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从炼化混元葫芦开始 第499节

  毕竟在未有魏大监横空出世之前,都已有近千年未有人依着此法成就真人。是以常人往往将这些自甘下贱的宦官看低一等,却也是应有之义。

  事实上,非但文武两班看不上眼,便连那些高阶太监,亦是动辄打骂、毫不留情。

  那中官或是少有人受得这般客气对待、是以有些受宠若惊。但见得其一张白脸上头登时现出来两团红晕、连声推辞:

  “咳咳,使不得、使不得,苏尘惶恐。苏尘区区卑贱之身、却担不得侯爷如此称谓,折煞人也!”

  “哪里哪里,听闻苏公公是年前才从禁中来得人物,身上染着龙气哩。哪里能挨上这‘卑贱’二字,着实过谦、过谦!”

  见得康大宝说话时候,目中当真见不得半点厌恶之色,苏尘都还未反应过来,却见得前者已在举杯邀饮,登时心头一热。

  但见得他小心地挪步过来,只谨慎地落了小半个屁股,这才双手接过茶盏,恭声言道:“多谢侯爷,”

  “何消称谢,”康大宝将这茶豪饮一口,努力品鉴起其中滋味儿,见得苏尘正奉若瑰宝一般小心啜饮,便就好奇问道:“公公懂茶?”

  “咳,监中伺候老祖们的时候学过一点儿。”后者有些心疼地看过呛出去的那口茶汤,旋即又回神过来,仔细答话:

  “皆是托侯爷的福,苏尘在监中闻了近一甲子的茶香,却还是直到今天,才头回饮得滋味儿。”

  这话听得康大掌门抚掌大笑一阵:“哈,如此便好,若是今日遇不得公公。此茶与我,便就是牛嚼牡丹了”

  “侯爷过誉,苏尘”

  坐在康大掌门对面的苏尘刚要说话,却见得前者目色倏然间变得认真许多,继而身后又传来了送行之声。

  “楚道友这边请。”

  “主薄客气。”

  “可惜今日确无暇向苏公公求教茶道了,咱们下回再叙。”康大掌门言过即走,只是其起身时候,似是也有意无意落了一枚二阶玉璜挨在壶嘴旁边。

  苏尘这等阶的中官,过往确是与什么贿赂难挨上边,直令得他当即愣了一瞬。待得他刚才会意,即就满脸急色地拾起来要寻过康大宝掌门推却一番。

  只是他刚才转身,便见得后者都已迈步近了那两位才从议事堂中走出的大人物身侧,便就只好却步。

  随后他也不知是怎的,这玉璜明明清爽如冰,可握持手中时候,苏尘却觉似要比才饮过的滚烫茶汤还要暖心几分。

  康大宝可不晓得身后正有一中官对着他感激涕零,待得他掠过刚出门的春风使楚涵与公府主薄朱彤时候,饶是见得了前者那挑衅神色,却也未做停留、计较,而是只微微与后者拱手行礼,便算见过。

  这反应倒令得楚涵有些意外,他见过这武宁侯的次数不多,近来只听得康大宝在外头三番五次地摘来了同阶脑袋,本以为便算他内里该是个暴躁如雷的性子,今番见得,却是超出他所料远矣。

  “心机深沉,却难对付,实与他那贱皮子师叔一般模样。”

  楚涵暗自骂过几声,听得身侧的朱彤唤他,便就又出声应道:“主薄放心,今日公爷所言之事,楚某一定会一字不差地报予真人知晓。绝不会误了”

  ————

  康大宝进门时候,匡琉亭正手持刀笔、刻录不停。

  比之二人初见面时候,后者显是已变得不那么耀眼了。只是康大掌门却不觉得,自己与其之间的差距,随着同为金丹而变得更近多少。

  而今的匡琉亭看似锋芒尽敛,实则却如一柄归鞘的利刃一般。明眼人哪怕是见不得半点刀光,却照旧能觉寒芒刺骨。

  这等感觉,哪怕是在费天勤身上,康大掌门也都未曾察觉到过。

  而今康大宝确已晓得自己丹品不输匡琉亭分毫,可二者之间的鸿沟却仍旧存在,便就只能再在心头臆测:

  “这大卫宗室到底是拿了多少资粮才供养得出来这么一位.”

  室内这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好一阵子,康大掌门俛首拜礼的动作却仍未有分毫打折,也不晓得是过了多久,才见得那身子清瘦的秦国公停了手头动作、淡声言道:

  “合欢宗绛雪真人是言前番似在结界内探得了妖尉踪迹,兹事重大,便就临时召其麾下春风使来问话,”

  见得康大宝闻声过后未有动作,匡琉亭才又言道:“武宁侯免礼就是,自寻个地方坐。挨我最近的座上有饼金芽春景,乃是你家那扁毛老祖最喜的贡茶,或可携回孝敬。”

  “卑下代天勤老祖多谢公爷,”

  康大掌门应声过后,也不做作矜持,只是随着匡琉亭话音,才挨着后者坐下。不料他刚才坐定,匡琉亭再一开口,便就惊得他身子一颤。

  “武宁侯可教一教我?”

