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流云双目一红,气得几要将手头法宝捏断。与此同时,一道道请战之声又环绕身边,冲得他头昏脑涨,眸子里尽是对面大纛上头的那抹血色。
“走!”
“佥事!!”
“啪!”
说话的那名纠魔司指挥无有防备,自是结结实实地挨过一尺。继而整个人都跟着这股巨力横飞出去,呕血时候还有脏器碎片一道流出,令得周遭进言修士尽都胆寒、不敢发言。
“走!!”
这时候铁流云一挥袖袍,獬豸铁卫才终于无声。老老实实的重新严整阵型、又遣出几人去捡了那呕血丹主,才随着铁流云一道奔赴回去。
只看得这支凶名赫赫的队伍彻底消逝在了天幕之中,神识难探,袁晋与叶正文才终于歇下来了心头紧张之意,方觉轻松不少。
前者轻松之余,还觉可惜。他到底还存着“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念头。
只想着若是能激得铁流云抢先出手,真引起来两家血斗,便算只靠着人数不全的青玦卫却是不敌,但坚持到云角州各县乡兵、寒鸦山四百余家义从、重明盟各家齐聚却是不难。
届时铁流云麾下道兵便是再如何精锐,却也只有落败一道。
便算铁流云凭借金丹之身,能够逃得一劫,但其自身斗法本事却只一般,失了獬豸铁卫这支道兵,于其损失,岂止“伤筋动骨”四字能言?
若是声震数州的康大掌门尽都不在,袁晋以区区真修之身便就能做成此事,那么重明宗的声望,也不晓得是会增长到何种地步。
且若真到了那时候,重明宗呈于秦国公府的罪状,自是可以再添上几笔。
这于公府诸位大员而言、却才真就够得分量,不会似现下这般最多只是为铁流云挣来几句不痛不痒的斥责告诫;
相较于袁晋的愁容惨淡而言,叶正文却是欣喜不已。
毕竟铁流云那支獬豸道兵确有名气,固然青玦卫也能算精锐,还有定州袁家、法州无畏楼两家携众相帮,但也未必就能在与獬豸道兵的阵战之中稳占上风。
既是如此,那么这伤亡定是非同小可,这却是重明宗上下人等皆不愿意见到的。
不过袁晋性格这份转变,却也令得叶正文在旁暗赞。
莫看前者平常时候却是难做好那些冗杂事情,但这番大事决断,确是足见豪气,足能令得叶正文自愧弗如。
至少叶正文远不如袁晋心狠、能容死人。
“重明袁二这名头,现下他却也能担得起。”
叶正文稍稍感慨一番便就作罢,此时此刻,却是轮不到他来清闲。
而远道而来的袁家、无畏楼两家修士自寻得好生安排周到,都已发了信符的外界各家,却也需得补偿些开拔费用,才能显得康大掌门仁德。
袁晋又过了许多时候,方才从大纛下来,又与段安乐帮着叶正文写写算算一阵、迎来送往一番,只忙到翌日日昳时候,方才算得了些喘息之机。
这番铁流云突然登门属实凶险,若是袁晋应对得稍有不慎、两家人兵戎相见、杀个尸横遍野却也寻常。
不过这也多亏了康大掌门信重,便连三阶灵奴这等物什竟然也能托付于自家师弟手中,不然便算袁晋胆色便算再怎么出众,怕也没有能呛声金丹的勇气。
念得此处,袁晋便又开始担心起了自家师兄动向:
“也不晓得大师兄那里,现下又是何光景?”
————陈江县、康昌平洞府
发出惨叫那人自是风不妖,但见得她一张我见犹怜的美艳脸庞上头遍布血线,周身灵机混乱不堪。
明眼人不消细看,便就晓得这显是中了什么邪异手段暗算。若是旁人无力相救,那便就只有等死一途。
不过疾奔而来的游松上修,却是无暇顾及眼前这可人儿。
哪怕是回去过后是要受大殿主黄米伽师问责,他也要先寻出来暗算风不妖之人、保全自身才是。
毕竟自身性命与黄米伽师信重哪个更得重要,在游松上修心里头确是早有定论。
只是暗中那人匿踪手段却是高明,哪怕游松上修取出来寻星盘这一法宝探查,却还是未觅得其踪迹。
不过好在这时候侯明法却也赶了过来,风不妖总算才能得照料。
游松上修不顾侯明法是否有本事能破风不妖身上邪法,只是又在指尖划出来一道细口,挤出来几点本源精血点在寻星盘上,令得他面色白了几分、才算探查得些眉目。
“好贼子,原来在此!”
