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861节

  朱晖试探地问询,“再或者是,我们后路完全被鞑子所断?所以鞑子不甘心?但问题是他们五六千人打三四百都打不过,还要勉强?他们是不知我大明火器的威力?”

  王守仁道:“眼下或是关系鞑靼人生死存亡一战。如果这一战他们集合全草原的力量都不能取胜,那将来,他们将再无翻身的可能。”

  朱晖道:“哦,你的意思是说,那位张国舅,逼着他们不得不战?”

  就在这时,营帐外呼喝声四起。

  王守仁连忙起来出了帐门,抬头看着远处冲天而起的火光,诧异地问道:“咦,前面打起来了吗?”

  “不像。”

  紧跟在王守仁身后的朱晖,拿起望远镜仔细端详了一下,摇头道,“好像是有人在纵火……也可能是覃千户带人遇到鞑子营地,一锅端了……咱们要前去凑凑热闹吗?”

  “不必。”

  王守仁摇头道,“除非是大战,否则根本用不上咱。”

  说完后,他竟然折返回营帐内,安之若素地坐下,继续往面前火堆里添加柴火。

  王守仁道:“天气寒冷,沿途让官兵多搜集些干柴,干的荆棘也行,捆在马背上,这样扎营时军中才有热水供应,还能烤烤火,消除旅途疲劳。这草原上作战,怕的不是武器装备和士气不行,就怕御寒物资不够。”

  朱晖道:“你说的这些早就在做了,不仅是柴禾,连干燥的牛粪都没放过。”

  王守仁默默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不知能否打探到,张国舅所在的中军在何处?那位覃千户是否能作为突破口?”

  朱晖撇撇嘴,摇头道:“莫说那覃千户不知道,就算知情,也不会跟咱讲。眼下咱跟那张国舅一样,都在鞑子眼皮底下活动,鞑靼和周边部族……对咱们的态度恐怕没啥两样。再者说了,那张国舅领兵何处,与咱有关系吗?”

  “我在想。”

  王守仁委婉地道,“张国舅如此用兵,着实太过冒险,一路人马不过数百人,一旦有一两路出现偏差,最后在决战之地无法顺利集结,不是给鞑子翻盘的机会吗?”

  朱晖咧嘴笑道:“那正好,咱的人马可以补上。我看过了,他们的人,手上不但有两杆新火器,还有大量制式子弹,全都是看不到火药的那种,直接用一个个看起来好似铜管般的东西,往枪膛里塞,等装填完毕后直接一扣扳机,就能发射。

  “等子弹射出去后,里面的铜管直接就退出来。本来我还以为密闭性不强,发射距离不远,谁知道那东西打得贼远,贼准。他们手上还有一批配套的组件,我看能组装出来不少火器,到时候……”

  他正说得眉飞色舞,看到朱晖瞪过来的眼神不太对劲,才缄口不言。

  王守仁道:“我是怕其余几路人马出问题,才表达如此担心,而不是真期待出事,更不想鹊巢鸠占。”

  朱晖道:“咱的心思都在打仗上,应该没啥吧?”

  王守仁起身:“等下你还是随我去见见那位覃将军,商谈一下具体战略。朱将军,你要明白,咱们之前取得的军功已足够,如果能帮上那位张国舅,固然是好,但如果人家不需要咱,咱还硬要往前凑,很可能会帮倒忙,你也不希望咱们成为大明的罪人吧?”

  朱晖讪笑道:“多几个人,就多几分力,我就不信那张国舅还能嫌弃有人帮他不成?”

  王守仁摇头道:“如果他真觉得战场上的胜利是靠兵员数量堆砌而成,也不会只带这么点儿人手出塞了。

  “以后对鞑靼人作战,恐怕要一改之前的保守策略,只能是出击,不断地出击,且还得轻兵简出。这也算是为将来大明平定四海……做一个示范吧。”

第873章 生死存亡不得不战

  覃云的营帐外。

  士兵们正在收拾一个刚被付之一炬的鞑靼人营地。

  虽然没收获多少人畜,但还是有十几个俘虏被押送过来,那些鞑靼人还在叽里咕噜说着什么,似在求情……因为天色太晚,那些人又背对火光,王守仁远远地看不清楚。

  “抓了几个活口。”

  覃云解释道,“不过都是些老弱妇孺,来不及逃走……青壮年能跑的都跑了。”

  朱晖笑道:“可以啊,咱的人马数量也不多,沿途过来,可说是烧杀抢掠……啊,这话说得不妥当,应该说王师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王守仁问道:“那位张国舅统领的人马,已经确定大致方位了?不知几时能会合?”

