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从炼化混元葫芦开始 第544节

  蒋青听到这里,都已觉有些茅塞顿开,便连含糊不清的丹论似也有了些明悟方向,即就又对着费天勤俛首拜过:“多谢老祖教导。”

  “呵,这又算得什么教导?!”费天勤摇了摇头,又发言道:

  “老祖曾我听闻你家有位姓连的师叔,在绛雪真人那里颇为得宠。他早年间在裂天剑派洪文上修得了部上乘剑理,当年还曾传做闲人谈资、却不晓得小友可否得授?!”

  “不瞒老祖,若非连师叔如此厚恩,晚辈参透不得这份剑理,都恐难从卫顾泽手中留得性命!”

  听得这里,费天勤眸中竟就再生一丝异色出来,固然连雪浦这等身份,自不可能得到洪文上修剑理真义,但蒋青不过一区区真修,便就能参悟巅峰上修所授剑理,却也难得。

  毕竟认真说来,这老鸟历仕三朝、修行几千年,在真人之下向来纵横无忌,但裂天剑派的洪文上修,却就算得真正能令他忌惮的几人之一。

  费天勤缓缓点头,淡声言道:“你家师兄倒是将重明宗这门风管得不错,你那师叔明明自己都难得自保,却还想着你们这些后辈。

  若是康小子争气,再稳上二三百年,好令得这股子勠力同心的心气不散,将来你家前途,怕是不可估量。”

  “多谢老祖夸赞,”

  既然费天勤开口赞得是自家师兄,蒋青倒也坦然受了,不过他转头又抓着费天勤言语里头那“连雪浦难得自保”咀嚼一阵,正待发问,

  却又见得上首费天勤看其反应、倏然一乐,继而又轻声念道:

  “若是依着家中小辈所见,是要将你与你家师兄一般,纳成族中嫡婿,却才好再发教导。不然外头人或要言我颍州费家这是因了阿弟大限将至,这才广结善缘,或要招惹豺狼,”

  蒋青听得这里,便要解释,不过却又被费天勤抢言道:

  “这却是贻笑大方之言,小辈们一个个皆以为嫁些女儿出去,就能将双方合成一家、自此休戚与共。却不想这法子,却还要因人而异”

  费天勤眸中生出来些戏谑之色,又发言道:“康大宝或能因疏荷这贫贱夫妻、被这一片痴心焐热,但小友却是不行。便算嫁十个、百个女儿予你,照旧亦是不行。”

  此时这老鸟言语虽是糙了些,可蒋青被如此直白点中,先时一怔、过后却也不屑来做解释,这便面色一正、缄默不言。

  然费天勤见其反应却未意外,反还特意解释言道:“讲这话不是言小友不对,其实归根结底,小友与你家那黑履师叔,其实是一样人物。”

  蒋青眸光一滞,却仍旧未有开腔,便听得费天勤继续言道:

  “修行人首重自身、天经地义。然小友比起黑履那小辈,却还要失些纯粹。小友除了自身以外,却也太过看中那两位师兄。甚至说,或还要将两位师兄、看得比自身还要重些。”

  这老鸟再笑一声,悦声道:

  “既如此,康小子若是一直与我家亲近,那小友便就不可能不与我家亲近,何消再嫁女拉拢、反还要白费些嫁妆?!老祖我却也清楚,便算对小友再好,亦不过是锦上添花。

  哈,然老祖我却不吝得做这锦上添花。”

  费天勤言语得如此直白,却就令得蒋三爷面色一沉,心头稍惊。后者心头只道这老鸟非但强横难匹,怎么竟还如此洞明人心?