游松辛苦好久之后才发这惊呼,继而撮指成剑,一道灿亮雷霆自手中现出,就要狠狠落在其面前一道石壁上头。
不想这石壁之前却是倏然间冒出来一道禁制,哪怕其最终仍是湮灭在了雷霆之下,却还是为隐匿其中的一道血光争得了遁走时机。
“贼子莫走,哪里来的邪修,速速吃本座一雷!”
游松语气凶厉,手上灵决飞快,又是连发数道雷霆,每每要触及那道血光时候,却就有禁制过来相帮,令得他皆是无功而返。
“他对于这洞府竟如此熟稔难不成是此地主人?!!”游松念到这里,反还杀意更甚,只是那道血光灵巧十分,却不是他手中雷霆能够撵到的。
就在他与这血光较劲时候,留守的侯明法那处地方,却又发出来一声惨叫。
“三哥救命!”
“遭了,化身之术!!”游松旋即大惊,散了手头指决便走。
他还未到了侯明法身前,便就发现后者却是与其自身一般果决。
眼见得自身有危机袭来、才受轻伤。便就想也不想、登时弃了正躺在怀中的风不妖不顾。
这位六殿主只祭出来一支骨笛,吹响时候大片灵体残缺的厉鬼围拢过来,结成屏障,才算是将将保住性命。
侯明法修为不高,炼鬼一道却是造诣不浅。
但见得厉鬼之中是有一部劓耳谣婆,耳孔处溢出来无尽声波,足能乱得大部金丹心神;
又有一部黥面鬼卒,手持刀戟挥来时候,附带焚魂之痛;
还有一部枭喙丑物,颗颗鬼首都是凝实十分,甚至能透过修士肉身、吞噬金丹;
寻常金丹见得其中一部手段,便就会有些左支右绌之相。不过侯明法对面那道血光见了过后,却是尽数不避。
其甚至连样法宝、灵器都是不用,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用得高明血法。
不得不说,虽然这些手段邪异不假,但论及法术之威,却要比侯明法向来引以为傲的一身炼鬼之术强横许多。
不过一击不成,遭侯明法手段纠缠住的血光,却也失去了迅疾动作,恰好遭赶回来的游松上修与侯明法一道锁在中间。
三人这番战得如火如荼,无人看顾的风不妖却不晓得是该如何。便只得挺着剧痛、在难以言述的剧痛之下胡乱动作。
也不晓得这般翻滚腾挪过后她是又过了多久,便就昏死过去。
只是待得其睁眼时候,风不妖却就看到了浑身赤倮的相熟之人,吃力地惊呼出声:“七兄?”
倒在房中的胖大伽师与其一众弟子身上显是被下了什么手段,饶是听得风不妖出声惊呼,照旧无有半点反应。
不过她顶着剧痛的这番自救举动,却也不全是无用。
至少看得了这暗穴之中除了之前那些云泽巫尊殿弟子之外,还有一个魁梧健硕的修士身披道袍,正面无表情地朝她看来。
“康康大宝!!?”
第538章 终成黄雀
康大掌门见得这风不妖惊惧不已,倒也无甚居高临下之状,只是语气淡淡、正色言道:“道友莫要动作,毕竟若是将康某人吓着了,反还要害了你这大好性命,那却不美。”
这风不妖倒也乖觉,甫一发现自己身上被下了禁制手段,即就息了遁走心思。
只是康大宝却是不料,待得其老实地俛首拜过过后,即就开始宽衣解带。她动作甚快,显是此道好手,熟稔到便连近在咫尺的康大掌门都不及阻拦。
但见得她染着丹蔻的指尖擦过腰间,轻轻解开红线的同时、挂着银链的足踝踢开堆叠的罗裙,只听得几声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那件金线密绣的诃子正好坠地。
她脖颈后仰的弧度像张到极致的弓弦,修长纤细得不禁令人想起来“长颈蹙雪,舒展素云”。就在半褪的鹅黄披帛下,锁子骨凹陷处凝着一滴将落未落的香汗,却要比胸前那片雪白还要勾人。
“妾身薄柳之资、还望侯爷怜惜一二.”
一阵香风伴着软语扑面而来,竟是令得康大掌门眉头紧锁,一时不晓得是要如何出声。
“这这即是本道爷被那些奸人坏了名声的下场”
康大宝心下一叹,腹诽一声过后,也不再为他这“善欺妇人”的名头纠结。只是整衣敛容、将面色摆正到好似个道德真修过后,方才出声言道:
“还请道友自重.”
