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未言过多久,本来紧闭的大门即就被人从内猛然推开。
“啊嘶啊!!”
尖利的嘶嚎声倏然间从中狂涌出来,竟撞得尤小宝心室猛颤、几乎难得喘息。
可他到底还未彻底失了心智,眼见得其身侧的重明盟弟子亦是一般神情,即就晓得这定是监室中出了变故,这才使得不敢出来的声音泄了出来、直令得他心头一紧。
“还请前辈莫做挣扎!或还能存些体面!”
内中又传来一个和煦的声音,却轻飘飘的就将那尖利嘶嚎盖了下去。继而又过了几息时候,监室大门却就又被一阵狂风吹拢,发出来的巨响直震得尤小宝脸色发白、两股战战。
“这声音当.真可怖,难不成是上宗高修,是在里头.炼.人丹不成?!!”
————监室之内
说话的刘雅一眼淌在地上,已经化为一摊血水的一位筑基真修,朝着靳世伦叹过一声:“这是不是我们未御使得法,师兄,又废一个。”
后者也紧皱着眉头,毕竟这二阶签军符也算值钱。但而今成功转换为灵奴的筑基真修,也才不过五一之数。
这番下去,怕是难得要与自己那抠门师父做交待。
靳世伦沉思一阵,却也仍无办法,只得交待言道:
“嗯,且再试一人,若是仍授不得符,便就暂罢此事,待得为兄我先去掌门那里领罪回来,再做计较。”
“是,”
刘雅领命过后,朝门外掷了一道赤符出去。
此时门口早就有弟子相候,见得动静,即就又提起身侧已被加了灵枷的一位辫发真修、窸窸窣窣地迈步进来。
居于上首的靳世伦将其打量一阵、发声问道:“汝是何人?”
下首那修士见了满地血腥却也不怕,只是昂首应道:“乃公.”
“放肆!!”刘雅一记金砖下去,将辫发真修猛然一拍,却是好悬将后者性命收走。
靳世伦见得此幕,语气中倒也无有什么情绪渗出,只是又问:“可能好好说得话了?”
那辫发真修还未及应,便倏然间喷出来一嘴黑血,平复好一番后,何不答靳世伦所问、只是惨笑言道:
“我乌石古纵横宪州这些年,竟要被你们这两个黄毛小儿折辱,这贼老天好生不公!”
靳世伦也不听这厮感慨,后者既是不做言语,他便自顾自念起来了这辫发真修的罪状:
“乌石古,水桥蛮出身。筑基中期修为,曾于宪州石室县开宗立派,荼毒周遭百里方圆。信蛮教诡方,生啖童男千人,活剖孕妇取紫河.”
“诶诶诶,要杀杀、要剐剐,莫要乔做个判官模样,以为凭此便就能审乃公!乃.”
“乃尔母!”
靳世伦到底有些定力,一旁的刘雅确是难按捺得住,手头金砖恨不能径直将乌石古拦腰砸断,左右留口气授符便是。
只是到了总是存了些理智,便只又加了一重灵禁与这蛮修身上,令得这乌石古顿觉周身百穴刺痛难耐、好似蚀骨。
“呵,咳咳.你们重明宗这些小的,还真将你家掌门那假仁假义的模样学了个通透。”乌石古只靠着一声惨笑,便就又将场内二人的目光拉到了他的身上。
“咳咳.”乌石古佝偻着摇咳个不停,散乱的辫发裹着嘴角残血将他一张黑脸擦得好生鲜艳,他却兀自不管,只又咧嘴一笑,露出来满嘴土黄色的龋齿:
“说到底,不还是要擒了我等来做签军?这仙朝鹰犬的滋味,也就是你们重明宗之流能受得住。
所谓“狡兔死、走狗烹”,待得匡家宗室真就收回了这天下,届时你家便是出个真人,也照旧要被他们拿捏在股掌之中。
哈哈,你当你们会有个什么好下场?资粮、女子,哪样可留得住?”
乌石古言到此处,语气中又加了一分肃然味道,只瞪着一双锋锐的眼眸朝着靳世伦冷声问道:
“说我荼毒百里,你家修行便就不用人丹?!偏你家规矩森严,大言到辖内人等皆不许拿凡人当炼材、资粮?!!你这不是坏人修行!断人道途?!
试问天底下哪有你家这般苛刻的主家?!你家那掌门,岂不是还真以为拿匡家人都难做成的事情,你家能做得成?!”