  “不过兄友弟恭虽是好事,但如此之下,或就与小友你心意相悖、要成小友你将来修行桎梏。

  至于将来这是否思变、如何思变,却就是该小友一人思量的了,此后外人勿论是做何言、万莫轻信。”

  听得这里蒋青却才晓得,原来这老鸟言了这么一篇长篇大论,竟就是为了引出这最末一句来做告诫。

  如此这番苦口婆心,怕连好些费家上修都从未得过,却就是真将自己视作了亲近子侄。

  蒋青心绪向来难得轻动,不过此情此景之下,却也不免对这老鸟生出来些真挚谢意,即就又不顾劝阻、大礼拜过。

  “呵,”费天勤眼里头渗出来些得意,且言语也难得不做刻薄,“磕头虫”三字刚要喷出,即就又被其咽回口中。

  它再分以翎羽,羽根倒持过来,点向其头顶梁上《剑丹图》,细声嘱托:

  “这是当年在罴殒峰的时候,便就为小友你备好的。血剑门当年有位小辈自不量力,亲手赠我。然葬春冢一众宵小竟还敢揣着狗胆来抢,嘿嘿”

  但见得这老鸟尖喙一开、似是乐了,蒋青便就晓得葬春冢那几位胆大包天的上修下场多半不好。

  “虽是残图,但足够得小友参阅一番,多少能为结丹增些助力。我费家典籍前番迁至山北凤鸣州时,皆已搬走,不过我与东古、南応亦也与小友凑上些许、当也够得。”

  蒋青顺着费天勤翎羽所指望去,只见《剑丹图》上除了修士负剑的身影,角落处还藏着几处细微的灵力纹路,此前他竟未曾察觉。

  那些纹路蜿蜒如经脉,与他练剑时灵力流转的路径隐隐相合,图中修士剑尖凝聚的光斑,更是像极了他丹田中灵力汇聚的模样。

  “多谢老祖厚赠。”蒋青再次躬身行礼,语气中满是郑重。他知晓费天勤口中的“些许典籍”绝非寻常之物,更遑论这张历经波折的《剑丹图》,这份心意,自不消多言。

  费天勤摆了摆羽翼,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莫要谢得太早。这些东西虽能为你增些助力,却也需你自己悟透,且我家也不会为你提供结丹灵物。

  你那‘混元’剑理,再配上这《剑丹图》的纹路,若能参透其中‘剑丹同源’的道理,丹品上头,或也能做些肖想。

  只是切记,莫要将典籍当作教条,就像你练剑时不会照搬他人剑招一般。结丹之道于将来修行至关重要,莫做后悔之事。”

  它顿了顿,金瞳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我家阿弟,便是前车殷鉴”

  “晚辈明白了。”蒋青抬起头,眼中迷茫渐退。

  “如此便好,”费天勤见状,金瞳中露出几分赞许:“好。时辰不早了,便应你师兄所请,往后便就在费家修行。若有修行上的困惑,老祖我若不在,东古、南応若有空暇,亦也求得。”

  蒋青应了声“是”,伸手一招,一股清风小心翼翼地将《剑丹图》揭下,又接过费天勤递来的几卷典籍,不收入储物袋中,只是小心抱住。

  肩头的通明剑猿似是知晓这些东西如何重要,遂也收敛了往日的活泼,乖乖伏在他肩上,不再乱动。

  走到栖迟堂门口时,蒋青忽然转身,对着费天勤深深一揖:“老祖今日教诲,晚辈永世不忘。”

  费天勤摆了摆羽翼,语气里头透着些洒脱味道:

  “你自只管好生修行,老祖我修行几千年,在外头有的是人情可用,根本不消你这小辈来做担忧。

  我颍州费家自前朝伊始绵延至今,仍是枝繁叶茂、自有道理,总不消你一小辈来撑场面。”

  蒋青再不言是如何感激,只是俛首再拜。然费天勤再不应他,只是一挥羽翼,合上门扉,再是朝着空荡荡的堂内言道:

  “重情重信兼有本事者,固然有些可笑可叹,却才好落注。好在现下这道理,南応也已晓得.”

