、龙文混合通用语构造而成，寓意为“长河蜿蜒之所”。
复苏时代以来，历代学者考究四方地理水文与历史传说时，对艾格蕾一词的解读众说纷纭，或说长河蜿蜒指的是沸滚河沿线高低错落、曲折多变的地貌，或说是火山地区膜拜蛇神的上古先民将大蛇视作河流化身，艾格蕾正是蛇神之名讳.如是种种，不一而足。
及至黄金时代，三大王朝的权威学者们虽然一直没能达成统一的观点，但至少在一项认知上保持了同步。
那就是“艾格蕾”其名的诞生必然早于火山大蛇，即使真有同名，也是后者自己牵强附会所致。
原因很简单，交界地本土文明最古早的源流无非古龙与巨人两支，因而龙文与古巨人语也是这片土地上最早可考的语言文字，至于通用语则是星月文明降临之后各族文化融合的产物。
艾格蕾一词既然混合了三种语系，其诞生时间就绝不会早于星月时代，彼时天空城与永恒之都的联盟统治着几乎整座交界地，就连全盛时期的巨人王庭都不得不偏安极北冰原，这种环境下根本不可能诞生一位割据格密尔，与交界地主流体系分庭抗礼的蛇神——退一万步，就算有，而且龙神、月神与无上意志真就大发慈悲，选用蛇神的名讳为火山命名，你蛇神敢接么？
但不论背后有着怎样的纠葛演替，总之到了今天，艾格蕾之名终究是让火山、蛇神和拜蛇神教三者紧密纠缠在了一起。
作为神教信众心目中的圣山，艾格蕾峰拒绝任何心怀不轨之徒踏足，所有妄图潜入者都被生生剥去皮肤血肉，穿在山道两侧，作为后来者的前车之鉴。
尤其从龙月两国北伐格密尔的行动开启之后，越来越多的流寇、强盗和食人异族下意识就想逃往神教坐镇的群山，而他们无一例外都化作了穿刺架上的干尸。
然而此时此刻，两道身着黑袍的身影却一前一后，堂而皇之地沿山道拾阶而上。
“真是一帮没开化的畜牲！”后方的身影朝道旁啐了一口，兜帽之下的脸色极为难看，像是刚吐过几场。
“他们不过是群迷途的羔羊罢了，诺恩——”前方那人手中握着一枚黄金打造的基本主义纹章，半睁半闭的双眸从两侧成百上千具尸体上巡视而过，眼神中唯有一片悲悯。
“但羔羊亦有其用途，若能在生前为基本主义献身，归树之后历经法环的洗涤，再度归来的他们便与我等一般无二。”
在他身后，名为诺恩的密使二级负责人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在他看来，面对此等令人作呕的惨状还能如此淡然自家上司在成为“秩序神使”之后似乎离正常的人性越来越远了。
然而担任密使之职多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诺恩还是清清楚楚，便低下脑袋尽可能不去看那一坨坨烂肉，沉默地沿着黑曜石山道往上行去。
两人的脚程并不慢，却也走了足足半小时才到一处相对宽阔的平台，两名浑身包裹在白布中的高大身影手持弯曲的蛇矛，将他们拦在了平台边缘。
“令牌。”其中一道身影声音嘶哑道。
他们的身形显然迥异于正常人类，极宽的肩背上方并没有收束成正常的颈部，而是一路延伸向上，就像顶着一只硕大的头冠。虽然被白布遮蔽了面容，诺恩却依旧能听到鳞片摩擦与毒蛇吐信的声响，四周空气中也弥漫着蛇类独有的森冷腥臭。
他从衣袋里取出那枚前几天初次拜访时收到的盘蛇令牌，屏着呼吸递上前去，在白袍人眼前来回晃了晃，道：“看清楚没？看清楚了就赶紧放我们上去。”
面对这种无礼的举动，白袍人丝毫不以为忤，就像是一台只遵循一条指令的机器，校验完令牌后便与同伴退开几步，同时扳动机关。