风不妖闻声过后,却不见得半分如释重负,反是生出来几分羞怒之色。
也就是现下正值势比人强,不然这妇人说不得就要靠着娇俏可爱的满口银牙,硬生生在康大掌门身上咬下来几块嫩肉。
待得收拾心情过后,风不妖即就又将刚刚褪下的衣衫一一穿了回去。
她倒不觉以身侍人是什么值得羞耻之事,在其看来,婀娜身子与上品灵石、珍稀灵珍并无不同,照旧是一样可用在修行路上的本钱。
康大掌门无暇顾忌这妖艳女修是做何想,只是又出声言道:“外间胜负未分,还请道友稍待。”
不想待得这女修定下心后,胆子却大,不愧是能从云泽巫尊殿这等诡异地方杀出重围、结成金丹的人物,却是不可以仅以常理计之。
但见得她朱唇半张、檀口轻开:“侯爷是要做那渔翁么?”
言说这等无智之言,只不过是这类坤道与人亲近的手段,康大宝却是无有心思理会,只继续将神识探出。
他现下圆月观想法已然圆满,虽才是初期修为,但论及神识之强,却已经超过大部未有修行过神识之法的中期上修,比之游松上修这类新晋后期金丹却也不差多少。
外间酣战正浓,一时之间倒是也无人有本事分暇出来,探查得康大掌门正在暗中窥探。
却见得只是又过了盏茶工夫,侯明法才用骨笛召来的一众厉鬼早已湮灭大半,他与三殿主游松上修却是不晓得当前那团血光是何来历。
只是晓得其血法高强,当是自己平生仅见。想来若不是对方那修为不济,说不得自己二人现下都已是难有命在。
游松雷法凌厉,却寻不得那团血影踪迹,就这么战了一番下来,用出来的十成灵力里头却要有九成九都落在了空处。
待得侯明法自身罡气都被一枚血刃击破,一道可怖的伤痕自上而下贯穿其身,若不是还有配在腰间的一枚玉璜保命,说不得整个人都要被均匀地剖成两半。
这位六殿主修行以来却也经历过不少恶战,游走在生死之间的经历却也不在少数,却还是被适才那道血刃惊得心头战栗不停,险些都要乱了手头指决。
“三哥!!咱们撤吧!!”
“轰隆隆,”
游松上修闻声过后动作未停,眼见得一道道灿亮的雷光擦着前头那血光的边缘、接二连三地落在空处,心头便就更加气恼,见得侯明法已被吓得失了方寸,不禁破口大骂:
“老七现下才将失陷、十一娘与我二人一道前来,又是生死不知。就这般回去了,大殿主那里你这狗脑子可是谋划好了是要作何交代?”
前者这话,却是令得侯明法瞬间明悟过来。
毕竟那黄米伽师若是真要动怒,便连同为后期上修的游松也是担待不起,更莫说他这小小金丹初期修士。
要晓得,同为殿主、侯明法或还有底气与其他任一殿主争辩一二,却不可能与黄米伽师说半个“不”字。
后者在云泽巫尊殿中,是真有生杀予夺的大权。真要治游、侯二人失职之罪,怕是连个出口求情转圜的都寻不出来。
只是若要他弃了这六殿主的身份去做个穷苦散修,却是绝无可能。
既是如此,便就只有竭力与游松上修一道,合力将这藏头露尾之辈擒下来一条路了。
游松上修见得侯明法镇定下来,也是心头一松。
以前者的见识,却是不难察出来眼前这掩面之人身上伤势颇重。也大略可以窥得其若是全盛之时,自己定然不是对手。
不过这或也能解释此前为什么便连康襄宜这等货色,都能从洞府中全身而退。这拟作血光的邪修定是难得持久,才会未有收拾干净手尾,遭人将消息泄了出去。
既是如此,那么只要稍稍坚持一二,待得左近的金丹上修收到了自己适才发出去的求援信符前来相助,亦不是无有可能将其生擒、阵斩。
对面那彭道人现下却不晓得游松上修是作何想,只是在心头盘算:“是了,当就是这伙人破我洞府。便算这道人灵力驳杂、根基虚浮,但一手雷法却也能算得勉强可看。
我这养在此处的这头铜尸,最初祭炼时候手法失当,过后难得纠正,便就变得最怕雷火,恰好被其所克。若是真就遭其毒手,却也能说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