乌石古似是当真觉得自己无错。
这连声诘问确是落地砸地、铿锵有力,直气得一旁的刘雅将牙关咬紧、又握紧了手头金砖。
不过显是阅历更深的靳世伦见得乌石古这猖狂模样,却也不甚着恼、更无有心思与乌石古解释重明宗上下还真就不服人丹,只是冷声言道:
“道友本就罪无可恕,要不是家师仁德,专门还叮嘱过靳某给尔等自陈机会,你当靳某是想走这过场不成?!!”
那乌石古内里蛮性涌了上来、继而双目猩红,直视着靳世伦时候仍未见得半分惧色。
“刘师弟,授符!”
刘雅早就等待不急,闻声过后、即就动作,只这时候,静室门开,却是一负剑修士迈步进来。
“三师叔/蒋师叔。”
“嗯,”蒋青淡淡应了一声,一双鲜亮的眸子微微一瞥,乌石古陡然间想起来前者阵斩他水桥蛮一族丹主的景象,身上那股血勇即就登时泄了下去,便连一直高昂的脖颈也都再撑不起来。
便是明晓得蒋青是一同阶修士,可论及这威势带给乌石古的感受,确是都已经不比从前得幸见过的金丹上修相差许多。
且若真要论及杀伐之气,或还是这重明蒋三更加骇人。
蒋青只是轻轻一瞥,便就压服了先前还猖狂十分的乌石古。但他却也不觉得意,只是又问:“此间还剩得多少?”
刘雅当即会意,连手中册薄都是不看,即就恭声应道:“回蒋师叔,计有丹主一、真修廿二、练气千五百人。”
“嗯,也算够用。”蒋青颔首应过,继而又言:“奉掌门师兄亲命,要世伦你即日起叫上卞浒道友带着这些人赶赴三汀州,将他们交予连师叔手上听用便好。”
“连师叔祖?!”靳世伦有些意外、低喃一声,却也无有发文,只是恭声应道:“弟子尊命。”
蒋青言过之后不想久留,正待迈出监室,但在临了时候,却又看过了瘫坐地上的乌石古一眼,倏然问道:“若未记错,你这厮当是由我擒下来的?”
乌石古被这轻飘飘的几个字吓得身子一颤,竟是全然看不出先时那视死如归的模样,当即拜了下来:“是是,小人确是不知天高地厚,是由蒋长老所擒!”
“我还当你真不怕死,”
一道灿亮的剑光随身而落,刺得乌石古这堂堂真修都猛然眯起了眼,只是这般反应过后、才觉不好。
“苦也,就此再无命在!!”
只是这乌石古心头悲呼才起,过后却未感到周身要害有何异样、唯独脑后一轻。
原是其一头散发已然被一道剑光凌冽根根斩开,其间脏污也已被磨灭干净,这头乱发却要比刚出的腻子还要滑顺。
不过这乌石古却未有半点不适,反全是劫后余生的欣喜。
但这时候,蒋青却是看也不看,只又转头与靳世伦言道:“这等腌臜货色不消怜惜,途中若有什么不恭之举,只消宰了便是。”
乌石古听得身子一颤,忙不迭地叩首不停。
就在这“咚咚”声中,蒋青复又轻声叮嘱:“三汀州那边或有些人要与我家为难,你机警着些,若是连师叔那边有些难事,记得回来报予我与掌门师兄,不得怠慢。”
“弟子知道了”
第560章 佛子送寿 酒肆兴兵
————凤鸣州、白庙内
“近来外间倒是好生热闹,”尕达说话时候笑靥如花,却是令得其身侧那宝钗明妃,似都少了几分颜色。
“佛子~”
这坤道眉眼如丝,似是要化在了尕达身上一般。
后者哈哈一笑,随后却道:“我才服了一记虎象膏,现下却是不好与你解馋,且再稍待个一二日。”
宝钗明妃显是被雪域密宗的欢喜妙法灌溉成了个贪嘴的,便是闻得了尕达如此言讲,也是花了好半天,才回了神智、平复下来。
这《佛母明妃道》到底难算正法,这些坤道便算是结了真丹,却也难再进益。更莫说再受欢喜敦伦之术好生调教,哪里还能存得本心?
怨不得本应寺无有红粉骷髅相伴的高修确是罕见十分。
直见得宝钗明妃柳腰一正、面上那痴色也渐渐褪去,尕达才又发声问道:“红粉观与千佛林这两个门户可有什么动作?”
“那黄米有些本事,红粉观主与千佛林舍心和尚联手也敌不得他;云泽巫尊殿又不晓得是从何处找来了一批高阶傀儡与铜尸来做助力,双方现下仍在司州拉锯,练气、筑基死了一地,也未见得分出来什么胜负。”
“呵,我问得却不是这些.”尕达听得又笑,“左右不过几个边鄙宗门互相攻伐,连金丹都难死几个的小场面,哪里能算得什么大事情?”