  覃云道:“先前便跟二位讲过,要汇兵,大概就在这周边地区,并没有准确的地点,但看当下的地形,大差不差吧。二公子的人马还没开过来,我们得提前把地方清扫一下,为接下来的战事做准备。”

  “真有远见啊。”

  朱晖在旁边吹捧。

  王守仁也不知他捧的对象是张延龄,还是覃云。

  王守仁道:“鞑靼人会按照张国舅的设计,带兵到此处来吗?”

  覃云道:“二公子给出的方略,就是我军各路人马切忌恋战,只需要击退当前的鞑靼人,无须穷追猛打,要把所遇到的鞑子往相约的地方引,等我方各路人马集结过来后……二公子说,鞑靼人自然会来迎战。”

  “他倒是挺自信。”

  王守仁疑惑地问道,“如果鞑靼人消极避战,甚至主动往漠北地区迁徙,等休养个几年再回来与我军一战呢?”

  覃云笑道:“大战略方面的事情,在下怎可能会知晓得那么清楚?都是二公子怎么吩咐,我们怎么办罢了。”

  朱晖凑过去道:“我倒觉得张国舅运筹帷幄,再加上他一家人都懂得预测天机,或许提前都把一切算好了呢?”

  王守仁并没有理会朱晖的恭维之言,继续道:“如果鞑靼人并不按既定计划来战,是否还有别的什么应对策略?甚至是撤兵?”

  “这个……”

  覃云脸上带着不失礼貌的笑容,道,“二公子并未明言,如果您有疑问,何不等见到他本人后,亲自跟他问询呢?在下只是听命行事,实在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时候不早,还有明日的行军计划要安排,请恕在下不多陪两位了。”

  ……

  ……

  “王兄弟,你都说了,那位覃千户不会跟咱说实话,你还这么去追问他?”回去的路上,朱晖非常不满。

  我想跟他讨要火器,你却总在意什么战略不战略的……

  不应该更务实一些吗?

  王守仁道:“即便不将咱作为同路人,也该把咱当盟友……有什么问题不能对盟友如实相告呢?”

  朱晖道:“我看他就是真不知情……张家人精明得很,为何要把这种事,跟覃千户讲呢?”

  王守仁叹息道:“身为一军主帅,连具体计划都不跟下面的人说清楚,又如何能让下面的人死心塌地,唯命是从?

  “隐瞒不报是何道理?”

  “啊!?”

  朱晖怎么都没想到,王守仁考虑问题的角度如此刁钻,他仔细琢磨了一下,煞有介事地说,“那可能就是他个人魅力太大,尤其是在军中,比较有威望吧。”

  王守仁道:“不知威望来自何处?就是他曾有过带兵南下平定盗乱的经历?这也未免太过扯淡了吧!”

  朱晖笑了笑道:“那得看他背后有谁当靠山……张二公子可是陛下的小舅子,且深得信任,谁敢小觑他?”

  “就这个?”

  王守仁皱眉。

  “肯定不止咯。”

  朱晖道,“他还财大气粗……据我所知,如今大明近半军饷,都是他们父子俩筹集出来的,连王军门都对他父子称赞有加。再就是他本人礼贤下士,编练新军时就跟将士们关系搞得很不错。”

  王守仁道:“你还是没回答最核心的问题……他不对下面的人坦诚,如何保证将士们对他心悦诚服呢?”

  “这火器,总归是实实在在的吧?旁人见到如此威力强劲的东西是他发明且制造出来的,还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朱晖道,“军中的人就这样,他们只在意谁能帮他们获得军功,再或是能活着回来,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

  “至于领导他们的这个人究竟几岁,再或是什么出身,又有何资历,其实他们并没有那么在意。就好像王兄弟一样,你觉得……你跟张家二公子有什么区别吗?”