  这老鸟言过之后,却不晓得自己现下是该作何,便就又回味起蒋青前番在堂内所言的剑理、细细推敲,却觉有些意思。

  然而才约么过了半盏茶工夫,它这兴致即就败了大半、只低喃起不久前传来的消息:

  “银刀驸马沈灵枫竟然都能动了,这京畿有变,众家对宗室或要一改疏离现状,这于我费家而言,却算不得是一好事。”

  不过这低喃声后许久,费天勤才又幽幽念道:“这清闲享不得太久了,哪怕是白参弘就在前头,那山北道,老祖我也得去上一去了。”

第601章 云霭覆舟闻捷报,堂中论材谢赐功

  ————云层里头、费家灵舟

  “又是在想些什么?”韩宁月美眸一瞥,朝着一脸忧思模样的费疏荷轻声问道。

  后者眉眼一抬,语气要比平日里头低了三分、只是恭声应道:“族中长辈赐疏荷如此造化、可侄女儿自知难堪造就,正在惶恐不安.”

  “哈,”韩宁月螓首轻摇,亦也晓得费疏荷语气中惶恐源自何处,便就开解言道:

  “莫要担心,亦莫自责。便连乡社村妇亦都晓得,‘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道理。再者言,夫妇二人,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又有什么受不起的?!

  过往时候,我还常怨你伯伯不长眼睛,却不成想他却为你选了个有本事的。若是真将你嫁进了左江束家那薄命的,说不得此后数甲子便都只得独守空闺。

  那康姑爷能得二位老祖看重,想来将来辅佐你伯伯主持费家自是不成问题。他身上自有本事,你便安心受此福气、切莫要令得他忧心。

  待得你此番受了机缘、丹成时候安然还家,这便足矣。”

  到底是面对着一手养大的从女,韩宁月这话虽也入木三分,但较之她这名门贵女的身份,却显得略微粗鄙。但因如此,却也显得殊为亲近。

  “婶婶说得是哩,”饶是听得修行上头机缘将至、费疏荷眉宇间喜色仍是不浓,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却也不晓得有无有听得进去。

  她自晓得这西南局势渐渐败坏,只看摘星楼与秦国公府稍动真格,便就有一片上修殒了性命。

  而又恰好在此时候,娘家赐得机缘下来。这是所为何事、却就经不起细细思量。

  韩宁月见得此幕,目中关切之色加重了些。要晓得,眼前这人可不再仅是寄养在自己膝下的失怙从女。

  从现下算起来、离着叶涗老祖大限之日,往少了说,或也还有将近甲子。

  待得这二三十年后,费疏荷夫君康大宝,依着如今这势如破竹的劲头,或就是能影响将来费南応继任是否顺遂十分的一大助力。

  这道理说起来功利十分,然则却也直白简单,直令得韩宁月对着费疏荷又紧张了些。

  但后者是被韩宁月自小养在跟前的,与道途顺遂、资质过人的从妹费晚晴不同,费疏荷没有修行本事,自将婶娘这些持家待人之道学得十分仔细。

  是以哪怕二人相处时候亲近不变,但这份关系之间,却也实打实地少了许多纯粹。

  不过饶是如此,二女之间总也不差话讲,只是就在谈兴正浓时候,船艏处有点灵光闪过,唤做一张信符落在费疏荷手头,令得她脸上添过一分笑意。

  韩宁月心头好奇,想也不想,便就要随手从费疏荷手中取过一观。只是这手才探到一半,即就又迟滞空中。

  好在费疏荷未舍得让这婶娘难堪,殊为自然地将手头信符让了过来。

  韩宁月看清上头符签登时眉眼一弯,调笑言道:“这才行了几日工夫,宣威城怎的就有信来?!”

  只是待得她略过了上头那枚六叶青莲道印过后、细细一探上头文字,向来端庄的脸上似也闪过来一丝惊色:

  “晞哥儿在两河道建得功勋了?!”