“摘星楼与公府交界之处,可有异动?你家初至定州,进展可还顺利?”
言及此处,宝钗明妃明媚的神情中现出来一丝愁苦,眼见得这美人秀眉一蹙,语气香软:“那乌风是个不堪用的,辖内修士个个精穷,哪能堪用?”
尕达自是晓得秦国公府划给邝家佯攻的云水宗不是易于之辈,只凭邝尽忠那点微末本事,能随着公府募来整编的一部修士自保便算不错、哪里还能得什么战功可言。
这场由秦国公府挑起来的战事都已过了两月,死伤也算不得少。
可其中最为耀眼的一仗,居然还得算是康大宝在三戟斩落了鬼剑门掌门无剑上修、旬日几平宪州全境那一回。
这便不免令得旁人只觉雷声大、雨点小。
只是熟悉匡琉亭性情的人却都晓得,这位秦国公固然骄矜,却不是个喜欢狂妄之人。是以此番如此动作,决计也不是心血来潮。
他脑海中又将寺中传来的信符内容过了一遍,心道:“禅师是言方丈闭关多年,早已陌生外务,可出关之后,却还一味行乾纲独断之举,更是还”
尕达轻叹一声,现在雪山道的一众仙凡是何光景,便连他这睡在美人皮上长大的密宗佛子想起来都觉有些触目惊心。
足以见得那格列禅师是都已经将辖内黎庶,敲骨吸髓到了何等地步。
他正在思忖间,那金丹阉奴便就又进来躬身报道:
“佛子,外间是有一人过来送礼。倒是未通姓名,只言是替那康大宝从宪州带了些土产过来送予佛子。”
“哦,康大宝?”尕达稍稍提了几分兴致起来,继而言道:“有劳奉前辈,将客人请进来吧。”
那奉前辈恭声应过,迈起碎步退出堂内。
正老实候在门外的贺德工本以为也如前番与那些公府大员送礼一般,放了礼物便可先走。倒是未有想到,这名声不佳的密宗佛子居然还会遣人请他入了堂内。
“从前倒未听得我家世兄与这释修,竟是有如此交情。”
贺德工越老越精,哪怕只是心头讶然的时候,却也跟着低着脑袋,似是生怕遭前头这佝偻阉奴见得半分异样眼色。
过往听说本应寺那些师承有序的伽师身边,总有三样值得旁人艳羡十分的物什:
一为明妃,以为佐以修行、供给消遣;
一为红粉骷髅,是为演法、是为清心;
再一便是眼前这金丹阉奴了,本应寺的和尚们是如何残虐不消多讲,除了释修之外,雪山道中确是难寻得几个身子还能称得囫囵的正经乾修。
外界甚至有传言称,雪山道内有望道途的修士往往都不会在家乡久留,怕得就是得证金丹过后、引来天象被那些淫僧揪回寺中、挨上一刀。
有一说一,便算是当年雪山道还在大卫宗室治下的时候,雪域诸修,却也未过过如此暗无天日的日子。
身前引路的到底是位经年上修,贺德工只觉自己这些念头实在僭越,当即猛一咬舌尖,尝到了满嘴咸腥、痛得精神一振过后,才觉安心不少。
他不敢抬头,只看着前头一双脚跟镶玉的宝靴利索地踩过了一层层金阶、点着一阵红云落下,扑面而来的脂粉香气直令得他面色通红、心头一热,险些当场出丑。
好在前头那佝偻身子及时察觉,但见得他伸出左手拇指与食指轻轻一搓,一声脆响即就将贺德工唤醒过来。
那老修不听贺德工谢,只是又算着后者速率步频,以一个十分舒服的速度。将其带到了一个直令得贺德工自觉一座好似要比贺家灵山还高几尺的高阁之前。
此时嵌在绛色大门上头的两颗狮子头四目圆睁,散出灵光将奉姓阉奴与贺德工上下打量一阵过后,这才放行。
进了堂内,贺德工老实拜过:“洪县贺家贺德工,拜见佛子。”
“道友辛苦,”尕达语气热络,倒是要比寻常筑基还要和蔼亲切。
“为上宗做事,不敢言辛苦。”贺德工壮着胆子稍稍抬头,才瞟到那衣着清凉的宝钗明妃,即就被吓得埋下头去。
“噗嗤,”宝钗明妃一声娇笑,尕达亦是毫不着恼,反还轻笑朝着那奉姓阉奴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