  说话的秦国公此时语气诚恳至极,却令得康大掌门心下一沉,难得自在。

  后者花了好一阵工夫才将心境平复下来,开口时候却言:“公爷学究天人、宗室芝兰,卑下边郡愚夫、浑噩度日,焉敢言教!?”

  匡琉亭闻声过后也不应康大宝这谦辞,只是出声问道:

  “自本公奔赴山南伊始,已近百年。山川易势、草木枯荣,人命都不晓得消融了多少在了那片片灵土里头。可照旧是宗门割据、豪门勾连。

  邪修、匪修,像极了灵植旁伴生的草芥,杀一批、冒一批,几无穷尽。本公周遭有的是能人异士、治国良臣。

  可却都只一味劝诫本公这世道历来如此,何消着恼?

  是言待得本公元婴大成,这天下难事便就会登时迎刃而解。似是须臾间,即就会众正盈朝、海晏河清。”

  言到此处,匡琉亭语气一顿,认真将康大掌门看过一眼,继而叹道:“可本公却觉,非是这等道理。想不通,本公这念头便不清净,修行也难顺遂。

  所以本公便想求教一番武宁侯,论刀子、自是公府更利;论资粮,亦是公府更丰。可贵家生民又何以得不受盘剥欺压、云角州各县怎么就渐渐在变作世外桃源?”

  堂内一时变得寂静无声,盖因便连惯会揣摩人心的康大掌门来前都未想到,匡琉亭今番召他觐见,居然会问他这些在大部分高修眼中不甚重要的闲杂事情。

  又念及匡琉亭初至云角州时,其从帝京带来的一个个坚持都被更加惨淡的现况挨个打得稀碎,倒也是也能意会到这秦国公心头的几分苦闷。

  毕竟这位丹论早就不是秘密,若说他就与大卫仙朝过往那些宗室一般麻木不仁,却是有些苛责了。

  这份寂静约么过了几息时候,才被康大宝出声打破:“禀公爷,以卑下愚见,公府诸公所言,确是金玉良言。”

  “哦?讲。”

  康大宝不讲实话,酝酿一阵:“圣人言:‘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卑下辖内只得一州一十三县,为求全功、自可慢慢刮骨疗毒;

  然我大卫富有四海、执掌万千生灵,所谓牵之一发而动全身,为免生灵涂炭、确是不得贸然轻动。诸公所言确是去疾的对症之药,只是这煎药的工夫长了些。但这良药就是良药,还不消受刮骨之苦、确合医理。”

  匡琉亭认真听过,似是在咀嚼康大掌门所言对错。

  他想了约么盏茶工夫,也不晓得其内里是否认同,却就长舒口气,又开腔道:“罢了,这等道理终还是需得本公自己来想。毕竟于你们口中,从来也难讨得几句实话。”

  言过后,他又将目光重新落在康大宝身上,心头也跟着感慨起来。

  过往康大掌门身上最值得匡琉亭看中的,无非是那点经世之才,可此番再见前者,他却觉这小派掌门身上这不失本心的天赋更是了得。

  康大宝都已贵为上修,可对一微末中官,却仍是难有矜色、以礼相待。这却是匡琉亭从前特意安排之时未曾想到的。

  毕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道理哪个身居高位者会不晓得?只是能坚守本心者、不入迷瘴者属实难得罢了。

  他初时只想试一试,近来有些春风得意的康大掌门是否仍旧乖顺,倒是未想到那中官能得如此礼遇。

  在此之后,便是见了楚涵这冤家有朱彤这位大主薄接洽,挨着小中官的康大掌门也都未动怒,反是急奔来议事堂内听训。

  待得其进来过后,匡琉亭又特意晾了一番,也是为了在设计之中的挫其锐气,未想康大宝还真如筑基时候一般坦然受之、连个多余表情都是无有。

  还是从前那个道理,秦国公哪怕是修为都已突飞猛进,也还是最喜忠心;哪怕是佯作的忠心,兹要是你佯作得有些功底,那秦国公也照旧喜欢。

  “今上常言国事艰难,你与本公都为今上简拔之人,自是不能辜负了今上期许,需得时时谨记忠心为国才是。”

  “是!”

  “定州给了邝家,可曾怨我?”

  “不曾。”

  “呵,哄我!”匡琉亭轻斥一声,却未真恼,指着康大掌门笑骂道:“莫要以为本公不晓得你们私下那些怨怼,也晓得你家灵地紧缺、难得拓土。”

  后者登时肃色应道:“多谢公爷体恤!”

  但见得匡琉亭拂手止住,转了话头:“不过体恤与否、你自晓得,本公这番决议,也是为了武宁侯好。”

  康大宝听得眉头一挑,循声看去。却听得匡琉亭再开腔时淡声言道:“本公只是觉得,若是武宁侯只管辖区区一二州府,或有些屈才了。”

  “公爷的意思是?”