在一阵机械摩擦的咔哒声中，一台刚好可容纳两人的铁笼从悬崖下方缓缓升起，停在了平台边缘，门向两侧滑开。
“每天都要来这么一遍，也不嫌麻烦，干脆让我们住在山上多好.”诺恩暗暗腹诽着，面上却只得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陪同上司一道坐着铁笼升向山顶。
抵达索道尽头，已然可见不远处沿峰顶而建的大片殿宇，面前的大理石道两侧站满了手执蛇矛与蛇杖的白袍侍卫。
两人一路向前，侍卫们全都静默无声，甚至连打量他们一眼的小动作都没有，可诺恩总是觉得被无数只竖瞳盯着后背，耳畔也始终缠绕着咝咝啦啦的低鸣，仿佛置身蛇窝之中，令人不寒而栗。
密使作为黄金王朝最隐秘也最强大的教廷部门，与其他教派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诺恩自己就见过真实教派的主教与腐败教派在外界的联络人。虽然那些异端都该被斩尽杀绝，但他能感觉到对方至少算是自己的同类，无论行为逻辑还是思维模式都与正常人类相去不远。
可眼前这些.东西，他们真的还算人么？
直到道路尽头的大殿门口，侍立在门旁的一名白袍祭司才终于动了动，上前一步，声音嘶哑道：“两位大人，吾主已在殿内相候，请吧。”
祭司吐出的声音腔调极为诡异，就像根本没有声带，而是从喉腔中发出低沉的共鸣。
诺恩按捺住心头的不适，低头跟着上司步入大殿，眼前的殿宇实则只有前半段建筑，后半段直接与山体相接，视野尽头也并非神座，而是一道宽达千步的断崖，崖下是深不见底的岩浆海。
大殿之内再见不到任何人影，目之所及唯有盘绕在石柱与殿顶上的蛇形浮雕，无数巨蛇之首怒睁红宝石雕成的双眸，朝下方吐出舌信，似乎只要一声令下便会将不速之客撕成碎片。
“尊敬的火山之主，万蛇之神，熔岩之艾格蕾陛下——”为首的第二席秩序神使，前密使一级负责人米契尔面向深渊以手抚胸，深深一礼。
“依照初见时的约定，这是我代表至高无上的黄金树与您的第三次会谈，也将是最后一次。”
米契尔直起身来，一直半睁半闭的双眸完全张开，双瞳中射出璀璨无比的金芒，“请允许我最后重复一次我们的条件，吾王拉达冈陛下愿意遵循复苏时代末期您与伪神玛莉卡签订的条约，火山地区将依旧是神教圣土，不仅如此，凯伦以北的南格密尔地区也将划归您的治下。”
“相信我，在这座世界上，这已经是陛下所能收获的最大善意了。”
第511章 大蛇
断崖之下，传来浪林翻卷的轰鸣。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每当听到这种声音，诺恩都会深深震撼于岩浆海中那头生物惊世骇俗的体格——单从大小而论，祂很可能已经超越了耸立于黄金圣殿中轴线上的巨龙古兰桑克斯。
前两次会谈时，蛇神艾格蕾都只是隔着海面鼓荡神力与他们遥相对话，到了这最后一次，对方似乎也终于愿意拿出几分诚意了。
随着海面洞开，巨物破空的声响，一道森然可怖的黑影掀起漫天火雨，从崖壁之下轰然升起！
那一瞬间，崖边的两位密使渺小得就像两只吹弹可灭的蝼蚁，整座大殿之内的天空都在一瞬之间堕入深沉的黑暗。
诺恩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强行按捺着惊悸的心神，眼前单是巨蛇昂起的上半身体长就超过了数百米，下方隐于海面之下的蛇身更是难以目测，层层叠叠的黑影与山体缠绕在一起，仿佛整座艾格蕾峰都是祂神躯的延伸。