  此言一出,非止费疏荷与有荣焉,便连其一直随侍身侧三名庶出子女,亦都忍不住探头过来。

  好在这时候费疏荷亦无意纠正他们这失礼之举,只是将他们召到身前,好认真看过韩宁月手头信符。

  康令仪拿出了阿姐架子,抢在康昌晏、康昌昭二人前头将信符仔细阅过,不想才只看清了数行文字,美眸里头便就被悦色浸满。

  上头是言:

  “维某大卫仙朝乾丰五百廿二年十月初一,两河道阱县贼寇啸聚,掠乡屠民,阻绝官道。秦国公府功曹参事康昌晞请命前驱,统锐卒一队往讨。

  寇据险列阵,邪氛弥漫。昌晞亲执长刀,跃马先登,破寨开隙。遇筑基渠首九人,施邪术拒战,昌晞力战尽诛;练气党羽死者无算。

  寇首假丹修士出,玄力雄厚,诸将难敌。昌晞率同袍合力围攻,战百余合,伤其数处,迫之遁走。

  此役破阵诛逆,解阱县危。昌晞忠勇骁果,谨奏以闻,伏乞论功。

  大卫仙朝乾丰五百廿二年十月初一,亲勋翊卫羽林郎将题奏。”

  康昌晏、康昌昭二人默诵出来,倒是周围人中定力最差的,脸上喜色几要溢了出来。这信符是由康大掌门转递过来,末了还又添了一行小字:

  “秦国公府功曹参事康昌晞忠勇卓著,擢公府功曹掾,束部奉旨。”

  “二兄升官了!”康昌晏发声惊呼,语气中的羡慕之意不做掩饰。他自修行伊始,晓得自己禀赋一般过后,因了生母骄纵,便养成了些许得过且过意思。

  但阳明山之战令得他与胞弟康昌昭脱胎换骨,此时见得康昌晞前程光明,便又难得地被勾出来了些向往之意。

  见得康家众人尽是欢颜,一旁的韩宁月倒是为康昌晞有些惋惜。毕竟若是这番后者真将那跳出来的假丹寇首留了下来,那么他与韩家的婚事或也可就此定下。

  不过这“硬要后者于阵前斩得丹主,方才能与韩家议亲”的事宜还是韩宁月因了真人血裔身份,说服了族中耆老,这才勉强促成。

  但现下今时不同往日,云泽巫尊殿黄米伽师、两仪宗栗云上修各自用人命帮康大掌门证得了他这中品金丹自有前程、实至名归。

  是以如此境况之下,韩宁月是觉待得此番回了京畿之后,再去与几位耆老来做商讨,便就未必还定要康昌晞受此约束。

  毕竟这康大宝的嫡子到底还未过百岁,战场上风云诡谲、便是金丹下场,也未必次次都能摘得丹主人头,是以康昌晞此番能有战报上头的表现,都已算难得。

  更重要是身上淌的有一半是费家嫡脉的贵血,韩宁月又不求娘家舍得聘什么国色天香,只寻一平常嫡脉之女,当也不难。

  似连韩宁月这名门贵女自己都不清楚。

  就在不知不觉之间,于这桩亲事的态度竟都已从“可有可无”完成了到“势在必得”的转变,也是罕见。

  她只屏蔽掉身前晚辈的惊喜声音、兀自暗想:

  “一代骤起、二世不败,这便已算难得十分。兹要是康大宝能携郎君把将来之事一道挺过去,他那重明宗将来是何我却无法子,但重明康家,总要说服韩、费两家,好助他在仙朝世家里头落一位置才是”

  韩宁月正自思忖间,灵舟外忽然起了一阵轻雾。

  初时只是淡淡的白,转瞬便浓得像化不开的云絮,将整艘灵舟轻轻裹住。

  舷窗外的宣威城轮廓渐渐模糊,最后连远方的山峦也隐在了云里,只剩灵舟破开云层时,裙裾般的云丝在船身两侧轻轻拂过,似是要将此间的欢悦与盘算,都悄悄藏进这高空的云霭之中。

  ————宣威城中

  此时膝下子女尽都星散各处、身周弟子大部远走各方,便连老妻都回了娘家的康大掌门,现下却有了些孤家寡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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