  王守仁摇头道:“我背景远不如他。”

  “那不就得了?”

  朱晖笑道,“你不照样把我们这支兵马打理得好好的,且军中上下对你都很服气。当然,对于身份背景什么的,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您府上那位是馆阁出身,跟他父亲也没多大区别……当然人家是皇亲国戚,未来是必然能得爵的。

  “论自身实力,那位张二公子也不弱,至少他做的事情,全都很靠谱。一来二去,既有背景,还有能力,且是个能工巧匠……在他麾下立了功立即就能被上面看到,甚至直接上达天听。

  “你说这么厉害的人物,上哪儿找去?”

  ……

  ……

  草原上又是一场大雪降临。

  再一次经历极端天气,但之前连续遭遇各种艰难险阻,明军将士从上到下早已经适应了。

  因为前路难行,再加上覃云所部已经抵达约定的地方,为谨慎起见,覃云决定暂时驻扎,等待大雪停歇,并派出斥候前去探路。

  王守仁主动派人前去传话,承揽此差事。

  “王兄弟,他们打探他们的,咱们理会他们作甚?”朱晖道,“咱自己的弟兄,这天气下也难熬啊。”

  王守仁道:“咱总得做点儿什么吧?不然别人不是拿咱当做吃干饭的了?”

  “就怕最后论功行赏的时候,不会因为咱帮他们探查过敌情,就给咱记上一功。军中还能作战的弟兄,得注意保存体力,这样大战来临时也能出上一份力。”

  朱晖这时候,充分呈现出他功利的一面。

  王守仁显得很焦虑,道:“眼下仍旧没有张国舅的消息,也不知他那边情况如何了。草原上形势变幻莫测,再加上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

  “你是怕……他们来不了?”

  朱晖一脸迷惘,摇头道,“不会吧?别到最后张小国舅统领的本部人马没来,就覃千户带着队伍过来了……这玩笑可开不得!”

  听到这里,朱晖脸上涌现几分紧张之色。

  如果真如王守仁所说的那般,张延龄分出的几路人马全部折戟沉沙,那他们就要担心是否能活着回去了。

  鞑靼人拿出优势兵力,优先解决张延龄的中军,回头再逐步收拾这些散落的人马……

  想想都觉得可怕。

  ……

  ……

  原地驻扎只持续了不到一天。

  第二天大雪停了,虽然周围白茫茫一片,但夜不收已经探明了方圆数里的情况。

  “周围暂时没有发现湖泽。”

  朱晖前来汇报情况,“就算有,应该也上冻了,大雪覆盖之下,无从发现。咱对地形的熟悉程度,远不及那些鞑子。即便有山川险阻,鞑子也如履平地一般,天时和地利方面我们处于绝对的劣势。”

  王守仁点了点头,道:“收拾行李,准备启程吧。”

  “啊……要走?”

  朱晖很意外。

  王守仁抬头看着另外一边,距离也就两三里地左右的覃云营地,此时覃云那边的人马也在收拾行囊。

  王守仁道:“刚传来消息,友军的中军已就位……在距离此处不到二十里的地方,我们得赶过去跟他们会合。”

  “终于来了啊。”

  朱晖显得很振奋,朗声道,“这是真要进行大决战的节奏啊……覃云没说送咱几条新式火器?当作犒劳?”

  王守仁瞪过去一眼,好似在问,你在开什么玩笑?

  这时候还有心思光想好事呢?

  正说话间,覃云那边礼节性地派人前来通知:“小公爷、王将军,我们覃将军说,已经把二位留滞此处的消息,找人通知到张少帅那边,估计会对你们有具体安排。”

  朱晖笑着道:“这么说来,张国舅很快就知道我们在这儿了?不过,既然要给我们委派差事,那就得给我们装备新火器。要不然,光凭我们这点儿人,很难跟几十倍于我们的鞑子交战。”

  对面传令兵显然无法在这种问题上给予朱晖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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