  匡琉亭未急应话,只是戟指一挥,便就指向了堂内舆图上头归属黄陂道的某处地方。

  “宪州??”

第556章 进军宪州

  “嗯,宪州。”

  匡琉亭点了点头,继而又道:“拿下宪州,看看除了云泽巫尊殿那些杂修之外,还有哪家会动?镇妖结界乃是太祖时候所立的国之重器,唯一的隐患该是摘星楼,毕竟也就只有他家通明内情。此番妖尉显露踪迹,可绝不是因了这‘意外’二字。”

  饶是康大掌门私下为了攻伐宪州,也都已做过一些准备。

  可甫一听得匡琉亭这番言讲,却还是想也不想,即就惶恐言道:“公爷,这.卑下怕是力有未逮。”

  “莫急推辞,又不止你一家人动。”匡琉亭倒不意外,只是做了个拂手动作,过后又道:“叶州杨勇成、定州邝尽忠都需得动作,便连山北道一众门户,亦要出去问候问候这些邻居。”

  “邝尽忠?公爷,可是那邝家又出来一位上修?”

  “非也,他家才得了定州,邝家主这是感念君恩,自改的名姓。”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康大宝却觉匡琉亭言到此处时候语气都重了几分,只听得康大掌门面皮轻颤,只叹道这“谄媚于上”的功夫确是精深,自己还真够得学。

  只是他旋即就从这思绪中抽离出来,复又进言:“公爷,以卑下愚见,而今摘星楼颓势未显、怕是不好贸然兴兵。”

  “哪里的话,摘星楼主白参弘前辈当年于宣威城中驱离格列禅师之事,我都还未做谢礼,又哪里会贸然兴兵??”

  匡琉亭笑过一声,继而又道:“若说山南道还能算得他白参弘故土、摘星楼立业之基,那黄陂道北境那些小门小户又与他这山南魁首有何干系?”

  康大掌门听得面色一正,心头念道:“投石问路?”

  对面那匡琉亭不待康大宝反应,即就开腔又言:

  “其他几部面临三管、实力雄厚,是以都做佯攻。加之只是小打小闹,也不消顾忌会予摘星楼话柄。

  唯你这一路鬼剑门最是孱弱,但以你之能,横扫一个小小的宪州当是不难。当然,若是尔等有本事将黄米那和尚擒杀了,自是更好,本公当会不吝封赏。”

  上位者说话语气里头似是藏着钩子一般,只寥寥数言,便就又将康大掌门思绪拉扯回来。不过匡琉亭却不急听康大宝心意,只与后者淡声言道:

  “若是真做得好,普、定、云、叶、荆五州,连带那些你在黄陂道占下来的灵土,便就尽归武宁侯府统辖。”

  不料这循循善诱之举,却未令得康大宝是有如何心动。

  盖因康大掌门到底是个清醒之人,在其看来,重明宗能在短短近百年之间拓展到了如此境况,却都已经是巴蛇吞象了。

  虽说之前因了那些才从京畿迁来的客家修士,康大宝是动了些图谋定、宪二州的意思。但徐徐图之,与匡琉亭挡刀子可不是一回事情。

  若是有的选,那康大掌门还是更倾向于要那八家修士自去寒鸦山拓些灵土,左右又不消他的重明宗来出人命。

  匡琉亭见得康大宝面色还未转好,想过一阵之后,倒是难得在心头生出来几分体恤心思。

  但听得这秦国公复又言道:“今番本公会令故城侯率应山军入驻山南,一来为你驻守疆域、二来若是战事不顺,也可以为奥援。

  放心,绝对损不了你那些家业。要晓得,本公能许你执掌六州之地,可这是你那岳家都万万求不来的际遇。”

  话都言到了这等份上,康大宝若是还不当即答应,怕是登时就要消了其在匡琉亭眼中的乖顺印象。

  匡琉亭所言确是不差,如若他过后不失言,那么许给康大掌门兼领六州之地这等优容,确不可能由费家人得去。

  现下秦国公府的大事小情于外都难瞒得住,便算这六州之地尽都难算丰饶,可若交由费家人执掌的话,却总能被外人咂摸出来一些深意。

  这却是而今的匡琉亭不愿见到的。

  但若是身家清白的康大掌门与“一穷二白”的重明宗执掌六州,显就无这顾忌。

  毕竟今上乐得简拔寒士这习惯少有人不知,虽然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未见得他简拔出来个什么厉害势力能与三十三家元婴门户来做比较就是了。

  不过康大掌门应是应了,但现下都已结成金丹、晋为上修,要是不晓得在此时候讨要些好处,却就真要成了匡琉亭那殊为青睐的忠不可言之臣了。

  “公爷,那鬼剑门或不足虑,但云泽巫尊殿可是有一十一名殿主坐镇,卑下”

  “武宁侯是将摘下来的那些脑袋,又帮他们安了回去?不然这杂修门户如何数得出来一十一位上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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