蛇鳞在两人面前起伏扣合，散发出升腾的热浪，其中任何一片都堪比城门，而在整条蛇身的最顶点，两只混沌驳杂的蛇瞳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们，其中射出的眼神残暴而嗜血，却又流露着丝丝缕缕的戏谑与狡黠，宛如看待两只玩物。
“玛莉卡呵呵呵，是本座沉睡太久了么，你们这样的蝼蚁，什么时候也敢把她称作伪神了？”
艾格蕾低垂头颅，从喉间吐出一串间杂着嘶鸣的古怪腔调，“前两次见面时本座就很好奇，到底是什么，给了你们这些废物如此顽强的底气，是拉达冈那个傀儡？还是他背后的那位终于忍不住下场了？”
诺恩闻言大怒，刚想呵斥反驳，便听自家上司米契尔平静开口道：“昔日遵循黄金律法，行使无上意志赐予的权力与使命的永恒女王自然是天下唯一的真神，而如今悖逆律法，为一己私欲向无上意志拔刀的玛莉卡自然就成了伪神，此非吾等凡人所能妄言的定义，而是不容违背的黄金律法为身为神明者划下的底线。”
“拉达冈陛下并非傀儡，而是黄金律法的代行者，无上意志的执剑人，如今他的意志，就代表着黄金树与无上意志的选择，艾格蕾陛下是打算挑战一下阿尔法与玛利喀斯两位大人的力量么？”
“用不着拿双指和黑剑压我，”艾格蕾嗡声低笑道，“小子，我活的岁月远比你的祖先的祖先更久，也比你们所有人更清楚他们的底细。”
“不论你们靠什么手段暂时压制了玛莉卡，阿尔法都不可能毫发无伤，祂如今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兴风作浪，想必是背地里与欧米伽达成了某些妥协，就像你们现在跑来讨好本座一样。若是完整的无上意志在此，本座自当俯首听命，可残缺不全的半个神祇，还离全盛时期相去甚远，用祂威胁本座，你们觉得合适么？”
“至于玛利喀斯，呵呵一个强大无比却时刻想着越狱的囚犯，一把锋芒绝世但只要拔出来就会反伤己身的剑，本座是打不过他，但本座确信，你们只要敢松开他的项圈，那头狼第一时间就会咬断你们自己的脖子。”
“所以，收起你们那可笑而该死的虚伪吧！”
巨蛇猛然扑到面前，山包般庞大的巨口张开，吐出浓重的腥气，舌信流淌着涎水勒住米契尔的身躯，“别在本座面前玩那些小孩子都不屑一顾的把戏，我们都很清楚眼下的状况，不是吗？”
“拉达冈根本不乐意与本座谈什么合作，在他眼中，曾与玛莉卡签订同盟的神教是比腐败教派和真实教派更加刺目的污点，因为你们至少能拍着胸脯以正统自命，将他们斥为异端，而本座——哈，光辉伟岸的黄金树怎么能与一条居心叵测的毒蛇谈合作呢，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呢？”
“他只是怕了，怕他面对的敌人崛起的速度彻底脱离他的控制，所以不惮于对本座空言许诺，企图以此拖延路西亚桑克斯的步伐，两位神使大人，你们说对么？”
诺恩已经被刺鼻的腥味熏得睁不开眼，而身陷蛇吻的米契尔神色依旧庄重而平静，双眸中璀璨的金光也未有丝毫黯淡。
“路西亚桑克斯确是基本主义目前面临的最大敌人，”他坦然承认道，“因此即使是拉达冈陛下，也不得不在一众异端之中分出个轻重缓急。艾格蕾陛下已经在黄金时代幸存了五十年，如今因缘际会，又有了幸存下一个五十年乃至更久的机会，难道不该珍惜么？”
“哈，哈哈哈对了，这才对嘛，只有这种目空一切的傲慢加上为所欲为的坦诚，才是你们这些骨子里都流淌着黄金的杂碎该有的样子。”
艾格蕾松开米契尔，笑声在山体内回荡，震耳欲聋。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抛弃所有令人作呕的繁文缛节，真刀真枪地谈判，本座也才好提出自己的条件。”
听闻此语，米契尔第一次神情微变，皱眉道：“之前的条件已经是我方的底线，陛下若还想得寸进尺，恕不奉陪。”
“你们没有拒绝的资本——拉达冈会来求我，是拿不准巨人能否干掉路西亚桑克斯，也无法单凭新党之力应对龙月两国的攻势。拖到路西亚平定冰原，亦或玛莉卡挣脱牢笼，他必死无疑，连带着阿尔法都要五十年来头一次失去对交界地的掌控！同时他也自信只要拖出足够的时间，腾出手来就能将本座与拜蛇神教反手覆灭，因而此时的些许妥协根本不足为虑。”
“本座可不是黄金历初年那些被玛莉卡煽动几句，就嗷嗷叫着为黄金树赴死的混种蠢货，想让本座当你们用完即丢的耗材，就必须拿出对应的诚意。”
米契尔微微摇头，昂首挺胸道：“既然陛下把话说到这一步，那便不用外臣提醒也该清楚，龙月两国与陛下毫无渊源，也不可能同意把神教这么一个不稳定因子留在身后，将生死存亡系于人手，待到弗尔桑克斯与蕾菈娜率领的大军抵达火山脚下，陛下再想待价而沽可就没机会了。”
“无所谓，”巨蛇俯低脑袋，眼神戏弄道，“你们已经无牌可打了，可本座还有，现在听好本座最后的条件，回去传达给你的主子，接不接受全在你们。”
米契尔愣了一下，仔细洞察着艾格蕾的眼神，试图判断对方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确有所依.虽说来之前密使方面已经反复确认在当前态势下拜蛇神教已经别无选择，可这条老蛇的态度还是有点把他镇住了。
万一出了岔子，格密尔全境沦入龙月之手，亚坛一箭未发便沦为孤岛，局势可真就不一样了。
思虑之下，他神色松动了些，示意艾格蕾开口。
艾格蕾硕大的蛇头微微摇动，也没进一步嘲讽的意思，只是淡淡提出了条件，“第一，神教与龙月大军交战之际，新党必须遣强者同时袭击彼鲁姆要塞与凯伦作为牵制，至少调走弗尔桑克斯与蕾菈娜其中一人。”
米契尔沉吟片刻，点点头道：“这一点即使陛下不说，我等也不会袖手旁观，届时拉达冈陛下自会携秩序神使亲自出手。”
艾格蕾油盐不进，“你们谁动手本座不管，但凡开战三日之内他们二人还都在前线，本座带着教众调头就跑，火山谁爱来谁来。”
米契尔深深吸气，道：“还有呢？”
“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条件——本座要一位活着的半神。”
第512章 擦肩而过
米契尔愣了好一会儿，继而勃然大怒，须发皆张道：“你说什么？！”
“本座说得很清楚，”大蛇抖动脖颈，发出鳞片碰撞的低响，“我要一位半神，一位活着的半神，具体是谁你们随意，这已经是考虑你们能力限度的结果了，否则本座就指名要路西亚桑克斯——听明白了么？”
诺恩一步上前，手掌按住腰间剑柄，怒声道：“你到底明不明白半神意味着什么，敬你叫你一声陛下，不敬你你就是一介异端，与复苏时代那些死在卡特佩拉剑下的野神没有任何分别，也敢对半神妄动贪念？”
“本座当然明白半神意味着什么！”大蛇森冷的竖瞳直视两人，“他们是拥有真神血脉的天之骄子，天生的君王与神明，能够修习世上所有力量而不受任何桎梏与瓶颈——”
“本座还明白，这座世界上之所以会诞生这种怪物，就是那些被称作神明、君王与神祇的存在互相牵制妥协的结果，我要的就是这样一颗不受限制，拥有无限潜能的种子，尔等听懂了么？”
“不可能！”米契尔冷声道，“众位殿下皆是吾王拉达冈及玛莉卡的子嗣，你若有能耐拿下路西亚桑克斯倒也罢了，其余诸位半神绝无一人可作牺牲！”
“那就没办法了，”艾格蕾眨了眨山洞般巨大的蛇瞳，“本座已经宽容到允许你们随意选择一人了，说难听点，如今卡利亚三位半神皆与尔等为敌，有什么不能牺牲的？就算这三个你们都舍不得，米凯拉和玛莲妮亚那两个天生残缺的废人，还有葛瑞克那个为祸一方的蠢货，你们也舍不得？”
米契尔慢慢收敛了怒意，眯起双眼，徐徐吐出一口气，道：“陛下所求已经超出了我们所能给予的极限，今后何去何从，陛下好自为之。”
“诺恩，我们走。”
“是。”
望着拂袖而去的两位密使，巨蛇戏谑地摇了摇头，随后伸展恐怖的身躯重新没入岩浆海，只留下火浪翻涌的沉闷轰鸣。
回去的路和来时差不多，那些浑身包裹白袍的蛇人侍卫依旧沉默得像一具具僵尸，诺恩却没了关注他们的心思，一路上忍了又忍，直到神教范围外的山道上才含怒开口道：“这条死蛇真是不识抬举，敢问我朝要一位半神充作食粮，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米契尔也不似来时那般从容，眉头紧锁道：“拜蛇神教千年基业都在火山，本来我们来不来这一趟，他们都得和古龙军队打一场，上面的意思也只是给艾格蕾许诺些好处再搭把手，算是给他吃颗定心丸，让他放开手脚去打，能拖多久是多久但现在看来，他似乎另有倚仗，这才是最令我奇怪的。”
诺恩想了想，道：“他说若是我们调不走弗尔桑克斯或蕾菈娜其中一人，他就带着教众跑路，难不成是这些年在群山深处挖好了隧道，以便危急关头逃生？”
“若只是为了逃跑，当年伪神玛莉卡击败死之女王，结束众神之战时他就该逃，根本不可能和玛莉卡签那份契约。既然签了，就说明他不甘于像其他异端教派一样一辈子躲在阴沟里当丧家之犬，有了这份站在台面上的心思，他又怎么舍得放弃火山经营千年的基业？”
诺恩也百思不得其解，又斟酌道：“依您看来，火山大蛇比起弗尔桑克斯和蕾菈娜实力如何？莫不是这些年他又有了进益，才敢如此狂妄？”
米契尔沉吟片刻，道：“一对一的环境下，艾格蕾占据主场地利，单独对上那两位中任意一人应该能斗得不相上下，可两人联手，再加一个与奥陶琵斯、志留亚两位大人齐名的英格威尔，哼，不被打出屎来都算他拉得干净！”
诺恩脚下一个趔趄，瞠目结舌道：“大人一向端正严肃，怎么突然口出如此污言秽语”
“谁还没几分脾气？”米契尔朝山道上吐了一口老痰，“老夫本就不善言辞，奈何这条苟活了上千年的老混蛋欺人太甚，对葛瑞克殿下出言不逊也就罢了，勉强也算事实，竟还敢称米凯拉和玛莲妮亚两位殿下废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说起来，半神可不止这么几位”诺恩若有所思道，“可惜那两位‘王子’现下不在王都了，否则这事还算有得谈。”
“慎言！”米契尔横了属下一眼，提醒道，“陛下要的不是将这条毒蛇收为己用，而是让他拖延足够的时间，为我朝下一步计划创造机会，不要被一时之利迷失了自己的立场，哪怕是被剥夺王室身份的玷污王子，也不是一介异端邪神所能染指的，明白吗？！”
这一问振聋发聩，诺恩心神俱震，连忙俯首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